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世界是世界,我是我,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必要的联系。
世界不属于我,我也不屈于它。
我和它就越走越远。
越来越远……
……
强烈的窒息感向我袭来,一瞬间我喘不上来气,想要张开嘴,嘴唇却紧闭,抿成一条线。手脚冰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手腕处和脖颈处火辣辣的疼,做不了任何反应。
心脏是猛地抽痛,一蹦一蹦像是要跳出我的胸腔。
眼角有一处是被灼烧过的疼。
迷迷糊糊中,忽而,无数的片段记忆涌现在我的脑海。
灰色窗帘,白色浴缸,火红夕阳,还有一个被掐死的我。
不。
准确来说,是被仇人掐着脖子,没掐死又捅了两刀才死的我。
葬礼还是在死后一个星期举办的,因为我是死后一个星期才被发现。
我的脑海乱做一团,死前的记忆涌现,和那仇人的恩怨情仇一点印象也没有,现在脑子像是被一根棍子插入,野蛮的搅动,疼且乱。
在疼痛连连的感觉中,胸腔的火气和恨意野蛮生长,一下蹿的天那样高。
就在那样强烈的情感下,我从满满的疼痛中抽出了一丝理智。
还未来得及细想。
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的脑海。
慕祖西。
杀死我的就是他。
慕祖西。
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他的样貌我都想不起来,就像是被海水卷进深海,窥不见一面。
周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我快喘不过气来,耳膜刺痛,一阵轰鸣。
突然一道模糊的男声出现在我的耳畔。
“给你重活一世的机会。”
话音刚落,更强烈的嗡鸣声在我耳畔响起,温热的液体从耳朵流出,流过我的脖颈,我的鼻子感受到刺痛,还没来得及捂,就流下了温热液体。
是血。
很浓烈的铁锈味。
强烈的求生欲使我挣脱了迈入死亡之门的幻觉,我猛然坐起,大口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还属于我的空气。
慕祖西究竟是谁?
为什么慕祖西要杀我?
为什么我要那么恨?
我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黑。
十分的黑。
“啊!”
我尖叫出声。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喝水了,嗓子干哑,尖叫也显得吓人。
我为什么要尖叫呢?
因为害怕、愤怒、怨恨、和莫名萦绕在胸口的闷疼。
整个地方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完全识别不了方向。
我不在床上,应该是躺在地板上。
当然,也可能是棺材板。
我双手撑着,往后退了些,却不小心碰掉了东西,一个东西从高处滚落,落到我手边,它触碰到我手时,我感受到了毛茸茸的感觉,还没体会到它真实的触感,我的身体就替我的大脑做出了应答。
我抓住它,几乎用尽了十足的力气将它扔了出去。
太黑了,我完全看不到它碰到了什么才发出了那么大的一声声响。
巨大的声响在这儿回荡,让人头皮发麻,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
我的体力似乎透支了。
我的身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低血糖带来的眩晕使我不得不蜷缩起身子。
那么黑。
这里应该是地狱吧。
也对,我好像死了。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已经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了,耳畔都是因为低血糖而带来的嗡鸣。
在我眼皮闭上前一秒,光照进来了。
一个人的脚步急匆匆的。
虽然听不见,但我是那么认为的。
他抱住了我。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我抱起。
我看见了光亮。
我能感受到他在轻轻地晃了我,也能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碰触我的脸颊,很快,不温柔,像是要把我戳死。他身上还有似有若无的香气,闻不太真切,也可能没有。
我在他的怀里陷入了沉睡。
黑暗是什么?
光明是什么?
这是大脑在沉睡之前抛给自己的最后两个问题。
我好像拥有过答案,但现在的我完全想不起答案是什么。
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洁白无瑕的天花板,聚焦之后,装着药物的吊水瓶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呆呆的看了近一分钟,而后,微微侧了侧头。
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像察觉到了一样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通红,眼球爬满了红血丝,眉眼中还带着怒气。
我没搞明白。
但我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重,特轻。
扇的跟**一样。
“林伯松,你有病呢?没事把自己关地下室干嘛?”
这话刚说完,他又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刚的重。
“老子要是没回来你他妈就死那了!活活饿死在那!”
“你丫就非要给我找那么多事?”
