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新)

蔺知柔刚走出精舍,正巧遇上从厕房回来的高丰年,脚步还有些飘,脸色也发黄。

“高兄无恙?”蔺知柔若无其事道。

高丰年有些赧然:“不妨事,出此纰漏,叫贤弟见笑了。”

顿了顿道:“此间的事可还顺利?”

蔺知柔点点头:“在下已让书吏将证言呈送台长与杂端过目。”

高丰年朝门帘处望了一眼,接着问:“那李家娘子……”

蔺知柔道:“按照台中规矩要在精舍安置,好在不出几日便是会审,在下一会儿知会吴主簿一声,劳他多照看着些,高兄不必担心。”

她嘴角噙着心照不宣的笑意,语带揶揄之意,高丰年叫人说破了心思,不由有些羞惭,蔺遥风流名声在外无所顾忌,他一个有家有室的男子,对一个美貌的证人起了怜香惜玉之情,到底说不过去。

蔺知柔故意笑道:“高兄可有什么别的话要与李娘子交代?”

高丰年心里一虚,想着要对钱李氏避嫌,收回已经迈出的左脚:“贤弟事事安排妥当,高某虚长这许多岁,实在自愧弗如。”

他资历虽比这年未及冠的状元郎老许多,却不敢在他面前拿大——这位非但是台长的入室弟子,还背靠着柳相这棵大树,且脾性还未摸透,深浅尚不得而知,可不能越俎代庖把人得罪了。

“高兄抬举,”蔺知柔作了个揖道,“愚弟少不更事,虑事不周,幸得高兄指教提点。”

两人一边客套一边往外走,步出院门,迎面遇见方才去送证词的书吏。

书吏行个礼道:“两位侍御,杂端请两位去趟台院。”

杂端叫他们过去问话,自然是为这案子的事,蔺知柔想了想道:“证词可送呈台长过目了?”

书吏答道:“台长已看过了。”

“台长可有什么吩咐?”蔺知柔接着问道。

书吏摇摇头。

蔺知柔道了声谢,整了整衣冠,便与高丰年快步往台院走去。

到得台院,两人径直去了曹杂端处。

杂端曹仲侔是台院众御史中年资最深者,入御史台比柳云卿还早几年,柳云卿还是监察御史时,他刚升任杂端,柳云卿一路从监察御史升到御史中丞,他仍是杂端,如今柳云卿已是御史大夫,曹仲侔依然是杂端。

本来都道柳云卿高升,御史中丞之位怎么也该轮到他了,结果柳相一党横插一杠,好不容易长熟的桃子又叫人摘了。

曹仲侔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得而知,但他面上半点郁郁和不忿也看不出,仍旧是那慈蔼温和的模样,有年轻御史促狭,在背后偷偷戏称他为曹妈妈,他知道了也不见气恼,还自嘲“台慈”,与柳云卿这个“台严”相得益彰。

蔺知柔才入御史台,不知这位杂端是真的心宽似海还是城府深不见底,但她走的是柳相的门路,与他打起交道自是多留了心眼,更比旁人谨慎。

曹仲侔见了两个初出茅庐的里行也没什么架子,将堆得小山似的文书案卷搬开,扒拉出两个青绨坐垫请两人坐,又张罗着让仆役奉茶。

茶上来,杂端先亲切地与两人寒暄了两句,方才摊开钱李氏的证词,指尖在她的手印上点了点:“台长将这要案交到两位手中,说实话,我起初不太放心,不想两位洞若观火,行事果决,不出一日就厘清了案情,还带回了关键证人,真是后生可畏。”

蔺知柔明白匿名信的事瞒不住,便从袖中取出信笺呈上:“端公谬赞,属下起初全无头绪,是有知情者将线索送到台中,这才知道钱李氏竟然还在京中。”

“竟有这等事?”曹仲侔皱着眉接过匿名信。

话是这么说,他眼中却没有多少惊诧之色,蔺知柔一早猜到匿名信的事一定有人往上禀报,他此时的神色正印证了她的猜测。

曹仲侔扫了一眼匿名信:“不知这送信者是何人……”

蔺知柔默不作声,高丰年插口道:“想来是某个知情人义愤填膺,知道宪司重审此案,便将线索送了来。”

曹仲侔微微颔首:“高监察此话有理。”

其实这事说不通,那人若想伸张正义,早在当初御史台复按时便可将线索送来,那人却偏要等刑场上闹出轩然大波才递匿名信,当然不是伸张正义那么简单。

高丰年想不到,曹仲侔不会不知,他却默认了高丰年的说法,可见此时他即便不知情,也猜到背后是谁的手笔。

果然能在御史台站稳脚跟的都不简单,蔺知柔忖着,瞥了一眼高丰年,不动声色道:“此番多亏高监察当机立断,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将人带了回来,若是晚一步,人就被带走了。”

她顿了顿又道:“询问时也是,若非高兄经验老道,那钱李氏诸多后顾之忧,未必愿意和盘托出,倒是属下,在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光顾着偷师了。”

高丰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诧异,他和蔺遥一起进御史台,同为里行,这案子又是入台后第一桩差事,虽然蔺遥为主他为辅,但今后上峰重用何人,就看这差事办得好不好,两人定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他方才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蔺遥将他询问证人时腹痛难忍,提前离去之事说出来,不想对方非但只字未提,却把功劳全往外推——线索是别人送到手上的,人是同僚去带回的,证词是同僚问出来的,而他自己竟似什么都没做,只是袖手旁观。

