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误入深渊

在莫应缇记忆里,皇后谦和端庄,从未有过出格之举,后宫更有跋扈的许贵妃将她衬托得格外勤俭宽厚。莫应缇一向是同情她的。但后来细想,对于许贵妃,她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皇后的宝印也绝非摆设,若是想一举震下,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说什么。况且纵观整个后宫,像莫应缇一样同情她的人不少,更有太后在背后屡屡暗示她,“皇后要有皇后的威严”,可她从未有过任何反抗。

刚刚听到的一番话,却又让莫应缇有了其他的想法:难道唐皇后早就心有所属了?

曹公公早在一个时辰便已派人来通报过了,皇上会夜宿长春宫,唐皇后有足够的时间梳妆准备,可她却选择在皇上来之前自行歇息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变相的婉拒。

不一会儿,正厅里的火烛熄了,伺候的婢女一个个退了出来,莫应缇依靠着正厅的后墙,除了微微地风声,只听见屋内传来的一声声叹息。

“皇上驾到!”曹公公的声音尖锐而悠长。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莫应缇隔着厚厚的墙壁都能感觉到唐皇后的抗拒与无奈。

最终她还是起身行礼:“臣妾身子不适,请陛下恕罪。”

“无妨,”来人在太师椅上坐下,将八仙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朕此番前来,是跟你说件事。”

“可是陛下即将出征颍州之事?”唐皇后依旧跪在地上,凉薄的月光洒下落在她单薄而脆弱的肩上。

“皇后的消息很是灵通,”皇帝冷哼一声,“是从你兄长那里听到的,还是从哪个嘴长的宫人口中得知?”

皇后一听,连连磕头:“臣妾不敢,是上回请见陛下之时,陛下自己说的。”

“哦,那还是朕误会你了?”

“陛下有军务在身,日理万机,自然不记得这些小事。”

“行了,别跪着了。”皇帝清了清嗓,“虽说你平日里,不愿多插手后宫之争,任凭许贵妃怎么闹,她也只是个贵妃。朕立的皇后,得有个皇后的样子,你可明白?”

“请陛下明示。”

“皇后,朕不在的这些日子,朕要你保一个人。”

屋内烛光未燃,隔着窗子,莫应缇只能看见皇帝勾了勾手指,唐皇后便凑了上去,皇上对她低声说了个名字。

莫应缇赶紧贴上耳朵去,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能凭着月色的光看到皇帝稍稍附身,更加靠近了些。

皇后听罢,行礼道:“臣妾明白。”

两人沉默很久,见皇帝没有宽衣的打算,皇后反而放松了不少。

“陛下,听魏令丞说,静嫔这次怀的是双胎,恭喜陛下。”

“魏令丞已跟朕禀报了,的确是喜事,你也要对静嫔这一胎多加照管才是。”

“臣妾遵旨。”皇后道,“臣妾前些日子去看过静嫔妹妹,她说喜欢吃着酸的,臣妾便命珍贵人做了点酸枣糕给她送去。”

“怎么?珍贵人还有这样的手艺?”

“珍贵人素来喜欢做一些小点心,尤其是南方的糕点,做的比臣妾的小厨房还要精致半分呢。”

“你的小厨房本就是宫中上等,比你这里的还要精致,看来朕要找机会去珍贵人那里尝尝鲜了。”

“珍妹妹为了陛下尽心尽力,一向勤勉恭顺,臣妾听闻陛下进来甚少光顾后宫,皇上也该去看看宫里的勤勤恳恳的妃嫔们,以免寒了他们的心。”

“朕这不就来了吗?皇后这些年宽和恭顺,实属后宫众人的榜样,朕最该来的是你这儿。”皇上柔和了半分。

“臣妾不敢居功自傲,全凭陛下圣心独裁,才有今日和谐繁荣的景象,妹妹们都日日盼着陛下您呢...”

“那你呢,你盼着朕吗?”

就着月色仅有的光晕,莫应缇分明看到皇上朝皇后靠近了一步。可皇后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竟往后退了半步。

“皇后,你这是在避着朕吗?”皇帝语气中带有半分不悦。

“臣妾不敢!”皇后单薄的肩膀竟然颤抖起来,“臣妾只是太久没与陛下靠的这样近...”

