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知道她曾拒绝嫁他为妻,宁愿一头撞死在梅家的气节柱上。mengyuanshucheng他更不会知道她曾经为鬼十年, 日夜相伴在他的身边。
那些不为人知的日子, 那些追悔莫及的夜里,她多想靠近他孤冷的背影。而今, 她触之是他温热的躯体,她所拥抱的是他坚实的腰身。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岂有回头之理。
她不会再回头, 因为已经回望过岁月, 回头路上已有他。
他听不懂她的话无妨, 他不知道她心中五味杂陈亦无妨。往后余生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她会倾尽全心爱他,与他看尽繁华与落寞。
“阿慎, 我有你就足够了。”
少女爱意绵绵, 每个字飘落到他的心间。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世间何为美好。在这一刻, 他听到心里花开的声音。
窗外的梅花已凋, 一个个小小的绿果挂满枝头, 一如他心间繁花飞扬, 瞬间只余痴望成真的硕果。
“阿瑾,这是你说的, 我记下了。”
他记下了,再不容她反悔。往后岁月中,即使她会后悔她会迟疑,他也不容她逃开。便是沧海桑田, 他也要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梅青晓感觉他的手抬起,极其小心地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发。那么珍之惜之,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当他的指尖碰触她脸上的肌肤时,两人齐齐心颤。
修长的手指先是试探,尔后轻轻摩梭。
她仰着脸,羞怯着期盼着。
一阵竹香袭来,他俊美的容颜在她的瞳孔中放大。温热的气息,从轻柔到疯狂克制的辗转厮磨。她缓缓闭上眼睛,承受着少年悸动的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
少年俊美如玉的脸像染了上好的胭脂,琥珀色的眸中暗涌翻腾。他克制着压抑着,不敢去看她被自己掠夺过后的唇。如同上好的花瓣被人无情把玩过,艳红似血,浓到欲滴。
眼前的他,分明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卑微在尘埃里的少年。却又好像变了一个人般,徒然多了霸道之气。
她回味着刚才的滋味,眸如春水,“阿慎,我还要。”
他眼神一沉,盯着那一抹被揉碎了的艳红,克制着,再克制着,死死心头那只想要逃出牢笼的猛虎。
“阿瑾…”
“阿慎,我还要…”她仰着脸,闭上眼。
猛虎终于出笼,像风一样呼啸狂奔。他控制不住,唯有随着本心陷入疯狂的掠夺之中。辗碎了花,搅乱了水,让人沉沦。
梅香袅袅,入了心,进了骨血,再也挥之不去。
“殿下和你家姑娘还在说话吗?”
外面传来梅青晔的声音,两人立马分开。四目相对之后,叶訇退到轻纱外,眉眼低垂。梅青晓转过身去,用帕子掩着脸。
静心故意大声回着,然后引梅青晔进来。
梅青晔见叶訇在外间,心道这小子还算知礼。他挠了挠头,早知道这小子是皇帝的儿子,还会成为他的妹夫,他以前一定好好相交。
虽说他不曾为难过叶訇,也不曾轻视过叶訇。但尊卑有别,他从未把叶訇当成过知己好友,也谈不上私交有多好。
伸长脖子往内室看,只看到阿瑾侧身坐着,用帕子在擦拭眼泪。心下一阵不痛快,阿瑾一向心高气傲,突然身世有变,还被许给这小子,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殿下,你的新护具已送做好了,要不要去试一试?”
试一试,就是实打实的较量一番。
他摩拳擦掌,护妹心切。
叶訇微点头,跟他一起离开。
静心和凝思进去,见自家姑娘低头咬着帕子,似是黯然伤神。凝思埋怨地看一眼静心,心道姑娘必是受了气。
梅青晓心里埋嗔怪着自己的兄长,怪他误了自己的好事。她一手掩面,低声道:“你们先出去。”
凝思和静心只能依言告退,放下轻纱时,凝思忧心地回头,瞥见自家姑娘已放下帕子,一只手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粉面桃腮,唇微微红肿。
姑娘这是…哭狠了吗?
“姑娘,您哭了吗?”
