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法法听到这个回答，有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你很喜欢他？”厉法法挪了挪位置，与男生隔着一米多的距离缩短为七八十厘米左右。

“我们学校不喜欢莫老师的人，几乎没有，”男生低头，坐着没动，“我很仰慕他。”

男生嗓音极具质感，他说话声音不快不慢，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能让人耐心听他说话。

“看你们那么喜欢莫老师，好像莫老师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人。”厉法法感叹，双手撑在身后，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可能他在音乐世界里，就是神。那种主宰音乐的感觉……应该吧。”说道最后，男生的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

厉法法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你那在创造这首曲子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你知道吗？”男生转过头来，“你现在像是学校老师在考我。”

男生语气里并没有恼怒，而是轻松的询问。

厉法法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光明正大道：“我好奇嘛，不能说吗？”

“可以，”男生道，“就怕你听完之后，恍然觉得，其实这首曲子也就那样。”

厉法法挑眉：“那得我说了算。”

男生点头，“其实也很简单，我想起莫老师曾经在讲座上说过的一席话，他说，人啊，看似脆弱，其实顽强，看似短暂，其实永恒，看似繁华，其实虚无。”

“我当时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听到莫老师去世的那一刹那，有了灵感，写了下来，但你要我说现在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吗，不，还是没有。”

男生说完，厉法法半晌没出声。

手心的U盘因为握的时间太长，都变得温热了。

她轻轻地摩挲着U盘上的纹路。

这个男生，看上去很喜欢她生父，创作的音乐也不错，至少，这三天来，这是第一次让她心动的音乐。

妈妈和她说，她的音乐鉴赏水平可以，她可以大胆放心地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送出去U盘。

对于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她一无所知。

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面。

那么……

厉法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伸手，戳了戳男生的肩膀。

羽绒服的手感绵软，触上去，手指离开，出现的凹陷立马不见了，恢复原样。

男生转过头来。

厉法法近距离看到男生的脸，心里更加坚定了。

就是他吧。

“怎么了？”男生问。

“我有东西送给你，”厉法法伸出握成拳的手，慢慢摊开，捏住U盘，递到男生面前，“送给你的。”

U盘系着的粉红小花吊坠如钟摆般轻轻摇晃。

男生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个吊坠，愣了好久，才道：“这是……”

聚集在学校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在这个学校的所有人，就在他们当中，将有一个人，得到一个珍贵的东西——一个U盘，

这个U盘是珍贵的，厚重的，得到的人，是幸运的，有才华的。

“给你的。”厉法法又在男生面前晃了晃U盘。

“你确定？”男生看向厉法法。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厉法法。

厉法法毫不避讳地看回他，一眨不眨。

男生的五官自不必说，那双眼睛尤其出色，形状瞳色自不必说，双眼皮，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是纯纯的黑色，如深潭一般，似有暗光涌动。

眼神更是忧郁深邃，如磁铁一般，让厉法法挪不开眼。

“我确定，”厉法法嘴角一扬，“就是给你的。”

美色并不误人，是他的加分项。

送给这么一个人，她的生父……应该认同吧？

厉法法自己也不确定，可是最后，总要送出去的。

男生修长的手指在拿起那个U盘时，轻轻擦过她的指腹。

像是羽毛一般，让她的手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厉法法收回手，藏在衣兜里，手指蜷缩。

男生端详许久，终于转过头来，“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他神色认真，嘴抿得紧紧的。

厉法法勾起嘴角，“那希望你记住刚才说过的话。”

男生点头，珍而重之地将U盘放进衣兜，拉上拉链。

厉法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厉法法搭话道。

“我叫路笠，马路的路，斗笠的笠。”男生答道，“你呢？”

“我叫厉法法，厉是厉害的厉，法是想想办法的法，厉害得能想到任何办法，你可得记住了。”厉法法狡黠一笑。

男生的小酒窝又一闪而过，“我记住了。”

