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
父亲讨厌自己,女主人把他赶到了地下室,仆人都悄悄说他是恶魔的孩子,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会传染恐怖疾病的载体。
只有那个给他送饭的年轻女仆安吉娜对他一如既往,可现在,似乎也放弃他了。
约洛在地下室待了两天,再次被饥饿逼着来到了上面。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依然选择在半夜,只有这个时候,城堡里四处走动的人才会变少。
趁着巡逻的仆人不在,他蹲在壁炉边,让僵硬的身子慢慢变暖变软,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沿着上次继续寻找厨房。
这次幸运地找到了厨房,可惜门被锁上了,这并不意外,毕竟大半夜厨房不太可能还开着,约洛的愿望落空。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头的走廊。
那天的那间房就在那边。
嘴巴里似乎还残留着上回食物的味道,约洛吞咽着口水,他想,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他重新来到那间房间。
这次,门是关着的。
约洛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的那一刻,心里是很失望的。
他站在门口,徘徊不肯离去。
最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轻轻转动门把手,居然打开了。
他屏气凝神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悄悄探头看向里面。
这次房间依然没有点蜡烛,窗户半开着,清冷的月光照进屋里,其实比外面走廊要亮的多。
再三确认,房间里依然没有人!
约洛感到奇怪,这个点了,为什么还没有人,难道这里原本就没有人居住的。
可那天的食物是给谁的呢?
约洛在地下室惴惴不安了两天,似乎没有人发现是他偷吃了房间里的食物。
他开始好奇房间里的主人,大晚上为什么又不在呢?
目光与正歪着头盯着他的那只乌鸦对上,约洛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了个很荒唐的想法,该不会这么大的一间房都是给乌鸦住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只乌鸦,小小脑袋上的两颗鲜红眼珠子,透露着一股人类才有的精明。
约洛啰嗦着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它,想离开,又舍不得桌子上的点心。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他泪眼婆娑地慢慢走进去。
“我太饿了......”
“我就吃一点点......”
走到桌子边,蹲下,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窗台,那只鸟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在睡觉。
这让约洛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拿起一块精致的小点心,还是热的?!
没有多想,咽了咽不断分泌的口水,咬上第一口后,就控制不住地第二口,第三口......
第二块,第三块......
等回过神来,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他没有再继续,目光向旁边冒着热气的精致小杯子。
最后那杯热奶茶还是进入了他的肚子,暖洋洋的让人落泪。
窗台那只乌鸦看了他好几眼,又眯了眯眼睛,没让约洛发现。
吃饱喝足后,约洛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靠着沙发,旁边壁炉里还烧着炭火,屋子里很温暖,让他被冻的僵硬的身体微微发软发麻。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他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安静,温暖,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只乌鸦。
约洛对自己说,就这样待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就这样睡过去,一定不会停留片刻。
约洛是被走廊外的动静声吵醒的。
猛地从地毯上坐起来,天已经亮了,窗台边的那只乌鸦也已消失。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门把手扭动的声音,约洛赶忙钻进了床底,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呼吸着,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那人走进来,关上门。
脚步声十分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心上,紧张得快要窒息。
对方的鞋子和裤腿异常讲究,不是仆人的装扮,很可能是在城堡里拥有地位的男性。
约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装扮了,唯一还留有印象的就是公爵夫人那精致华美的大红裙,还有被赶出阁楼时,在门口看到的那些被称为少爷小姐的孩子。
他们一个个光彩照人,高高昂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母亲,这就是父亲的那个私生子?”
“快回去!别堵在这。”女人吩咐仆人带走了孩子,而约洛被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仆直接抱到了地下室。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等约洛慢慢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糟糕事时,已经在地下室住了好几天。
安吉娜女仆依然每天给他带吃的,她曾经是母亲的贴身女仆,母亲逝世后就是她一直照顾着约洛。
“我,卡特·莱茵斯,请求您的帮助。”
走入房间的男人突然开口讲话。
约洛吓得捂住了嘴,还好没有发出声音,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回过神来,才察觉到不对劲,不是在跟他说话,那又是在跟谁说话?
“那个该死的波莱特侯爵,老是找我的不痛快,还在女王面前告发我......我要让他在地狱忏悔所做的一切。”
卡特·莱茵斯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敬畏,然后开始了一大串对那个波莱特侯爵的恶毒咒骂。
窗户猛地被吹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阴冷的气息甚至钻进了床底,扑在约洛的脸上,冻得他一个啰嗦。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消失在门口。
男人离开了。
卡特·莱茵斯,就是这个城堡的主人,也就是他的父亲。
约洛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他知道自己不讨喜,从床底爬出来,看向对面,那里什么也没有。
奇怪?他父亲一个人来到这里自言自语然后又离开了吗?
