6.阿长?阿短?
不知不觉入了夜,星辰大好月儿皎洁,月光依旧穿过竹林斑驳点点的洒进绿卿斋。
哭了一天,想了一天,云荻终是理清了个中缘由,她将自己狠狠的批了一顿,虽说悔不当初,但如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等着她救。仇要报,债要讨,恩要还,无论如何都得打起精神来。
如今看来,这贺兰翧暂时算不上敌人,云荻现下能依仗之人也只有他,还是得务必讨好着,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好好抄书……
云荻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然后四周环顾了一圈,又黑又静。经过昨夜,她已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摸到了烛台,今夜不必偷偷摸摸,索性多点燃了几盏。
铺开纸墨才发现,这未得经书要如何抄来?可走到藏室门口,云荻怔了,绿卿斋算不得大,可也是藏书千卷,这小小一本经书可要如何才能找到?
云荻举着烛台在书架前翻找,一边头疼一边嘟囔:“也不说一声就跑了,这要我找到何时去……”
“第二排第三格!”
“啊!”
云荻找的正投入,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眼见烛台就要哐铛落地,这时,一道黑影从梁上蹿下,如疾风般从云荻面前卷过,接着又蹿回了梁上。
还未看清来人相貌,却发现方才脱手的烛台又回到了手中,云荻一怔,心叹道:是个高手……
“我说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是烧了这屋子,那可够你抄一辈子书了。”
云荻回过神来,举起烛台朝梁上望去,只见一黑衣少年侧卧于梁上,一手撑着头,姿态好不惬意潇洒,一张白的似纸的脸上正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
“阿长?”
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却又似极不对劲,云荻唤了一声,可少年只是笑着,并不回应。
云荻想了想,随即摆摆头道:“不,你不是阿长。”
少年仍不做声,面上依旧笑着,可神情却是认真了几分。
“你是谁?你们是兄弟?双生子?”
少年坐起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头一歪道:“你怎么猜着的?”
“你俩容貌一样,显而易见啊。”
“可人人当我是他,你又如何分辨出来的?”
云荻又认真的打量了少年一番,继续道:“阿长惜字如金,你却正好相反,他是麦色皮肤,你却白的不像话,这要不是总在夜里活动便是常年以面具示人,你约莫是个……暗卫?”
“哈哈哈……你的确有点本事!”
“我还是第一次得见双生子,倒是有趣,他叫阿长,你莫不是叫阿短吧?”
“……”
“不是吧?竟让我猜对了?你们爹娘怎么想的?这名字起的会不会潦草了一些?”云荻打趣道。
“……”
“你们兄弟两着实特别,不过,阿短你倒是比你哥有趣的多。”
阿短笑容一敛,撅嘴说道:“谁告诉你阿长是哥哥了?”
云荻听闻一愣,心忖道:是啊,我怎就先入为主了?谁说叫阿长就一定是哥哥了?可论气质,阿长的确更显的沉稳老练些……
“唔……那你便是哥哥咯?”
“你猜!”阿短佯怒道。
云荻有些好笑,却忍不住哄道:“好吧,我替我方才的言语道歉,着实不该拿你开玩笑,但既然见面了,何不好好认识认识?”
“我俩是孤儿,记不得父母,不知哪日出生的,更别说谁大谁小了。”
阿短说的平静,语气里听不出过多情绪,只像是在叙述一段文字一样。
“那你们的名字……”
“还不是主子给取的……”阿短有些抱怨。
贺兰翧?云荻一琢磨,这还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们主子好生无耻,竟用名字戏弄你兄弟二人。”
“你说话仔细着,叫主子听见可又有的罚了。”
但一转头,阿短又悄声道:“但我觉得你说的在理。”
云荻不禁哑然失笑,这倒是遇上个知音。一提到贺兰翧,云荻来了兴致,两人便慢慢聊开了。
“你们主子……”
“是我们主子!”
“……好!我们主子!话说我们主子平日里就这般爱捉弄人么?”
“怎么?你对主子很感兴趣么?”
“这不是初来乍到么,多了解了解才能把主子伺候好不是?”
云荻谄笑道:“况且,这坊间对主子的传闻真是众说纷纭,我拿捏不准。”
“唔……这坊间传闻还是挺准的,主子还真不是个正经人……”
“……”
见云荻一愣,阿短逗乐道:“哈哈哈……应是个不正经的大英雄!”
“你这性子倒是有几分主子的真传……你们当初是如何遇上主子的?”
“我与阿长八岁那年逃荒到了南地,哪想那里海寇猖獗,总是战乱不断,后来我们只能靠着战后去死人堆里拾荒来换些吃食,可有一次却遇上了返回的余寇,那会儿,我们差点就要死在他们刀下了,还好朝廷的平寇大军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两。而当时的大军主帅便是我们现在的主子……”
“等等……那会儿你们才八岁他便是一军主帅了?”
“唔……那会儿主子也就十六吧……”
“十六?”
云荻惊讶道:“十六就做了一军主帅?”
“是呀,十四岁上战场,十五岁统领玄麒大军,十六岁南汲海域一战成名,此后更是百战百胜,玄麒大军所到之处无不叫人闻风丧胆……”
阿短一脸崇拜,而云荻想的却是这样一个大英雄不久之后便被收了军权还贬去了楠郡,这其中原因虽让人好奇,却不是她能问的……
见云荻跑神,阿短生气道:“你若是不听,我便不说了!”
“啊……听!听听听,这不是太过震惊才愣住了么……”
云荻忙打哈哈道:“哈哈哈……那个……话说回来,你们的名字又是何缘由?”
“唔……当年被救下后,主子说我两胆子大,敢在死人堆里谋生,便将我们捡了回去,还教我们读书习武,有了些本时候后我两便总是打闹不停,就为争个谁大谁小。主子没法只能着我们比试一番,赢者为兄,输者为弟。”
“所以……你打输了?”
阿短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道:“要是打架倒不一定会输,可那次比的偏偏是钓鱼……”
“……”
阿短捏起两指比划着说道:“阿长钓上的也就比我的长这么一点点……”
“所以……钓上来的鱼长就叫阿长?短的就叫……阿短?”
阿短突然有些委屈的说:“唔……起先大家也是开玩笑,后来叫着叫着竟就顺口了……”
云荻噗嗤一乐。
“虽说是太损了点,但主子着你们比试的法子倒是不错,钓鱼最是磨人耐性了,他定是希望你们学着平心静气……”
说着说着,云荻忽然一顿,又发现此时阿短正饶有兴致的朝自己挑了挑眉,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这抄书的惩罚不也是一个道理么?梁上这小子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竟是故意的……
云荻一板脸道:“哼,不与你说了,我去抄书!”
阿短长叹一声,似戏虐道:“哎……女人真是喜怒无常,翻脸跟翻书似的……”说罢便双手抱头继续在梁上小憩了起来。
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屋外的鸟兽虫鸣倒是越发清晰起来。这夜,静,又不静,好似人静,心却不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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