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出发了。
进了这片区域,路上已经能看见很多拉煤的大型货车在路上奔跑,陆与笙一路小心的开车,尽量避免和这种货车有过多的交集。想着身边的女人刚才出京时还在嘲笑自己水平不佳,他侧脸看过去,那人已经睡着了。
因为之前两次住店的经验,陆与笙决定这次一定要住一个安全又正常的地方。他将车子开到市区繁华地带,在地图的引领下,找到最灯火通明的最炫目的大楼。
他来时已经查过,虽然这边的煤老板很多,但是本地的消费水准并不算高,这样的酒店应该也是还能承受起的。
车子进了停车场里,叶清晨已经转醒了。她伸伸胳膊伸伸腿,“到了?这是哪儿啊?”
“酒店的停车场。”
陆与笙已经无比的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拿着两人的背包,“走吧。”
疲劳的两人没看到后面跟随而来的汽车。
那车缓缓的开到他们的对面,车里的男人用手机不停的拍着照,“游哥,你别说,你这个手机还真不错,回去我也买一个,看片清楚!”
“闭嘴吧你,赶紧下车,一会儿跟丢了!”
黑色礼帽马上关门下车,“好的好的。”
陆与笙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望着空旷的停车场,他的目光从一边扫视到另一边,从前面又环视一圈。他觉得,身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叶清晨?”
他拉住她的手,刚想说,看了她迷茫的眼神,似乎觉得自己担心就够了。
“怎么了?”
陆与笙笑笑:“电梯来了。”
“讨厌。”
他把她推进电梯里,自己挡在她的前面,这种经历他并不陌生,因为父亲是警察,小时候他和姐姐也曾被人尾随过。
陆盛文年轻时在经侦工作,工作忙的昏天暗地,出国抓捕,跨省蹲守基本都是家常便饭。虽然家里有老人帮忙带着孩子,但为了不让一双儿女有人身危险,他特意将两个孩子带到警队里专门学擒拿格斗。
两个孩子都很聪明,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就会。可惜的是,女儿喜欢的是探索世界,儿子喜欢的是寻求人生哲理。就这样,在妻子也反对的情况下,两个孩子一个也没有准备当警察的。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被现实生活教会了很多东西。比如,隐蔽和探查。但凡局里有大案侦察时,陆盛文总会嘱咐两个孩子几句,注意自己的安全,有坏人了要及时报警。
陆与笙自认为好久没展现自己的探查能力了,虽然被父亲手把手的教了很多,但是后来一直都在大学里做学问,还真是没什么机会让他实地演习。
两人拿着身份证来到了大厅,眼看到了前台,陆与笙正在想怎么说服叶清晨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只听叶清晨将证件直接放在接待台上,“你好,有套房吗?”
陆与笙握紧了背包的带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侧颜。
“清晨,我来吧。”
亲昵的称呼让叶清晨心中微微荡起了涟漪,“不用,上次不是你找的吗?这次该我了。”
前台很快的把手续办理妥当。
拿到房卡,两人走进了电梯里。
“你别多想,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陆与笙看她:“哦。”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叶清晨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中文的博大精深。
“陆与笙,我要的真的是套房!”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整圈,这个所谓的套房,就真的是个商务套房,里间是卧室卫生间,外间是沙发电视会客室。
“咱们在海边住的套房不是两个房间吗,为什么这是一个房间?”
“一个,两个,其实也是两个。”陆与笙好笑的看着她紧皱的脸,“累死我了,我先歇会。”
他把东西一扔,鞋换好,整个人就仰面的躺在了大床上。
“我要去换一间!”
叶清晨拿起房卡冲到电梯口去,陆与笙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前台边上,工作人员不停的给两人解释,“对不起,我们这儿今天真的是客满了。这几天有展销会,很多周边城市的企业都过来参展,所以真的没有空房间了。”
“刚才我来的时候还有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没了?”
后面等待的几个男人有点不耐烦,“咋类,我说你个小闺女,有个房子就不错了,咋个那么多事情类?”
那男人黑衣黑裤还戴个黑墨镜,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是金光闪闪的金链条。叶清晨也知道这边很多城市都是煤矿主,煤老板一类的人员居多。
要说她心里也是有点胆怯的,面上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向陆与笙靠拢了。
陆与笙心下好笑,单手搭扶在她的肩膀:“回去吧,晚上我睡沙发。”
“你开车那么久,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这小女女,真硌尥,这男娃娃多好,少吵架类!”金链子男人将自己的证件扔给前台。
那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男人从墨镜后面看着她,脸上突出的肌肉都跳了几跳。
叶清晨伸手握住陆与笙的胳膊,“那……那回去吧。”
两人转身时,男人冲陆与笙挑了挑眉,陆与笙笑了,用手指表示一个OK,后面几个同来的男人纷纷笑起来。
“卧槽,老吴,知道做好人好事了啊!哈哈哈哈哈!”
回了房间,陆与笙说要陪她出去走走,叶清晨摇头,“不想出去。”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肚子疼。”
她把那句“以后你自己来再看”咽了下去。
两人在房间叫了送餐服务,两碗抿圪斗,一盘黄瓜干,一盘过油肉。陆与笙大口的吃了起来,叶清晨只是品尝了几口就不肯再吃了。
“你不吃了?”陆与笙看着那碗只动了一点的面食。
“不吃了,你吃吧,没胃口。”叶清晨病怏怏的倚靠在沙发的一角,她无语的望着屋里唯一的大床,心里正在暗想,自己是要去死的,这个人跟在身边,实在是太麻烦了。
得想办法和他分开才行!
