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现在出发，可等孟回清仔仔细细挑好了，他觉得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蔬果们，再到迎仙县，已经是第二天的寅时左右了。

迎仙县应该是小桃山附近最大的城镇了，有着高高的、砖石砌成的城墙，对比先前孟回清和玄曜去过的金墨镇和青石镇，显得气派又繁华。

这一次是要在集市摆摊，孟回清给自己变幻了一身符合身份的青灰色短打布衣，给玄曜也变了一身跟自己差不多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很简单的障眼法，这样他俩不用改变自己，在别人眼里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

此时，远处的天还黑着，城门还没开，算上孟回清和玄曜，已经有十几个跟他们差不多打扮，挑着担子或是推着独轮车的农人在等着，看样子，也是来赶集的。

孟回清拉拉玄曜的衣角，小声说：“你看，那边那个头上包着蓝色头巾的女人，她身边的男人挑的担子里也是小白菜。”

玄曜顺着孟回清的视线看过去，确实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扁担上休息，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背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正抓着衣摆给她扇风。应该是夫妻俩，他们的担子里也装着小白菜。

只是比起孟回清种的来，显得瘦小了些。

孟回清接着说：“待会儿，我们先听听他们卖多少钱。”

玄曜不懂：“为何？”

孟回清“啧”了一声，道：“因为我们呀，要比他们卖得贵两文哦。”

“喏，”孟回清努努嘴，“我们的菜比他们好多了，如果比他们卖得还便宜，或是一样的价钱，他们就不好卖了。”

孟回清清清嗓子，端起师尊的范儿来沉声道：“小鱼，你要记住，这是为师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在人间行走，要跟人和平共处哦。”

玄曜觉得孟回清每次端着师尊架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都很有趣。

毕竟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实在是很没有为人师表的那种端庄威严的样子。

不过现在出门在外……

玄曜点头：“受教。”

孟回清眼睛亮了亮，玄曜这副虚心受教的乖乖徒弟模样实在是少见，他那颗渴望师徒情深的心又痒痒起来。

“乖小鱼~”

孟回清本就有些软黏的声音，刻意拉长之后仿佛浸了蜜，带了些撒娇似的甜来。

玄曜立即条件反射一般退了一步，警惕道：“何事？”

孟回清眨眨眼，笑得十分无害：“乖小鱼，叫声师尊来听听呀。”

玄曜：“……”

天空在这时泛起一丝鱼肚白，寅时一刻到了，迎仙县的城门从内缓缓打开。几个手持长枪，身穿统一军服的守城士兵们走了出来。

等在城门外的人们开始攒动起来，有序地排起长队，接受检查，开始进城。

玄曜似是松了一口气，提醒孟回清：“城门开了，再不走占不到好位置了。”

又转移话题！

孟回清有些不开心，嘴唇撇了撇，很不想就这么放过玄曜。可是他一看，城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得挺长了，再晚一点估计真的占不到好位置了，只好悻悻作罢。

“哼，逆徒，等回去再收拾你。”

孟回清怒瞪玄曜一眼，不太高兴地把双手往后一背，抬抬下巴：“扁担，你挑。”

说完，孟回清扭头向城门走去。玄曜只好挑起扁担，也跟了上去。

孟回清走得快，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迎仙县集市的位置，顺利地占了一个交叉路口的位置，招呼玄曜：“小鱼，这里这里。”

玄曜把扁担放下，孟回清蹲下去整理竹筐里的小白菜、白萝卜们，还有红艳艳的熊柿，和一小篮的栗子。

在石板地上铺上一张薄薄的草垫子，孟回清把最好的蔬果们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在草垫子上，再给它们洒上一点点细密的水珠，显得它们更加水灵。

做完这些，天色还未大亮。

集市上的小贩们都在为迎接客人做准备，尤其是做早点的摊位上，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

孟回清怕错过客人，便去最近的几个摊位上，买了刚蒸熟的肉包子、还有热腾腾的油茶，带回摊位上吃。

“真香啊，肉的味道……”孟回清咬着包子，一脸幸福，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鱼，你也吃呀。”

玄曜手里被塞了一个包子，他随意地咬了一口。味道很普通，酱的味道咸了一点儿，不与九重天比，就是与人间其他美味佳肴相比，也很一般，胜在面皮暄软，肉馅新鲜。

“哟，小哥这是饿着了呀，吃得这么香。”旁边摊位正是他们在城门口见过的那对中年夫妻。

他们的菜也摆好了，两口子正在吃从家里带来的炊饼，女人见孟回清吃得这样香，忍不住笑道：“来来，不嫌弃的话，尝尝这个炊饼，就着酱菜，自家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男人就站起来，把两个炊饼往孟回清和玄曜的手里塞。