到底年纪小,又是初入宦场,高丰年心道,大约是不想给上峰留下争功的印象,却不知他们这些当下属的,若是一味谦退不知表现,上边怎么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说好听点叫光风霁月,说难听点就是迂和蠢。

他看这少年郎生得一脸聪明相,性子又沉稳,以为会是个对手,不想却是个书呆,高丰年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他虽不好意思争先,但人家都把功劳递到了他眼前,他自然是顺水推舟,作了个揖道:“蔺监察过奖了。”

曹仲侔看了看两人,心中暗暗叹息,这高丰年颇有吏能才干,要不然柳廷玠也不会特地将他要来,不过心思还是浮了些,目光也短浅了些。

至于那另一个……

他打量了一下蔺知柔宠辱不惊的俊脸,静如止水的眼眸,只觉这少年郎犹如一泓清水,看着一眼望得到底,实则看不清深浅。

柳廷玠为何执意将此案交给他,曹仲侔渐渐回过味来,这是想借机斩断他和柳相一党的联系,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来,也真是煞费苦心。

曹仲侔心中暗暗叹息,只盼他能如愿才好,此子心性难得,若是为柳党效力,便如一根刺扎在御史台里,他日若成了气候就更棘手了。

他收回目光,捻了捻胡须道:“此案干系重大,这几日就劳两位多辛苦一些,在台中留宿几夜。”

这是要他们呆在御史台,直到会审之后才放出去,一来避嫌,二来也是防着往外递消息,至于防的主要是谁,蔺知柔心知肚明。

不过即便曹仲侔不开口,她也打算这几日留在台中以避嫌疑,眼下他这么说,倒是省得她找借口。

她当即道:“多谢端公照拂,省却了属下来回奔波的功夫。”

高丰年也回过神来,附和了两句。

曹仲侔又问了问钱李氏的情况,高丰年忙道:“蔺监察已安排她在精舍中住下。”

他此举算是投桃报李,然而这些不过是琐事,安排妥当也不算什么功劳。

蔺知柔仿佛不知他心中弯弯绕绕,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高丰年惠而不费,心里微微得意,他并非心机深沉之人,但与上比自己还老实的,也忍不住要占点便宜。

曹仲侔点点头,对两人道:“钱李氏已经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几日便让吴主簿安排人照顾起居,你们不必再去精舍,以免节外生枝。”

这防着的自然还是蔺知柔。

两人应是,退了出去。

蔺知柔在台中安心住着,闲来无事便将库中存着的大案卷宗拿出来看——不过两三日,她与御史台的吏员已经混得十分熟稔,上至主簿,下至门吏,都愿意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给她开一开方便之门。

她在御史台中好吃好睡,外头却有人寝室难安,整日如坐针毡。

最焦头烂额的莫过于吏部侍郎张文鼎,他平日便看那不成器的女婿不顺眼,如今竟然闹出杀人夺妻的丑事来。

事发当日,他便急着去柳府负荆请罪,一见柳棠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学生不肖,累及老师,请老师责罚。”

柳棠叹了口气,扶他起来:“你是朝中大员,只有圣上可以责罚你,老夫岂能越俎代庖。何况事已至此,罚你也于事无补。”

张文鼎一听这话音,脸色越发灰败——若是柳棠勃然大怒发作他,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而这么温言款语的,便是已经打定主意舍车保帅了。

他不相信柳棠没有后招,牺牲他不过是以退为进,在皇帝跟前做出退让的姿态来。

果然,柳棠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八郎,你明日便向圣人上书请辞吧,这回的事不能怪你,说起来令嫒这桩婚事当日还是老夫牵的红线,但毕竟事情出在你家里,若是不避其锋,叫有心人做出文章来,小事也成了大事。”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这几年你升得太快,难免有人眼热,去外州历练历练也好。你放心,老夫别的帮不上忙,定然给你挑个好地方。”

张文鼎苦笑,且不说他下了多少功夫才执掌吏部,一朝外放,远离枢轴,就是人走茶凉。

但他知道自己已成弃子,多说无益,哽咽道:“都是学生之过,累老师担忧,只怕老师的恩德此生难报,还请老师保重。”

柳棠蹙着眉轻轻颔首:“你放心,老夫活着一日,便看顾你一日。你也须努力做出功业来,造福一方百姓。”

张文鼎连连应是,两人师慈徒孝地往来一番,柳棠方才问道:“蔺七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张文鼎摇摇头:“竖子不堪大用,是学生错看了他。”

柳棠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他才入宪司,又只是个里行,此案事关重大,他一举一动想必都有人盯着,此时往外递消息反而容易出事。”

“学生虑事不周,还是老师看得透彻。”张文鼎一手提拔了蔺七郎,自然是看重他的,方才是故意这么说。

柳棠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思,捋须笑道:“你放心,堪不堪用,过两日便知晓了。若是可造之才,老夫也不会埋没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修文修掉了热情,这篇写得很艰难,之前最严重的时候对着屏幕呆坐好几个小时一个字也码不出来,加上三次元事情又多又杂,情绪一直很低落,所以休息了几天,运动加画画调整了一下状态,觉得可以复更的时候孩子开始生病,反反复复了两三个礼拜,这周和下周都请了假在家休息,只能先照顾孩子,每天过得兵荒马乱,只能见缝插针地码几个字,攒满一章再发。近期只能这样攒着发,等孩子能正常回去上学再恢复正常更新,实在太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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