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枯树
果不其然，走着走着就真遇到了那颗枯树，五米多高，树身发白，歪着脖子像一根巨大的指针，在这蓝天金海之中赫然而立。
虽是枯萎之貌，却仍显苍劲有力，曾经的这里或许也有一片绿洲，又或许是一个繁华古都，这颗树记载着这场盛景，以至于经历了百多年的风沙洗礼和岁月交迭，就算它退去了苍翠，却仍旧巍然耸立，为后世人留下了章章难以勘破的秘密。
玉玲珑绕着树干仔细查看，反反复复未得其果，没有一点蹊跷，这的确是一颗再普通不过了的树，只是它伫立在这里却显得神秘而又茫然。
贺兰翧瞧出了她内心的焦急，亦明白她许是为了那人，不愿深想，每清明一寸便心痛一分。
忆起曾经那个胆大冲动的狡猾少女，如今她已愈渐成熟，强大，且能独当一面。
她可以算无遗策，雷霆手段征东川，收靼族；亦可有勇有谋，计划周详退敌军，救自己；甚至可以单枪匹马，雷厉风行除惠氏，报母仇。
在姜国朝堂翻手为云覆手雨，声名响彻整个苍州，可就算是这样的她，为了那人她仍旧冲动，不顾一切打乱五国平衡征战大迟，险些覆水难收。
贺兰翧心中自嘲，她何时为自己这般无畏过？好像曾经也是有的吧，可如今心里极不是滋味，对比起来，那远远不够。
劝慰自己千百遍要放手，现在虽然不再步步紧逼，强行占有，但也只有自己晓得，这爱、这人、这执念，怎样都放不下，如今不过是爱的越发卑微，不愿挚爱之人厌恶自己罢了。
恍然下，贺兰翧徒自生出些欲念，若是出不去了也好，世间人皆求能永远驻足在最美好的时刻，现下倒是妄语成真，若她愿意，自己必定是欣喜若狂，愿与她困在这永恒的相守之中，不再理会外边世界的岁岁年年。
可这心思说不得，求不得，是妄想。
“如何？可有瞧出些端倪？”收了心神，贺兰翧假装无事的开口。
玉玲珑微微摇头，但神情却是不甘放弃，本就是倔强性子，为了出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是愿意的。
黎庭月一副求解的模样，道：“听说你们玉氏通晓奇门遁甲，现下是不是要找到那什么所谓的生门才能出去？”
“现在也只能将期望放在这奇门遁甲之上了，若是那神鬼异像，恐怕我们……”
玉玲珑没再说下去，大家都心知肚明，前者可解，后者无望，因此所有人必是将全部希望都押注在了玉玲珑身上，她又怎能先开口唱衰呢？
故而话锋一转：“数十年路过这里的人少说千万，却偏偏只我们卷了进来，此间除了缘分，定然还有些我们未能参透的玄机，这永恒的须臾之地倒像是刻意放我们进来，又或者说是引我们进来。”
贺兰翧不谋而合：“既是这样，那必定会给我们留条生路。”
两人这一唱一和像给了黎庭月主仆四人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先前不解倒是无畏，但知道自己已被困在此处十五载之后，却是细思极恐，心中慌怕起来。
这生路是玉玲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的，但是当下握着的不仅是自己的生死，这便生出了畏惧，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心中做了很多设想，删删减减排除了一堆，最终留下了最有可能的那个。
假如将天地看作罗盘，枯树当作指针，如此确实能找出生门，可如今不辨时辰，亦然不知东南西北，这指针到底指向何处也是不得而知。
玉玲珑不敢擅作决定，心想或许还是要先征求大家同意才行。
“我心下有些猜想，但也没有十足把握……”
见玉玲珑神色为难，贺兰翧自是了解也绝无异议，总归是相信她的，自己这条命交给她，不悔。
倒是黎庭月，没入几天江湖，却是染了一身侠气，她豪迈道：“我等如今生死一体，你活，我们便能活，断然没有不信任你的想法，一切听由国师你决定！”
萍水相逢能得如此信任，玉玲珑还是生出些感动的，她深吸了一口，点点头道：“这里的时间一直停在正午，那便以此时的太阳为准，这树枝的方向刚刚好指向的就是北方，既然如此，这树的东北方必是生门。”
玉玲珑又想了想：循环往复，九九归一！
最后似下定决心道：“朝东北方行九步，挖挖看！”
这一说道，阿城和美丽二话不问就挖了起来，黎庭月又朝身旁剜了一眼，凹白莲无奈，也只得悻悻上前帮着挖了起来。
他心想自己花容月貌又身娇体柔，可强权之下还不是得干体力活，这边一个公主，一个国师，一个摄政王，是断然没道理让这三尊大佛亲自动手的。
眼见这坑挖的快一人高了，却是除了黄沙仍未寻得其他，还不等众人失望，不知从哪处掀起了一阵狂风，只得一迷眼间，这风便不知去向了。
玉玲珑揉了揉眼后，大惊！那刚挖的坑就这瞬间便被狂风给填平了，一切又归于平静，半天的努力却未在这天地间留下分毫印记。
