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

日落西山,天空好似胭脂晕染,到处一片迷人的粉。院子里的落花此时被风吹远了,地上依稀可见几瓣残红。

长安侯府里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星光点点。

绣蓉手拿提盒,穿过侯府的庭院,四周山石点缀,绿柳低垂,奇花掩映。她迈上石阶,走过一重接一重通幽的长廊,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了一座地处偏远的小院。

她推开屋门,就见一青衣美人在灯下看书,灯光照在美人凝脂般的玉面上,晕出了最柔软的轮廓。

绣蓉欲言又止,响动划破了一室的静谧。

“小姐,现在侯府的下人都在传您病好转的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侯爷和那个女人耳里,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让您过去请安。”

唐怜烟慵懒地放下手里的书,笑意在美眸间流转,似月光般醉人。

她身着折旧的青色柔纱缎袖,但青色如水从领口倾泻至裙角,温柔地包裹着美人洁白娇嫩的皮肤,给人以清新脱俗之感。

“钟叔这件事办的漂亮,我只是稍微一提,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短短两天便能人尽皆知。”

美人一张口,连声音都是出尘脱俗的。

“小姐,奴婢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您要私下授意钟叔,把病好的消息放出去,只怕以后小姐再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安静的日子,那些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们恐怕要搅得您永无宁日,您不免要费心与他们周旋”,绣蓉面有疑虑。

“不把病好的消息放出去,长安侯恐怕是要忘了,他还有我这个快病死的女儿。只有我病好了恢复了美貌,在他的眼里才会有几分利用价值。当我这个痊愈了的侯府嫡长女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你猜长安侯会怎样做?

绣蓉隐隐明白了,“小姐继承了夫人的天人美貌,身体又已康健,侯爷当然可以通过小姐结一门好亲事,利用政治联姻来攀附权贵,扩大在朝中的权势。

唐怜烟闻之轻笑,那笑容充满了讽刺。

“在他眼里,当然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我这个女儿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件帮他攀附朝臣的美丽工具罢了。不过既然现在我又有了利用价值,你觉得长安侯还会像以前一样不顾我的死活,随意把我丢弃么?”

绣蓉不禁为小姐感到可悲,“侯爷既然要利用小姐谋取权势,当然会好好打磨小姐这块美玉,必会一改从前的态度,用华美的衣裳,珍贵的首饰包装小姐,用昂贵的补品,稀有的珍馐来娇养小姐,给小姐请最好的教习嬷嬷。这样才能将小姐的美貌和价值最大化利用,为他日后的前程铺路,相信过不了多久小姐的待遇就会和现在有天壤之别。”

“你啊,还说你不通透”。唐怜烟笑着点了点绣蓉的肩。

“不错,以前我病重时,在他眼里已经失去了最后一分价值。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儿怎么能帮他缔结一门有利的婚事,且可怜我母亲早逝,外祖家地位不高。他那时当然可以把我弃之如敝履,任由那个女人克扣我的用度,任由下人狠踩我的脸面。”

绣蓉眼里染了几分愤恨,“侯爷虽权高位重,但冷血无情,唯利是图,心里装着的只有他的权力地位,死一个女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因为他还有那个女人给他生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培养她们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心血,不愁嫁不了这京城的皇族权贵,上流世家。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虽然侯爷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但现在有了小姐这个更为貌美惊人的女儿,他会重新考虑情势,不会放弃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唐怜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入口,情绪已然平复,她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凝望窗外的一轮孤月。

“不够,绣蓉,这远远不够。我没有了母亲的庇护,那个女人又被长安侯抬作了平妻,是现在侯府的女主人。她心如蛇蝎,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我翻身,置我于死地。我势单力薄,必须要不断增加自身的筹码,跃居长安侯心中最有价值的第一位,才能反借他的势来保护自己。”

长安侯利用我,孰知我也不是在利用他?与其按兵不动,坐等围困,不如侧面突击,寻求柳暗花明。

唐怜烟的声音似月光洒进的清辉,清冷寂寞,却在绣蓉心中刻下不灭的印记。

小姐这些年在侯府里处境艰难,孤苦无依,受尽伤害。本该享受天真烂漫时光的年纪,她却要面对府里权谋倾轧的丑恶。若不是环境所逼,她何至于步步为营,满心算计。

绣蓉满心的叹息仿佛都要溢出来,随后她从衣箱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

“小姐,春寒料峭,你要多穿点才不会生病。”

唐怜烟任绣蓉为她披上披风,衣服的温暖从身体一直传到心里。

还有什么比绣蓉姐姐的关心更温暖的?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涌上她的唇角,令人眩目。

“对了,今天的桃花花瓣都采好了么?”