玄曜想要拒绝，可一旁的孟回清比他快多了，不仅接过了炊饼酱菜，还顺手还了人家两个熊柿。

“谢谢大哥大姐~”孟回清头一抬，眼睛弯弯的，嘴甜得不行。

“哎，客气啥。”

那汉子憨憨地笑了下，大姐更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淡了些，脸颊泛起了红，又多看了孟回清两眼。

又漂亮又乖巧，还嘴甜的年轻小哥，谁能不喜欢呢？而且，玄曜注意到，孟回清悄悄地给那他们的小白菜们使了个法术，原本有些瘦的白菜们，看起来粗壮了不少。

孟回清一口包子一口炊饼，间歇还喝一口油茶，吃得嘴唇油亮亮的，看着他，仿佛包子也变得更美味了些。

幸好他生得漂亮，玄曜想，不然这副吃相，实在是不雅极了。

孟回清吃饱了，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悄咪咪地使了个净术，把手上沾的油渍弄干净。

天色渐渐亮了，集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声比一声响。

孟回清他们的摊位在交叉路口，顾客格外多。

即便卖得比隔壁的菜贵一点，但是孟回清和玄曜两个人那模样，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围了一圈儿大姑娘小媳妇，个个笑嘻嘻的，都愿意买他们的菜。

玄曜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也不爱跟人说话，冷着脸像一棵树一样站在摊位后面。

所有的叫卖和讨价还价的活儿，只能孟回清一个人来。

他生得那么好看，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把来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迷得晕头转向。

玄曜见此，眉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他神情本就冷，这一皱眉，浑身像是要掉冰碴子似的，散发出浓浓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一来二去的，原本那些热情的女子们，也有些怯怯，不太敢上前。

等快晌午，孟回清发现情况不对，隔壁两口子的菜都卖完了，他们的还剩了一小堆。

趁着没有客人的间隙，孟回清伸出两只手，冷不防地捏住了玄曜的两边脸，轻轻往上提：“臭小鱼，笑一笑啦——客人都被你吓跑啦。”

“你……”

孟回清向来放肆，但这次大庭广众下的举动着实让玄曜惊讶，他瞪大了眼睛，想要躲开，可身后恰是一堵墙，竟是退无可退。

“你什么你？”孟回清踮了踮脚，凑近了些，又捏了捏玄曜的脸颊肉，道，“为师有命，笑——”

“像我这样。”

说完，孟回清冲着玄曜，猝不及防展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如春华绽放的绚丽笑容。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停滞在了此刻，原本喧闹的集市骤然安静。玄曜什么也听不见了，眼里只有孟回清那张放大的笑脸，还有那双烟波流传、媚意横生的眼睛。

孟回清感受到玄曜的僵硬，疑惑地松了手，歪头看着他：“小鱼，你怎么了？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傻了吗？小鱼？”孟回清叫了两声没有回应，下意识想要拍拍玄曜的脸。

手刚伸过去，就被玄曜猛地一把抓住了。

玄曜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随后缓缓开口：“别碰我。”

孟回清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那双满是欢喜的眼睛，慢慢地冷了下去，然后泛起了红，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朦胧水汽。

孟回清咬着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玄曜看了许久，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勾勾嘴唇，说：“好。”

手上用力，孟回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挣了两下，玄曜反而抓得更紧了。

孟回清眼里那薄薄的水雾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玄曜看在眼里，连心也觉得有些沉。

他觉得孟回清可能是不高兴了，于是解释道：“我不是……”

“哟，老板，你这菜怎么卖呀？”

玄曜将要出口的话就这样，被这道略带轻佻的男声打断了。

孟回清看了玄曜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一眼，用力地抽回了手，一转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着客人露出了熟练的笑容。

“您想买点什么？小白菜还是熊柿？”

来人是一个穿着华丽，长相英俊的公子哥儿，头上束着金丝冠，手里晃晃悠悠地摇着一把坠着碧玉坠子的折扇，看起来风流倜傥，一看就是有钱人，与这集市上别的人都不太一样。

那公子并不急着回答，视线饶有兴味地在孟回清和玄曜的脸上来回梭巡，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就……随便吧。”

“啊？随便？”孟回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随便可不好称。”

“随便就是……”

这时，玄曜说话了：“十两，都归你。”

手中的折扇“啪”地收拢，那公子俊脸有些扭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玄曜：“多、多少？”

就这？

就这点儿萝卜缨子白菜叶子，还有几个挑剩下的红柿子，十两？！

孟回清都被玄曜的要价吓到。

他这笨徒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是，客人，其实……”孟回清还想解释，挽回一下自己童叟无欺的声誉。

没看到玄曜站在孟回清身后，冲着那公子使了个眼色，隐隐地，透出一股威胁之意。

那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震惊收起来，咧开嘴道：“真是……便宜。”

孟回清：“啊？”

手一抖，手里的熊柿“啪嗒”一声落在草垫子上，骨碌碌地滚了两圈。

别别扭扭臭小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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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