“没有,风太大了,我被风迷了眼。”梅青晓回着,背过身去。
春风猛烈,迷了的何止是她的眼,还有她的心。她恨不得连身体也沉迷进去,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凝思暗道哪里来的风,过去把窗户关上,然后和静心一起出去,分别守在门的两边。
“我都说不能让殿下和姑娘独处,你偏不听。我瞧着姑娘都哭过了,也不知寿王殿下说了什么。”她小声说着,很是后悔。
静心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梅树,姑娘哪里是伤心,是羞的吧。
“不管殿下说了什么,姑娘都没有唤我们进去。好凝思,你仔细想想,姑娘为什么没有叫我们?保不齐她和殿下确实有些话要说开,并不想让外人听到。”
凝思皱着眉,心道自家姑娘一向规矩大。若真寿王殿下有什么逾越之处,姑娘定会严辞喝斥。或许真如静心所言,姑娘有自己的打算。
“哎,谁能想到…姑娘最后竟是许配给了叶公子。”
“叶公子挺好的,还是皇子。”静心回道。
凝思摇头,“好什么啊,说得好听是皇子,说得难听些…我们自小陪着姑娘一起长大,论长相才情咱们姑娘可是京里的头一份。若不是宋夫人那张嘴胡说八道,姑娘怎么会这样…”
“你少说两句,我看姑娘和叶公子挺般配的。往后这种话你可不能再说,传扬出去对姑娘不好。”
“我省得,还用你教。”凝思说着,担忧地看向屋内。
静心长长吁一口气,世人如何能想得到,姑娘中意之人正是叶公子。这事还真是有些神奇,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叶公子的。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内室里的梅青晓已经平复情绪,将她们唤进去梳妆更衣。敷过粉后,瞧着眼尾和鼻头还有一点红。
凝思想着,姑娘这是哭得有多狠。
静心想着,殿下到底做了什么,让姑娘羞成这样。
“方才我听到兄长说要和殿下好好较量一番。”梅青晓开口问道。
静心即知主子心意,忙道:“奴婢瞧着大公子脸色不太对,姑娘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
梅青晓颔首,命凝思留在知晓阁,带着静心前往校场。
校场内,梅青晔和叶訇已经换好护具。新的护具穿在叶訇的身上,恰如上战场时的战甲一般。她的心狂跳着,似有万般情绪在心中喧嚣而过。
校场外面,桓横先生好整以暇地坐着,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两道小菜并一壶酒。他一袭青衫,不像教人习武的师傅,反倒像赏花吟诗的儒生。
两人相互见礼,梅青晓坐到他的对面。
校场之内的两人已经动起手来,只见人影交错,你来我往招招精彩。她的心提起来,明明知道他们不过比试而起。
桓横先生饮了一杯酒,问道:“大姑娘是担心大公子,还是王爷?”
“都有。”她回着。
“若是担心大公子,倒也不必。王爷出手一向有分寸,不会伤了大公子。要是担心王爷,更是不需要,大公子不是王爷的对手,王爷不可能伤得了他。”
她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桓横先生。
桓横先生之所以答应教导兄长,皆是因为兄长是习武良材。他曾经说过,武人如剑,六分资质四分打磨。一把剑能成为名剑,得经过另一把名剑的磨砺。
兄长和叶訇,很难说是谁在磨砺谁。
“先生,可是武人如剑,不磨不利?”
桓横先生微微一笑,目光带着些许赞赏,“大姑娘看得透彻,确实武人如兵刃。大公子如刀,锋芒毕露气势如虹。而王爷则如剑,含蓄坚韧寒光暗藏。刀是好刀,剑是好剑。他们二人若能联手,世间无几人能敌。”
梅青晓若有所思,前世做鬼的十年间,她没有再见过桓横先生。曾听说燕旭派人请他再出山,被他拒绝。
“都是先生教得好。”
“非也,习武之人一看天赋,二看吃苦,二者不可缺一。大公子天赋虽高,吃苦不够。王爷二者兼有,是我平生所见最能吃苦最善隐忍之人。”
她心下一动,问道:“先生是何时认识王爷的?”
