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会路这一带上都是连排小栋的别墅,三层楼的小洋房,前面带一个小院子,外围是古铜色的院墙栅栏。院子的风景大致是一样的,大理石拼出路面,草地上种着不知名的灌木。偶尔两家种一点蔷薇,顺着杆子生长到外头来,花开的不是一团锦簇,得了白粉病,还招了蚜虫,算不上漂亮。
车开过一座座“景象”,欧远感叹道:“不知我如何辛苦,多久才买得起一栋呐!”
张虹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来,“你要是清廉,一辈子都买不起。”
“我就是做孽贪污,也没上供给我这么个人啊!”欧远看了一阵子,转而又开始挑剔院子的不好,“雨天怕是泥水涟涟的,你为着它好看说不定不方便呢!”
秦博思听见他的话笑出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欧远仔细看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说不定呢,金子做鞋底,夏天烫脚冬天寒凉,谁会往外说呢!”
“富人比你还傻,你下雨还知道找个地方挡挡,人家在院子里挖个泥潭找麻烦。”
欧远不服气,去问蒋潭清,“队长,秦哥,你去堪南见过这样的房子吗?他们那是什么样子的?都说海边的人是最有钱的,房子大概也是最好的吧!”
秦博思摇头,“没见过,那里是有别墅,只是前面不带院子。”寸土寸金的地方浪费不起那份风雅。
蒋潭清把车开到目的地,正是陈伟说的苏石荣的住处。
秦博思去按门铃,响了两声,屋里出来一个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剪得极短,只留一个小尾巴扎在脑后,身上系着一条花围裙。
秦博思掏出证件,“警察,查案,麻烦你开下门。”
女人快步过来老实地把门打开,“警察同志,您有什么事情?”
“苏石荣在家吗?我们找他。”
“出去了,没在家,你们进来等吧。”女人引他们进去。
里头是挑高的大厅,坠着一条金灿灿的水晶灯,美人只戴了一只耳环也是风情万种。
欧远打量着装潢,小声和张虹讲,“这样亮,住的能舒服吗?”
女人站在他们旁边,张虹怕丢脸,“闭嘴。”
“警察同志,你们喝水。”女人捧着小茶壶上来。
秦博思先是道谢,然后问起来,“他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女人边给蒋潭清倒水,边回应道:“早上出去的,中午说了回来吃饭,十一点就能听见汽车声音了。”
蒋潭清喝了一点水,放下杯子,“我去把警车开走,免得打草惊蛇。”
女人要去厨房做饭,便让他们自己坐会儿。
秦博思指挥着欧远和张虹,“小远,张虹去帮帮大姐,有点眼力劲儿,别干站着。”
女人知道是为了监视她,也不说麻烦辛苦的客气话,带着人去厨房。
张虹帮着剥豌豆,“大姐,怎么称呼您啊?”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她,“我叫张白柔,大家都叫我叫做阿柔。”
“我也姓张,巧了。”张虹把豌豆壳丢进垃圾桶,“那我叫您张姐吧。”
“您请便。”
张虹亲亲热热贴上去,“别您的来您的去了,同姓本家我是小辈分,不合适这么叫,我叫张虹,他叫欧远,您称呼名字使唤我们就是了。”
欧远正在削土豆,“是,你有活儿招呼我们。“
张白柔拘谨地笑笑,两身警服在她看来就是衙役拿着杀威棒,普通人对警察总是先怕后爱的,“麻烦了。”
欧远削好了土豆,他刀工不好,交给张白柔切丝,先切成薄片,铺平了利落地切成丝。
“您这手艺真是好,多少年练出来的吧!我妈也是这样的速度,说做女儿的时候还切不好,嫁人了就练出来了。”张虹夸奖着。
好话说地让张白柔脸红,“砧板上的小事情,不算什么。”
“您干这行多少年了?看着人年轻手艺又老练。”
张白柔心里算算日子,“七八年总是有的,具体数目我记不清了。”
“这样长啊!”张虹心里盘算着,“这家人很好吧,您愿意在这里干这么久?”
“不是,我年后才过来这里的,这家就一个人,活少轻松些。”
“是吗?这样可真不错。”张虹应答着,警方查到的是苏石戎有个老婆,两个人还有一个儿子。
张虹借口说要上厕所,问清楚了洗手间的位置就出去了,小声向秦博思汇报了打听到的消息。
蒋潭清把车开出别墅区,找个能看见正门的地方停下,将近小学中午放学的时间,路上车多人多,倒算是掩护,他下车靠着车门抽烟,烟盒里只剩下一根,刚好拿来盛装烟灰。
张白柔的话不错,十一点苏石荣果然开着车回来了,进门就看见坐着喝第茶的秦博思。
想走是来不及的,只得装作镇静,“怎么了,警察上门做客。”
听见声音其他人也出来了,张白柔先讲话,“这几位警察同志找您。”
秦博思把证件给他看,“配合一趟吧,饭去局里吃,食堂比不得你的大鱼大肉但是果腹是足够了。”
“那还让张姐做饭,秦哥不是折腾人嘛!”欧远站在后头悄悄和张虹抱怨。
一行人开车回了警局,吃了午饭才开始审人,最开始苏石荣不吃,蒋潭清指挥欧远把人关进拘留室里,他们吃完了饭来审。
“这……你们不能干关着我呀!”
