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北洲到东洲少说也有七百多里,俩女郎轻装出阵,除了必要的歇息外,都用在赶路上,□□又是常年征战的战马,半月的路程硬是骤缩到十二天。

当下虽非多事之秋,更有元单卿这位杀神在,再有蠢蠢欲动也只能作罢,免得不长眼,被一血封喉不说,还是成为刀下亡魂,砍做两半。只是女郎孤身外出虽有武器傍身,怎知有没有色心之徒望做采花贼。

定洲不比北洲黄沙满天,也不比京城繁华,这里随山而建,层层相叠。

时岁掀掀抬眼,仿佛能看到依山傍水,春日的勃勃生机,夏日的河莲垂溪,秋日的火红满天,现在是冬日的白雪素裹。

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有的地方甚至是因为堆积的后雪,更容易深陷进去。

就连吹起的寒风挂在脸上也是软绵绵的,朝远处看还有雪雾,树上结着冰霜。

这里距离东洲不过一个上坡,黄昏半落天际,不再着急赶路的二人决定露宿在山下客栈。

说来也是赶巧,还剩下一间房,房间在二层,过道的尽头,墙壁上挂着灯。

收拾妥当后,二人决定下楼饱腹。

“哎,听说了吗?这定洲城最近不太安稳。”从邻座传来声响。

时岁默不作声地夹口菜,用余光注视着邻座。

书生打扮的人,闻言,惊呼:“原来这事是真的,小生还以为只是城中收成不好,恶意编造的传闻。”

庄家打扮的壮汉喝完一壶酒:“我也是听说的,据说是定洲城最近无缘无故的死人,死的还是乞丐。”

有人不以为意:“死个乞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死乞丐自然不是大事,可死的都是外乡的乞丐就是大事。甚至不光是乞丐,最近还有袭击外乡人的状况出现,而且每次尸首都是衣衫凌乱,看样子是在找东西。”

时岁看了一圈,客栈除了他们这桌,就只有邻桌,可小二不是说只剩一间空房了吗?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外面,继续吃着饭菜。

旁人道:“官府也没给出结果。”

壮汉摇头:“没几天,凶手自己自首了。”

看样子事件到这里就该落下句点,可眼见壮汉的神情莫测,显然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时岁收回目光,抬眼时与阿明的目光撞在一起。后者瞬间了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邻座。

“打扰了诸位雅兴,既然困扰东洲的难事解决了,为什么壮士还在愁眉苦脸?”

阿明长相乖巧,嘴角天生上扬,逢人几分笑,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北洲,习得的规矩足以让她应付姑娘不善言语的问题。

更何况她还有一项旁人都不及的能力。

而且阿明还是位女郎,青年好面,因而在女郎面前也会缓点颜色,就听壮汉道:“看姑娘打扮,可是从外乡而来?”

阿明点头:“我与家姐本是来定洲寻亲,不料遇风雪阻挠,因此在这里歇脚。”

时岁将兜帽往后放了放,露在外面的眉宇平静温和,勾起嘴角,点点头。

同时,客栈外风霜凛冽,霜雪白雾,远处的定洲城模糊一片,吹得紧闭的窗户嘎吱作响,更有冷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

热酒变凉了,喝到嘴里冷到打颤,壮汉呼出一口白气:“实不相瞒,我们也以为这件事已然拒绝,不成想最近又有外乡人的尸体出现,不过不是在定洲,而是在定洲城外。出事后,官僚第一时间去查看罪犯,岂料那人已死,因此闹得全城人心惶惶,所以劝二位姑娘,回去吧。”

阿明胡作为难地看向时岁:“家姐,这要怎么办?”

时岁放下筷子,抬手敲了敲桌面,敲了三下,放下时,食指指了下腰间。

阿明顺势看去,看清之后,眸光微闪。

她说:“这么大的风雪,就算现在出去,也来不及了,还是在这留宿一晚的好,家姐也这么觉得吧。”

时岁点头。

也没错过壮汉眼底的锋芒。

“既然如此,大家也早早歇息了吧,或许那罪犯也不会在这天行凶,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将门栓上的好。”

他人都觉有理,时候不早,或许是饮过酒的关系,睡眼蒙眬,纷纷上了楼,关上了门。

*

山间风雪交加,这座小客栈犹如孤木经受风吹雨打,外在如新,也藏不住内里的风霜。

或许是听够了黄沙凛冽,如今闻得呼啸山雪,空中潮湿,竟是没了睡意。

时岁半卧在床榻上,手拿一本书,伴着风雪有瞬没瞬地看着,眼中清明,没有半分朦胧。

阿明吹灭油灯,点燃一根烛火放在床头,小小的暖阳足矣。

耳中传来一声轻叹,随后还有合书声响。

侧头,就见时岁侧身看向不远处的窗户,外面白花花一片,但她眼中却没有聚神,明显是在出神,而手边是放下看了一半的书。

阿明轻声唤了声“姑娘”,问她:“是不是想家了。”

时岁点头:“阿明,远在北洲,不觉家有多有,可现在……师父他远征时,是不是,也是如此?”