桓横先生看一眼校场内缠斗在一起的二人,很明显高瘦的那道身影一直占据着上风及主导地位。偏生大公子卯足劲,像是有股怨气要发出来。
他眼神眺远,道:“五年前,我途经一处正在建的道观,听闻有道士仗势殴打那些穷苦劳力。不知为何其中有一道长出面替苦力说话,反被群起攻之。我赶到时,只见一少年执棍而立,势如孤狼般护着那些苦力和被打伤的道长。”
五年前,阿慎不过才十二岁。
梅青晓鼻头一酸,在她不认识阿慎的时候,在桓横先生没有慧眼识珠的时候,阿慎活得原来是那么的艰难。
那个少年,到底受过多少苦?她在暖房习字岁月静好时,他已为生计所迫背井离乡。
“是王爷救了那些苦力和道长?”
“是。我生平见过许多人,唯独不能忘记那少年的眼神。我看着他背起那个道长去求医,医馆远在二十里之外,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我想一个瘦弱的少年背着一个成年男子,势必会开口求人。谁成想少年一声不吭,连换肩都不曾有过。”
梅青晓的眼中,仿佛出现更小一些的少年,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艰难前行。他是那么的稚嫩,那么的无依,偏又是那么的坚韧那么的顽强。
她眼眶一红,水气漫了上来。
桓横先生看着她,“王爷不善言辞,喜怒哀乐皆藏在心中。在世人眼中,他有诸多争议。然而识人交心,不深交怎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还望大姑娘莫要被外在遮了眼,看不见他的好。”
她站起来,郑重行了一个礼,“多谢先生。”
“大姑娘客气。”桓横先生礼。
校场内的二人已经停手,梅青晔眦着牙喘着气。不比不知道,果然此前因为护具的原因,这小子一直巧妙避让他的招式。
他不服输的劲上来,道:“我们再来!”
梅青晓赶过来,“兄长,不可逞一时之勇。”
“阿瑾,习武的事你不懂。我看殿下游刃有余,应当再来一场的好。”梅青晔挺着胸昂着头,一副铮铮模样,“你看我半点事都没有,一场比试哪能过瘾。”
他这厢为证明自己无事,努力云淡风轻。而那边叶訇轻轻捂着身体,眉眼虽未有变化,瞧着却像是受了伤不想让别人知道。
梅青晓心一揪,“殿下,可是受了伤?”
她瞪了一眼梅青晔,桓横先生说过以兄长的本事不可能伤到阿慎,肯定是阿慎让着他,他不知轻重伤了阿慎。
梅青晔被自家妹妹瞪得回不神来,就见自家妹妹过去关心那小子。
有人在,自是一应举止都在规矩之内,她轻声问道:“殿下,你要不要紧?”
叶訇摇头,“多谢大姑娘关心,我没事。”
没事你还装模作样,梅青晔翻了一下白眼。挠了挠头有些没搞明白,他明明是给阿瑾出气,怎么到头来还落了埋怨?
这事怎么瞧着不对,阿瑾不是不喜欢这小子吗?他就是想让这小子知道,有他这个大舅子在,以后别想欺负阿瑾。
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妹妹突然对别的男人好,他心里泛着酸,“阿瑾,我好像也受了伤,我的手有点痛。”
梅青晓望过来,“兄长刚才不是说没受伤吗?”
“刚才没感觉,这会儿觉得有些不对。”梅青晔硬着头皮,假装疼痛地抱着手臂,“阿瑾,你过来。”
梅青晓无奈,只能过去。
叶訇默默走到一边,如同他此前只是梅青晔的武伴一样。她的心像泡在苦水里,不由得再次瞪了自己兄长一眼。
梅青晔不懂了,阿瑾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瑾,你瞪我…”
“兄长,你看错了。”
他委屈巴巴,自己明明没有看错,阿瑾明明就是瞪他了。阿瑾对外男向来不假辞色,唯独对他这个兄长最为亲近。
不过刚刚被赐婚,难道阿瑾的心就要往外偏了吗?
“阿瑾…”
“兄长,你手受了伤,我让人去请大夫。”
“别…请大夫就不必了。这点小小对我来说,不值得一提。我们男子习武,小伤小痛是常有的事。你说是不是啊,殿下?”
叶訇还没回答,梅青晓一个眼神过去,道:“都别逞强,我让人去请大夫,你们身上的伤都要看一看。”
“我…”梅青晔想反驳,被她眼神那么一看,不服气地嘟哝着,“请什么大夫啊,太麻烦了。王爷和我都是大男人,一点小伤算什么。以后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死。王爷,你说句话啊…”
叶訇垂眸,“我听大姑娘的。”
远处的桓横先生一听,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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