秦博思把外套脱了搁在椅子上,闻言看一眼苏石荣,“人民警察也是要吃饭的,你不愿意吃你就等等我们,相互体谅嘛!”
折腾了一番,十二点半也就开始审了。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苏石荣假模假式地讲:“警察同志,我的烟酒茶叶生意是合法合规的,不然我带你们去店铺里看看,我的红章文件还挂在墙上呢!烟草专卖证、食品经营许可证没有不齐备的。”
警察不搭理他的戏,苏石荣接着演,“当然我也收过一些私人的礼品烟酒,这个我认你们的罚。”
“还有要说的吗?”欧远问。
苏石荣摇头,“我都坦白了,真是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勾当。”
“梁守孝你认识吗?”蒋潭清开门见山地问。
苏石荣试探着问:“以前卖布的那个?”
“这就算是认识了。” 蒋潭清很满意,“你知道什么?”
苏石荣急着撇清干系,“我并不知道什么,麻将桌上的烟酒朋友而已,今儿坐我上家,明儿坐我对家的,只打牌别的一概不知道。”
“打麻将啊!打多少钱的?”
苏石荣听见钱就心慌,“不敢打大的,小钱,几分的底,原就是玩儿,谁也不是奔着赚钱上的牌桌,输赢只做个添头而已。”
“他欠了一大笔钱,里面没你的?”
“我知道知道他欠债的事情,实话讲最开始借上的就是我的钱,人跑了,只能我自己认下这个苦果。”苏石荣一副苦恼悔恨模样。
蒋潭清不理会他的矫揉造作的样子,“借钱,你们约定的利息是多少?”
“没有。”苏石荣矢口否认,“这种怎么好开口要利息?”
“那他欠钱不还你怎么不来报警啊?听你的口气借出去的还不是小数目,就不计较了?”欧远问。
“这……”苏石荣被堵地说不出来话,讲个理由,“我后来知道他是赌博才借的钱,这怎么好报警,不是把赌场都牵连出来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难道你们是为了他才找的我,警察同志,你们抓到梁守孝了?”
蒋潭清直接挑明了,“你借高利贷的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老实交代!”
“我怎么敢,这种事情犯法的呀!”苏石荣语调绘声绘色,像是低质电影的配乐。
蒋潭清听得耳朵难受,“你不敢你房子怎么买的?流水一查瞒得住吗?”
苏石荣不做声了,隔会儿才小声说:“那是从前的事情,我现在不做这个了。”
到底也不是问他高利贷的事情,人承认就打住不讲了。
欧远问了一句,“你老婆儿子呢?怎么一个人住。”
苏石荣老实下来,眼下老婆儿子算是小事,舍得坦白交代,“我老婆怀孕了,超生要罚款她带着儿子躲出去,等生下来户口上到姑姑那边再带回来。”
欧远原先以为是抛弃糟糠的负心汉,听到这个结果反而容易接受了。
话题终于到正题,“你对梁守孝有什么印象?脾气如何呢?”
“多的记不清,只是一样,牌品不是多好,打牌一输就要喝水洗手、抽烟吃点心,管这个叫转运,磨磨蹭蹭弄得一桌的人都很心烦,我们都不爱和他打。”苏石荣想起来脸上还是嫌恶的表情。
“你们怎么讨债的?”
苏石容又沉默下去,欧远催促着,“坦白交代,都进来坐着就别负隅顽抗了。”
苏石容眼睛在两位警察身上巡视,妥协地认命,“讨债无外乎就是那些手段,打一顿铁公鸡身上也能拔下两根毛。梁守孝欠了很多家,那些人的手段比我只硬不软,我最后一次见他小拇指被人切掉了,跪着和我说钱是一分没有了,想和我攀交情,让我饶过他,下次一定还上。我把人打了一顿,言语威胁几句就走了。”
蒋潭清捕捉到信息,“梁守孝小拇指被切掉了,你确定吗?”
苏石容很肯定,“我记的千真万确,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轻松放过他。”
干尸的十指具在,陈伟的话让警察以为有人假意伪装成梁守孝,让所有人知道他逃跑了,实则人早被杀了藏在水缸里,结果……
蒋潭清确认一遍,“你看见了伤口吗?真是断了,不是装的?”