绣蓉连忙拿起花篮,递给唐怜烟。“小姐,你看都在这里了”。

桃花夭夭,像粉红色的柔软云朵静静躺在花篮里。

“不过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让奴婢采桃花了?”绣蓉看小姐的目光柔软,仿佛在透过这片动人的粉色追忆什么。

“绣蓉姐姐,你听过这句话么,“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那场景一定很美。我隐约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告诉我,将桃花捣烂成泥,滴入一些清晨晶莹的露水,就可以制成桃花汁。将一点点桃花汁放进胭脂中,出来的颜色便灿若朝霞,红艳似火”。

绣蓉却觉得尘间再美丽的花朵,天上再明亮的星子,也比不上小姐此时眼角的一滴泪。

小姐肯定又想夫人了,怎么办,她好像抱抱小姐。

“没事,只是母亲说过的许多话我还犹在耳边,以前卧病在床没有机会,现在我终于能尝试着做一做了。”唐怜烟轻眨好像被水洗过的双眸,点点泪光月光交融在眼底,水波盈盈,令人心悸。

绣蓉心神一阵恍惚,今晚的小姐比月色更动人。她愿意陪小姐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只希望小姐能够开心快乐。

“小姐,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就寝吧”。

绣蓉铺好床榻,拉起床幔,吹熄蜡烛,听着寂静黑夜里愈发平稳的呼吸声,悄然离去。

唐怜烟又做梦了,一梦梦回前世时光。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永清街这条京城主街都被迎亲的队伍占满了,它们犹如红色的长龙过街走巷,一眼竟望不到尽头,敲敲打打了一路,最终在长安侯府门前停住下了脚步。

红红的轿子,红红的喜服,红红的鞭炮,红红的喜烛……,她的整个梦境都被红色包围,那种令人窒息的红。

一双苍劲有力的手掀开新娘的盖头,红红的盖头下面是一张皎洁如月,欺霜赛雪的小脸,白文心媚眼含羞,红唇娇艳,风姿绰约,她紧张地扭动手指,一丝粉红悄悄爬上脸颊。

掀盖头的男人轻声一笑,他端起交杯酒来与女子共饮。

“不,娘亲你不要嫁给这个男人,不要嫁给他啊。”

“娘亲,娘亲你抬头看看烟烟,听烟烟说啊”。

“他并非是你的良人,婚后你为他整日流泪,为他缠绵病榻,为他香消玉损。”

…………

唐怜烟在梦中不停呓语,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情。

画面一转,红色如海潮般退去,白色悄无声息涌上梦境,就像梦中病弱女子脸上的一抹苍白,她似即将枯萎的蔷薇,黯淡无光。

白文心握住身边女儿的小手,惨然一笑。

“烟烟,长大后你一定要嫁一个爱你的人,他会视你为珍宝,把你捧在心尖,疼你爱你护你,你千万不要像娘亲这样……”,未及说完,她便剧烈咳嗽起来。

“不,娘亲,烟烟谁也不要,只要娘亲。”唐怜烟伸出小手想要去握住娘亲枯瘦的手指。

画面再一转,一切都如烟散去,大片白雾笼罩着整个梦境。

在这片看不清前路的白雾里,只剩下唐怜烟孤身一人,小小的她身穿孝服,伤心欲绝,哭得几度晕厥……。

母亲病逝那年,她才五岁啊。

“不,母亲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唐怜烟猛然从梦中惊醒,泪水又再度沾湿枕畔。

一身寝衣也被冷汗打湿,她失了魂似的起身坐下,倒了一杯冷茶润了润唇口。她的心仿佛也浸泡在这冰凉的茶水中,没有温度。

直至烛火燃起,满室被烛火照亮,她心里那片绝望的白雾才淡淡散去。

她本是长安侯最尊贵的嫡出小姐。祖父老长安侯唐兴去世后,他的嫡长子也就是唐怜烟的父亲唐英,世袭了爵位。

为了延续家族的繁衍昌盛,唐英也很早习武,投身军中,为保卫边疆立下赫赫战功,颇受当今圣上赏识,不仅高官厚禄在身,积威甚重;更受三皇子郑王看重,引得朝中群臣争相攀附。

就是这样一个威名远播,盛名在外的长安侯,对内却不顾妻女的死活,生性暴戾,贪图美色,喜新厌旧,在外另立外室,最后害得她母亲香消玉损,芳烟不存。

唐怜烟想到这儿,不禁玉面凝霜,一丝冷意从眸中划过,恨如水般滔滔不绝在心中奔涌。

长安侯,总有一天我会夺走你最在乎的一切,让你匍匐在权力脚下,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读者:女主又做噩梦了,还哭了,作者你还说你不是后妈!

男主:拉作者出来暴打,趁我不在就使劲欺负女主小可爱!

丧丧:看在我把女主写得这么貌美如花智谋过人的份上,这顿打可以免了!

男主:我的心好痛,快让我出现保护女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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