一转眼,陆与笙转身从包里拿出牛奶和一盒肉松蛋糕,“你吃这个。”
叶清晨惊奇的打开那盒蛋糕,“好香!”
“我姐说了,女孩子都爱吃这种东西,让我给你路上带点。不过她还说了,这东西不能长放,所以你赶紧吃。”
“你们家人为什么都这么好,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世上是有坏人的吗?”叶清晨又开始激动了。
陆与笙大口的将那些饭菜吃完,擦擦嘴,都咽了下去。
“清晨,哪有坏人会被逼的坐冷板凳啊?坏人可不长你这样!”
他自顾自的开始收拾东西,“……你可以洗澡吧?”
叶清晨点了点头,“嗯,我去冲一下。”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你老实点!”
“去吧去吧,记得不要用浴缸,容易有细菌逆流入子宫里,发生子宫内膜炎或者盆腔炎。”
“少用沐浴露,容易感染。”
“水调的热点,千万别贪凉!”
陆与笙卖弄完了,想想没什么嘱咐的了,可叶清晨突然打开卫生间的房门吼道:“你闭嘴你!”
“咣当”一声巨响,不多久,就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陆与笙拿起手机倚靠在床上轻笑,“你哪里我没看过?!”
叶清晨这个澡洗的过于漫长,陆与笙因为白天开车的疲惫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房间内的灯光柔和昏暗,他转醒时,体态轻盈的女人正在床边梳理着头发。
时间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
“陆与笙!”叶清晨扭头冲他甜甜的笑了一下,“起来帮我吹吹头发。”
陆与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叶清晨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拿着桌面的吹风机递给他,“一档暖风就行了,会吹吗?”
陆与笙微微张嘴,看了看吹风机,调试了一下,“这样对吗?”
“嗯。”
吹风机的风力不大,可他不记得自己剪头发时,那些理发师都是怎么给他吹的了。他不敢胡乱的揉捏她的头发,只是抬起一些发丝吹一吹,然后再撩上几下。
叶清晨的发丝很软,还有点微微的发黄。
“你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吗?”
“嗯。小时候别人总叫我黄毛丫头,那时候有点生气,总觉得像是在骂人的。可是时间久了,叫的人也多了,我也就习惯了。”
“这是基因决定的,其实也没什么,你可以尝试烫烫头发,那种纹理的就很好看。你的肤色白,做了之后,一定很像洋娃娃。”
叶清晨从镜中瞪着他,“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啊?”陆与笙突然笑了,“我妈小时候头发就是这样,是我爸告诉我的。”
吹了这么半天,陆与笙似乎也找到了些吹头发的窍门,他的手上已经能够掌握轻重缓慢了。看到她一脸享受的表情,他嘴角边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吹的还行吗?”
叶清晨愣愣的看着这个细致耐心的男人,“陆与笙,我以为我已经是路边的一棵野草了,谁过来都能踩我一脚,可是和你见面之后……”
陆与笙手里的吹风机停顿了下来,他关掉呼呼作响的风筒,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嗯,之后怎么了?”
“陆与笙,要是我们早点见面,该有多好?!”
听到这话,陆与笙的手指在她的肩头缩紧,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也不晚。”
叶清晨注视着他,手里的拳头早已经攥紧了,两人就那样的对视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说,“差不多了,你去洗澡吧,我去喝点水,你出来我们再聊。”
陆与笙看着她离开浴室,扭头还跟自己微笑。他走到房间门口重新锁了下门,叶清晨听见了,走出来笑他,“快去,我就在这里,我等你出来呢。”
陆与笙洗了一半就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女人,他才又重新回去继续清洗。
等他终于收拾完毕出来以后,两人坐在床上聊了好久,从开始如何认识到两人猜测对方的性别,再到两人都想到要和对方见面。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早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和对方见面。但是谁都觉得不敢先迈出那一步,所以两人才迟迟未能相见。
“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两人都笑。
叶清晨没有犹豫的回答,“我怕失去了那份精神寄托!和你聊天早就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只是太不确定,所以根本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你呢?陆与笙,你为什么不主动要求见面呢?”
陆与笙晃了晃头,“开始不确定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后来时间久了,猜测你大概率是个女孩子,本来有一次想提出见见,可突然听说你已经上班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相处了这几天,叶清晨也明白了,他很在意自己的年龄,尤其他又是个学医的,比一般人上学的时间更长。这意味着,如果对方真的是女孩子,拒绝他的几率要大的很多。
所以说他并不是那种很随意的人?叶清晨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你就那么没有信心?”叶清晨笑他。
陆与笙紧紧抿着嘴唇,叶清晨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低头轻声说,“我们都一样,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两人本来是对面而坐,聊了这么许久,叶清晨也有点累了,她拍了拍枕头,“我累了。”
陆与笙抱着另外一只枕头打算要去沙发上休息,叶清晨拉住他,“睡这儿吧!”她仰头思量了几秒,“也不差这一晚了。”
陆与笙以为她在说之前的那几晚的事情,刚想解释一下,只见她冲自己勾了勾手指,“你过来一下,我告诉你件事情。”
他凑了过来,叶清晨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深深的,黑黑的,在昏黄的台灯下看起来那么美好。她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唇边,随后马上关掉床头的台灯,“睡觉!”
陆与笙彻底糊涂了!
刚才他不过是提前睡了一小会儿,怎么一觉起来一切都变得如此奇怪?
他惶恐不安的,老实的躺在一边,黑暗中,叶清晨摸索了过来,伸手搭在他的胸口,“陆与笙,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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