顾不上旁人的震惊，玉玲珑只专心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自己想错了吗？
将之前的全部否定，再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方才的确是欠考虑了，如果按那方法倒显得这解题法过于简单，那狂风真正像是这天地在不满他们太过小看了它。
挖坑的三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恹恹不已，这下好了，白忙活了……
“不知被困了还好，这一知道了，心里膈应的慌……”
凹白莲抹着汗怨声载道，一句接一句的不停。
“过不久，我们就跟这颗树无甚分别了，立着像个活物，其实都是没生气的……”
玉玲珑闻言一怔，急道：“你说什么？”
凹白莲被玉玲珑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我……我们……和……和这树无甚……分别……”
“下一句！”
“……立……立着像个活物……其实……其实都是……没生气的……”
凹白莲的一通抱怨倒是给玉玲珑提了个醒。
没有生气如何能活？
烈日金海、千百黑鸦、狂风沙暴，兜兜转转找不到的出路，须臾即永恒的神秘之地，所有画面萦绕反复，捋捋顺顺，拼拼凑凑，一时间思绪乱飞，玉玲珑想要从这一堆的混乱模糊中揪出关键，答案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答案又很远，已握在手里却未能认出它。
许是一开始就想错了，那么全部退回去！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不！是这里引我们来！
那它的目的是什么？没解开这道谜题它怎么会放我们走？
所以，不应该是找生门，而是找答案！
见玉玲珑皱眉深思的模样，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深怕打扰到她，所有人都小心谨慎，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甚至比她本人更加紧张，耐着性子等待了良久，终于看见她舒展了眉眼。
“我知道了！”
众人屏气凝神听着。
“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这地方既然引我们来，又怎会轻易放我们走？该找的不是生门，而是休门！”
黎庭月也听不懂这什么门什么门的，只觉得是很厉害的样子，故而忍不住求问，但实在玄妙的很，连问都不知该怎么问，最后只落得简简单单四个字。
“什么意思？”
“这天地的确是一张巨大的罗盘，可这树却不是罗盘的指针，而是杜门所在！”
众人不解，玉玲珑只能继续娓娓道来：“我们困在这里循环往复左右不通，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回到枯树这里，而杜门属木，正是闭塞之门……木枯则死，有水则生，八门之中，休门属水。”
“所以休门才是助我们脱困的钥匙？”
迎上贺兰翧的目光，玉玲珑会心一笑道：“是，也不是，这休门虽不一定能让我们离开此地，但是定能解当前之困惑。”
话已至此，虽说完全听不懂，但好歹有了眉目，阿城一拍腿，起身道：“国师您说吧，挖哪儿？”
扫过大家炙热的眼神，玉玲珑抬手指向西北方，坚定道：“行九步，再挖挖看！”
仿佛短暂的相处就生出了默契，众人对玉玲珑这次的判断深信不疑，挖坑三人组也较之前更有干劲了，没多久竟真挖出了“宝”。
“国师，挖到东西了！”
众人围过去，阿城用佩剑捅了捅，示意这是块坚硬的石板。
贺兰翧率先跳下沙坑，然后双手撑在玉玲珑腋下将她接了下来。
答案似乎越来越近了，玉玲珑蹲下用手扫干净石板上的黄沙，石板终于露出了全貌。
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和不认识的怪异文字，以及，玄鸟图腾。
是大月氏的玄鸟图腾！
除了玉玲珑，贺兰翧也是识得的，他不禁叹息：看来真是天命！
这消失了数百年的文明，终于迎来了它的后人，即将重见天日。
不能懒，一懒就容易拖更，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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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月氏：枯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