约洛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楼下花园里,公爵夫人带着几个小姐坐在下面说说笑笑,摇着扇子。
不敢站太久,怕被发现,约洛想了想,决定在这个房间里躲着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每天按时按点都会有女仆送来食物放在那张小桌子上,隔天才会收走。
约洛一直待到晚上,虽然很舍不得这里,但他还是觉得在地下室比较安全,那里才是允许他该待的地方。
如果被人发现他偷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约洛重新回到地下室,躺在木板床上,回忆着惊险奇妙的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很快,约洛不得不为了食物再次来到那个房间。
随着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
这间房始终没有人居住,最后约洛直接住了下来。
他不敢睡床,害怕被人发现,每天都睡在床底下。
那些女仆看到变少的食物也没有任何反应,这里除了古怪,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当然,卡特·莱茵斯会时不时过来这边自言自语。
一个礼拜后,约洛看到了那只许久未见的小鸟。
它从窗台跳进房间,滴了一路的血点。
约洛靠近它,它并不抗拒,安静地站在地上,冷静的让人怀疑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点也不像鸟儿该有的反应。
约洛摸了摸它的脑袋,发现有一侧的翅膀折断了,还在往下滴着血。
“可怜的孩子......”这一刻,约洛奇异地跟这只小鸟感同身受起来。
这间屋子让他活了下来,他也应该救助来到这里的小鸟。
约洛用房间里收刮来的布料,给它做了个简单的包扎,以前看到过安吉娜姐姐就是这样救治受伤的小鸟的,约洛不知道自己学的对不对,看小鸟的反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约洛拥有了人生里的第一个小伙伴,一只小乌鸦,他给乌鸦取名叫塔尔。
每次仆人进来收拾的时候,约洛都担心它会发出声音被人听讲,好在一次也没有。
约洛以为它是快死了,才这样焉不拉几的,后面才发现,塔尔只是懒,也不爱叫,能被约洛就这样抱上一整天也不跑。
塔尔是一只很特别的鸟,它很聪明,有时候好像能听懂他说的话,有时候又好像不能,后来约洛才发现,那只是塔尔不想搭理他。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塔尔翅膀上的布条刚拆下没几天。
城堡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黑白色长袍,面容肃穆。
约洛正好奇他们是干什么的时候,房间大门被突然撞开,根本来不及躲回床底下。
他和怀里的塔尔**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约洛被那些人压制在地上,手里的塔尔被夺去,一下子被长剑砍掉了脑袋,血溅了约洛一脸。
他发出尖叫,被人抓着拎到了楼下。
“天啊!这家伙怎么在这里?!”赶过来的公爵夫人发出惊呼。
“这个孩子是......”有人问。
抓着约洛的修士闻言也停下来。
“不知道,他就是个野孩子,谁知道怎么躲在里面的,可能是那些不听话的下人带进来的吧。”
“真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了。”
约洛错愕地看着公爵夫人,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好像真的忘记了自己,忘记了那个被她赶到地下室自生自灭的私生子。
修士点点头,继续拖着约洛来到前面的空地上。
那里已经架起了十多个木头堆起的高台,高台中心竖立着十字架,约洛被绑在了上面。
身边陆陆续续有仆人被拖过来,跟他一样被绑在十字架上。
“神父,这样真的能彻底消灭魔鬼吗?公爵大人他到底怎么样了啊?”公爵夫人满脸急切地询问身边的白袍男人。
“公爵夫人,您放心,这个恶魔已经被我除掉了,现在只需要处理掉这些受到蛊惑的人就会没事的,莱茵斯公爵大人马上就会醒过来。”
约洛震惊地看着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喉咙哽咽着发不出声音,浑身颤抖。
修士拿着火把靠近他们,从另一边开始,一个个点燃柴堆。
他、就要死了......
被火光吞噬的那刻,约洛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有什么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流窜,也许人临死前总会想起些难以忘记的事情,曾经被他忽略的,刻意遗忘的,那个已经面目狰狞的母亲,那个女人,每天都对着他恶毒的诅咒着一切,歇斯底里的哭泣,发疯。
如果真的有恶魔的话,他希望这个该死的莱茵斯,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永远消失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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