两人对视，似有什么，在视线中滋生。

男生用拳抵嘴，轻咳一声，“真的很谢谢你能把U盘送给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要不然……”他提议道，“我请你吃饭？”

厉法法摇摇头，“不需要什么谢礼，这个U盘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搬运工？”

路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还是要谢的，是你选择了我，不是吗？”

“因为你有可能成为千里马。”既然做出了选择，厉法法当然希望，这个选择带来的结果是好的。

“那你就是伯乐。”路笠斩钉截铁道。

“我也希望我是伯乐。”厉法法唇角不可抑制地翘起。

不过，厉法法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会很高兴。”

路笠想也没想就回答：“什么事？如果能做到，我一定会帮。”

厉法法正想回答，校园的大喇叭突然发出滋——啦的刺耳电流声音。

就像有些人听到指甲划过黑板就会起鸡皮疙瘩一样，厉法法听到这种声音也会起鸡皮疙瘩。

她经常去音乐节，有时麦克风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没到这个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厉法法打了一个颤，喇叭厉传来男声。

“各位同学晚上好，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三个小时，请各位同学抓紧时间。”

厉法法听出来，这是青云音乐学院校长的声音。

也听出来，这则广播是特地播给她听的。

她当初和校长约定好，如果找到人，会在广播里告诉大家，让同学们知晓U盘已经物有所属。

校长这是在提醒她，时间所剩无几。

等到喇叭恢复平静，厉法法看向路笠，滴溜溜的眼睛闪着星光，“我刚回国，想在这个城市和附近城市转一转，不如，你做我的导游？”

路笠有一刹那的惊讶，眼睛微微瞪大，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欣然应允：“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现在，我们的第一站是——学校的广播室。”

……

电梯门打开，厉法法跟着路笠走出来。

她前后观察了几下，整条走廊都静悄悄的，没人。

太好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

刚转过头准备看路，厉法法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是凉凉的触感，不疼。

厉法法下意识捂住额头，一看，嘿，撞到路笠了。

“没事吧？”路笠已经回过头来。

“没事。”厉法法不在意地摇摇头。

路笠刚抬起的手转了一个方向，指向隔壁的门，“到了。”

厉法法探头望去，果然，门上的牌子写着“广播室”。

她掏出钥匙，利索地开门，进去之前，她谨慎地扫了一下外面，没看到其他身影，这才放心进去。

“我在外面帮你看着。”路笠很有眼色，知道厉法法担心有人看到，干脆守在外面。

厉法法一边摆动着广播设备，一边回话：“好。”

她把围巾拉到眼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路笠看到她眉眼弯弯，心里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厉法法清了清嗓子，从裤兜里掏出变声器，按下广播按钮。

“青云音乐学院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厉法法看向路笠，路笠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厉法法放心说下去：“我是莫由老师的女儿，受他所托，寻找一位有缘人送出他毕生的音乐心得。”

“现在，告知大家，我已经把U盘送出去了。”

厉法法看着设备台前的玻璃，那里映着路笠瘦高的身影，很突出。

“非常感谢各位在这三天的展示，希望大家以后也继续享受音乐，未来创作出更好的音乐。谢谢。”

说完，她干脆利落关了设备，锁好门。

看到路笠没有口罩，没有围巾，没有帽子，没有任何伪装，她赶紧把自己戴着的黑色帽子递给他，“戴上。”

又火急火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口罩，同样递给路笠。

正摆动着，电梯门打开的叮咚声在静静的走廊上响起，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大群学生汹涌而来。

说话声、脚步声，一下子把走廊填满了。

好像楼梯里也有了动静。

厉法法：果然不出我所料。

大家肯定会对她感到好奇，所以极有可能赶上来截住她，想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跑，因为跑不过。

所以她只能争分夺秒做好伪装。

她扒着玻璃门，装出一副极其好奇向里面看去的样子。

戏足足的。

“快来！”

“我早就想知道莫老师的女儿长什么样子了？”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厉法法的样子也愈加逼真。

她先发制人：“你们有没有看到莫老师的女儿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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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