“啊?”苏石荣愣了一下,“警察同志,这……我也不能扒开伤口看啊,这成什么了?”
蒋潭清示意欧远,把照片拿给苏石荣看,“这是梁守孝吗?或者别的你认识的人?”
苏石荣皱着眉毛,反问道:“这是……”
“尸体,风干的尸体。”欧远尽量说地平静。
苏石荣的胆子显然比陈伟大,眼睛一直盯着看,想辨认一二,“警察同志,我看不出来。”
蒋潭清看他不怕,直接问:“你能看尸体再认一遍吗?”
苏石荣停顿一瞬,点头配合。
“小远,带人去停尸房。”
欧远收起照片,又一次见识到蒋潭清的处理办法,追求方便而过于简单粗暴。
欧远带着人进去,把盖在上面的白布扯开,“你认吧。”
屋子在墙靠上的地方开了两扇窗户,太阳照进来不直射,阴气聚集在屋子下头,可能是心里不太平,进来苏石荣便觉得脚底发凉。
看到照片不觉怕,见到实物苏石荣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不是警察同志,梁守孝是个塌鼻梁,短人中,不是这个。”
欧远重新把布铺上,“记的这样熟?”
苏石荣只想赶紧脱身离开,“警察同志,人中短寿命短,做生意也看面相,我借他的钱果然就没收的回来。”
苏石荣被关进拘留室,好歹给出一点消息,可倒更像是添乱。
秦博思看着证词,苏石荣给出两个号码,特意交代这些人同梁守孝的关系匪浅。
“越查越乱,这不是搅浑水嘛!”秦博思喝了口水,开始打电话,“喂,警察。”屋子里其他人也注意着电话那头的动静,都安静了下来。
那边一个女人接起的电话,声音怯生生的,“您好,警察同志。”
“你是魏本源吗?”
“不是,他在外面,我喊他进来。”女人放下电话,大喊:“魏哥,警察找人。”
粗犷的男人声音响起,“警察?有事吗?”
“现在有一起案子需要你这边配合调查,你现在有时间接受电话上的一个简单调查吗?”
秦博思把声音公放,示意欧远记录。
“我有时间,你讲。”
“你认识梁守孝吗?以前在做布料生意的。”
电话那头有一点动静,应该是男人拉了张椅子坐下,“旅春的?”
“是,你知道吗?”
魏本源冷笑一声,“怎么不记得,他在生意上坑过我……。”接着男人骂了脏话。
秦博思由他发泄了几句才打断人,“你知道他的哪些事情?”
“事情?你具体指哪方面?”
秦博思听着有戏,“不拘什么,你讲就是。”
方位太广,一下让男人没了主意,秦博思提醒他,“就说说赌博的事情,据说欠了一屁股债。”
“我和他以前算是深交朋友,他缺钱不朝我张口借,却先伙同人骗我一波,黑心肝没良心的,吞了我的钱跑了。他赌博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听着是在外省玩大的,没钱了回来骗一波,本地认识的人都借遍了。”魏本源骂着,“祸害东西……”
秦博思又问:“这几年你有过他什么消息吗?”
“没有,要是有我一定要他……”魏本源激动起来,又想起对面是警察,收敛一些,“没有,没良心的是大爷,老实人是孙子,他不出来哪里去找他?”
又问了别的东西,大致也是不清楚,秦博思还是请人第二日来警局一趟。
张虹给第二个叫孙柞寿的人打电话,“喂,您好,这边是警察。”
同样一个女孩来接的,声音比上一个稚气青春,“你好,请问找谁?”
“孙柞寿,麻烦你叫他一下。”
“怎么找他呀!”女孩嘟囔一声,拿着手机风风火火跑出去,“妈妈,有人找老孙头。”
又换一个女人拿起电话,声音凉且柔像是水。“喂?您有什么事?”
张虹只得再重复一遍,“您好,这边是警察,找孙柞寿。”
“真是不巧了,他被我打发出去买东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张虹举着听筒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蒋潭清开口,“你是他什么人,这号码是谁的?”
那边女孩惊奇的声音响起,“又换了个男人。”女人轻轻嘘她,“筱筱,安静些,。”
“警察同志,他是我家店里的工人,这号码是我的,您找号码主人吗?”
蒋潭清接过来,“你知道梁守孝吗?”
“知道的,您有什么吩咐?”
女孩摇着女人的身体,“妈妈,我要出去了,你挂掉吧。”
“筱筱别闹,妈妈有事,你等等好不好?”
蒋潭清看了眼墙上的钟,该是下班的点了,“你明天带着张柞寿一道到旅春公安局来。”
那边人应下,蒋潭清就撂了电话。
连夜发一章,所谓放假,就是放八天,然后收假后连续处理前面八天积攒的工作[裂开][裂开]
后面应该能按时了,因为我的下一次长假在过年[心碎][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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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废屋干尸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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