“你这样说倒是格外生分,你是在怪朕冷落了你?”皇帝顿了顿。

“臣妾惶恐。”皇后道,“臣妾自知兄长今日触怒陛下,臣妾担当不起陛下的亲近。”

“皇后,你可知唐德兴今日的所作所为?”皇帝明显不悦。

“臣妾不知陛下与兄长的嫌隙所为何事,臣妾只知道兄长他若是有何不妥,必有他自己的原因,但他绝不会背叛陛下,背叛朝廷的,还请陛下恕罪,此役一结束,臣妾一定让他亲自向陛下请罪。”

“哼,不会背叛朕,不会背叛朝廷?他不仅对朕的旨意阳奉阴违,还对朝廷隐瞒战况,直到现在,朕都不知道他递上的军报几分真几分假,”皇帝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将朝中情况透露太多,“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他百般容忍,以至于现在,他都分不清谁是君谁是臣了!”

“陛下恕罪。”皇后噗通跪下,“还请陛下看在九皇子夺嫡之时,兄长誓死保护陛下和江山的衷心上,再给兄长一次机会吧。”

“他那是保护朕吗?他那是为了你!朕刚一登基,他便屡次上书要朕封你为皇后。你本就是朕的太子妃,迟早会登上这皇后之位,他又为何如此着急?最后倒像是朕被逼无奈才给你这皇后之位...”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皇上登基护国大将军唐兴德立了大功,人人都以为他要美人,要万金,要无尽的权势,可他只向皇上提了一个要求,尊自己的亲妹妹为皇后。皇上虽然圣心不悦,但也忌惮他拥兵自重,更不愿落得个忘恩负义之名,于是在登基后不久便立唐宜茗为皇后。别人不知,难道唐宜茗自己不清楚吗?唐兴德哪里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他是父亲早年间的领养的孩子!

唐宜茗的父亲唐之望原是太生年间的状元郎,先后为先帝解除秦国公危机和平定舟桥兵变,深得先帝信任,任御史大夫一职。但他寒窗苦读之时曾患肝热症,此症发病急骤,病情危机,幸得扶云堂救助,才保下一命,但后续救治草药昂贵,唐之望根本无法负担,扶云堂堂主夫妇心地良善,不仅无偿救助于他,更是供他吃喝直至他高举中状元。但在他功成名就之时,想要报答先前的恩德,堂主夫妇却婉拒了。然而在他刚娶妻时,堂主浑身是伤地找到他,说是扶云堂被仇敌追杀,堂主夫人已不幸离世,而自己奄奄一息,将要不久于人世,只希望唐之望能收留自己年仅3岁的儿子,留作门童也是好的。堂主死后,唐之望并未如他所愿,将这小儿当作门童,而是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唐兴德,以报堂主夫妇的救命之恩。

好在唐兴德争气,能文能武,在朝堂上颇有建树,年纪轻轻便成了千峰军的副将,后又在主将战死沙场后,顺理成章的成了实际执掌兵权的将军,然而有一个大逆不道的心思却在唐兴德心中隐秘而生,那就是对自己妹妹唐宜茗的超出兄妹的感情,但忌惮世俗礼教,便一直隐忍不发,甚至依从父亲的意思将妹妹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而唐之望的身体渐衰,在病榻之前,唐之望将唐兴德的真正身世透露。唐兴德这才正视自己对妹妹唐宜茗的感情,他甚至想过将唐宜茗夺太子府,只求双宿双飞。

在唐府时,唐宜茗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以为所有的兄长都会对妹妹爱护至此,然而有一次她的贴身丫鬟梧溪道:“大少爷对小姐您真是用心良苦,我看到他将您儿时练字的帖子全部收集起来,每天夜里都看一篇呢。”唐宜茗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未曾真的在意,但在她嫁人的前夜,唐兴德竟在她闺房门口哭泣,她出来安慰兄长,“小妹永远是小妹,用不会忘了子献哥哥的。”唐兴德却拉过她的手,吻了吻道:“若我不愿做只你的兄长呢,宜茗,你可知我要的是你!”她吓得连忙进了门。

然而在太子府里,她虽为正妃,却屡屡被视而不见,她受够了这种备受冷落的日子,她开始和唐兴德通信...在兄长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唐兴德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于她...那时她吓得赶紧跟唐兴德断了联系,可太子和许宛凝的亲密无间,让她只得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别处,而唐兴德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时时刻刻等着她落入陷阱...然而如果只停留在寄托情感的层面,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可能,但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太弱小了...

但她笃定,只要唐兴德的真正身世不被人所知,她和唐兴德的事便不会被人怀疑。

然而皇帝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宜茗,你心里可曾有过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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