这两句话说完,又是一巴掌。
但是又更轻了。
我的脸顺着他打的方向偏,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什么个状况,我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挨了一巴掌,想开口问他是谁又挨了一个巴掌。
虽然不重,但我不爽。
但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不支持我动怒生气,心中刚燃起小火苗,忽而感受到了胸腔挤压喉管,猛地坐起,疯狂咳嗽。
这一样子倒把那男人吓着了。
他有点陷入自我怀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林伯松:“不是......我下手那么重吗?”
我还在咳,喉管都差点让我咳了出来,压根没精力去理他。
他心中应该也是有了愧意。
上前用手抚我的后背,慢慢帮我顺气,手掌隔着布料划过我的脊椎,温度传到我的皮肤,这一刻我的感官慢慢恢复正常。
气顺好了。
心中的恨也没了阻碍,明显了不少。
待我看清他的脸,我一时呆住了。
他是谁?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细细回想倒下之前我的记忆,发现丢失了太多。
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个人要杀我。
是谁?
是谁要杀我?
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我好像已经死了,但有人把我救活了。
我顺着他拍背的节奏吸了一口气。
想起来了。
杀我的人是A。
“你是A?”
那男人看着我露出一脸疑惑,“什么A呀B的,我是你乔迟哥!”说完后怕的上手握住他的后脑勺,左看看右看看。
我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那股恨似乎淡了不少。
这位叫“乔迟哥”的男人,伸手去按呼叫铃。
“林伯松!你别吓我!”
乔迟看上去是真的很担心。
“你是谁?”我问道。
乔迟顿了一下,抬手扇了我一巴掌说,“卧槽,你他妈真的脑子饿傻了?”
他又摁了一下呼叫铃,捏住我的肩膀晃了晃,“来,跟着我说一遍‘乔迟哥’。”
我的眼角抽了抽。
我觉得他脑子有病。
也在这一刻,我排除了他是我仇人的可能性。
如果他是我的仇人,那么我应该也是脑残的没边了。
两个都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谁杀了谁都判不了刑。
我被他杀了,阎王爷都得说我活该。
我沉默地拒绝了他精神病一样的要求,推开他的手,艰难的躺下双手放在肚子上,并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医生的到来。
乔迟瞧见他又躺下了。
“怎么又躺下了呢?”
“不是......哥们你别睡啊!有事跟哥说啊!明天你哥就回来了,你死了我怎么向你哥交代!你哥怎么向你家列祖列宗交代,又怎么向他家列祖列宗交代!”
我躺的很安详,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现实确实如此。
我很困。
不排除被摇晕的可能。
反正就是我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再准确一点就是我的眼皮已经睡死了,可我的脑子和耳朵还没有,但听什么都不真切,像是被隔离了起来。
刚刚还在卑微求我活着的人突然叫嚷了起来,紧接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医生医生!”
我能明显感受到撑在我枕头上的手挪开了。
“看看我这个弟弟!我们老林家就剩这一株独苗苗了,您只要能救他,你要什么都行,我慕祖西都能给你,医生,您一定要救回我这个弟弟啊!”
情真意切。
我心里居然对他升起了一丝愧疚,那股恨也不知道为什么淡了很多。
也许,我只是单纯讨厌人。
并不是讨厌他。
但很快,我收回了这种想法,并且合理怀疑这位中文名叫“慕祖西”,英文名叫“乔迟”的傻逼是我的仇人。
只听见医生很着急的说“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问这位病人是有什么异常吗?还有先生你可以放开我吗?我需要查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
我应该是死在他手上的。
而且99.9%的概率可能是我是一个惨遭精神病虐杀的正常人,因为得不到正义的伸张所以活了过来。或许没死成,这个精神病有精神分裂喜欢演拯救人的戏码,一边杀我一边救我。
可能性有很多,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都应该小心这个中文名叫“慕祖西”,英文名叫“乔迟”的人。
睁开眼的第一刻我应该确认自己是死是活。
如果是活为什么我脑海中有我葬礼的画面,如果死了为什么我现在活着。
还有“再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又是什么意思?
那男人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医生的手摸上我的脸,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开我的眼皮,而后拍了拍我的脸。
“嘿小伙子,别睡了。”
“滚。”
我说的有气无力,不仔细听,只能发现我的嘴皮动了动。
医生站直了身体。
“没事,只是困了,饿久了正常。”
“可是他刚刚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弟弟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想了想,“可能是你弟弟在之前受过什么创伤,导致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这个也不是我的专业领域,建议你去拍脑部CT。”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说了几句,准备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和他叮嘱。
“要准备一些米汤,等你弟弟醒了之后少量多次的喂给他。”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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