早在李氏被抄,她就没有了家,在世上的亲人也仅有李筝一人,可李筝姐姐因为她得罪了皇帝,就连自己都开始身不由己,但仍然将她送到皇室触及不到的地方,将她保护起来,十一年来,必来飞鸽传信,除了日常问候,便是灭族真相。

这种恩要她如何还?根本还不起。

还不起的又何止一人,还有北洲的师兄师姐,陪伴她一同长大的哥哥姐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永远记得每当过年,或是团圆夜,尽管有要务在身,仍然会有送来的书信。

还有阿明,虽然皇宫自有“吃人”的说法,比不上外面自由,可生活无忧,根本不用因她而涉险,甚至是差点丢了命。

最最主要的,还要属是师父。

想到元单卿,时岁将头埋进臂弯里,露出来的眼睛似有一层水雾,看不清,也不会流下,只是在眼眶里流连忘返。

北洲是她第二个家,也是唯一的家。

刚离开家,就开始想了。

时岁长舒一口气,呼出心里的酸涩,却见阿明神情肃杀,不由得心生戒备,锋利的目光盯住屋里各处,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阿明吹灭烛火,屋里瞬间一片漆黑,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时岁的眼力。

就见窗户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只如竹子细的木筒伸入。

俩人当即对视一眼,双双服下解毒的丹药,身形放低,利索地翻下地,轻声走到窗边,压低呼吸。

不一会儿屋里变得云雾缭绕,不曾掩饰的脚步声从外响起,阿明睁开眼,小声道:“姑娘,不会错是壮汉那群人。”

阿明的听力异于常人,在北洲就曾经过特殊的训练,练就一双不逊色的耳力,只要不远出千里,百里之内无对手。

时岁刚要点头,突然眼眸骤缩,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阿明当要惊呼,却在看清时岁的手势后握紧了长剑。

时岁握紧长弓,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箭矢,展臂搭弓,箭指屋门。

就见锁链掉在地上,屋门从外推开发出“嘎吱”一声,同时一道穿风箭,闪电般刺中那人胸膛,迈进屋内的膝盖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显然这一出,也惊动了外面那群人,门被从外面暴力破开,围着黑布的一伙人闯进屋里。

粗略一数,有十多人,看服饰分明是客栈的服饰。

很明显这是一伙人,就算不是也是有预谋。

时岁又射出一支穿云箭,这次并未封喉,而是刺中壮汉的右眼,就听一声惨叫,壮汉捂着鲜血横流的眼睛摔倒在地上,宽厚的身体因痛苦而弯曲。

其他人显然一惊,但屋内迷烟早已因为开门而消散,时岁二人的行踪已完全暴露,回应对方的是第三支穿云箭。

傻站着,可不是时岁的风格,她喜欢先下手为强。

一时之间整洁的房间成了血雨腥风,满地都是血,刀剑相撞的声响响彻夜间,倒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阿明嘴角上扬,下手干净利落,一剑封喉,或是,贯穿脏腑,速度之快,尸体倒地才缓缓流出血来。

与之相比,时岁可就粗暴很多,虽然也是快准狠,但有分尸的情况出现,锋利的弓刃染着鲜血,另只手只见寒光一闪,方才还想背后偷袭的家伙刹那间四分五裂,沾染了血才看清洞穿他的除了箭,还有宛若透明的线。

时岁幽幽垂眼,将弓插在壮汉的眼前,险些刺瞎他残存的眼睛,从上面滴落下来的血在地上汇聚成小滩,瞥见壮汉颤抖的身躯,说道:“怕了?”

壮汉哪里还有先前的士气,无助的想向后退去,可被时岁一教踩在手臂上,力道之大让他以为手臂就此废了。

“饶,饶了我,求求你……”

生命攸关,除了想要活命,其他的都可以舍去,包括尊严。

眼前的女郎,明明嘴角带笑,跟那个女孩一样,可偏偏将怕字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加他如何不惧。

“可以。”女郎点头。

就当壮汉以为有用的时候,下一秒哀求僵在脸上。

抽出长弓,刺向他的脖颈,鲜血流了出来,被衣服吸收。

时岁抹掉嘴角的血,沙哑着声音,弯下腰另只手伸向箭矢,生生拔出箭矢,连带着被贯穿的眼球。

“啊——”

壮汉痛苦嚎叫,无奈被时岁踩住根本动弹不得,面色扭曲,延水流了一地,神情扭曲。

处理完最后一个杀手的阿明也走了过来,不过不是向壮汉,而是向时岁。

“姑,姑娘你,难道你!”

女孩的眼眶发红,捂着嘴,焉然一副激动神色。

时岁用力一甩,将眼球从箭矢上甩掉,看着干净的箭矢重新放回箭筒里。

“只能说错中有错。”

她说:“你是皇室的人,还是说是皇后的人?”

不等壮汉回答,时岁矮身撕开他的衣服,胸膛上并无祥云出花,手臂一转,拽下腰盘,上面赫然是祥云出花,暗示了他的背后之人。

此时此刻,阿明脸上的笑容极其讽刺,讽刺刺杀的人,讽刺背后出谋划策的人。

不然,又怎么会觉得区区迷烟,能迷倒她们,北洲出来的人可非囊肿。

“你说皇后她想做什么?”弓身贴着壮汉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说了轻快死,不说生不如死。”

女郎眼中的寒光锋锐:“我跟我师父可是如出一辙,”她放轻声,“他说到做到,我也是。”

“我是他教的。”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