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阴谋阳谋

郑和宜听罢,只是端端坐着,未有回应。

凤清本就气着他,见他如此不敬,更是火上浇油,顿时刁钻起来,“既然那么喜欢,怎么不想早些娶回去藏着?都动了这么久的心思,难不成到了这会儿还紧张起来?”话音未落却又记起了早前在军营里听老兵讲过的旧事:说什么男子成亲前也会害怕担心的睡不着觉,心里更是添足了一把火。想着想着,旧恼之外又生新怒,后悔自己怎么什么话都拿来说,更将这负心汉与苏家小姐暗生情愫的事情认定了十成十,气得如何都不自在,直接饮干了手里的酒坛,顺势拍裂在了桌上。

这一下的动静颇大,在静夜之中显得尤为放肆无礼。对面的二人却出奇一致,难得的冷漠淡然。

虽未有人开口,凤清还是后知后觉的多了赧然之色,正想着要如何打破尴尬,对面那块木头却突然起身,“如此便依殿下所言,臣马上让人传信去苏府,明日婚礼如常,还请殿下和凤统领一同出席庆贺。”

饮尽拜别一气呵成。那人不留余地的模样,仿佛在担心下一刻三殿下会改了主意,不要这个人情了。

凤清站在窗边,盯着楼下渐渐走远的背影,满脸的忿恨不解,“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丫头对他死心塌地的好,这人到底长了副什么心肝,怎能忍心欺负我谢妹妹!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还记得当日翻入郑宅去报死讯,此人当场失魂落魄。一切都还清晰如昨,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他当时还以为这二人亦算得情深不负,结果没多久就从三殿下处听说了郑和宜要求娶苏大小姐。若不是憋着这口气想问个清楚,今日他也断不会与这个负心汉同坐一处。

凤清恼的一连几掌都拍在窗框上,震得墙灰直落。

方才他一口气灌下的是北漠有名的烈酒锋芒,此刻这副眉眼泛红的模样显然是酒意上来了。

良王拎着一壶春花秋月从容而至,靠在另一侧的窗边对月而饮,看起来也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想起方才送来的消息,凤清琢磨着如何开口询问,不想对方已望了过来:“你关切的是谢家丫头,她如今人已不在了,这个郑和宜在想什么还当真重要么?”

月光之下,那双琥珀眼眸清澈的如同清泉浅溪,凤清看的一时怔住。

对方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他这样的人,哪怕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你又如何能分辨真假?”

大概是吹了风,锋芒的酒劲儿有些上头,凤清怎么都觉得良王殿下这两句话说的不那么简单。

他心里还惦记着方才送来的消息,急切的想要知道江南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又被殿下看透了心内所想,笑着岔开了话题:“凤大人果然受不得这样的委屈。酒量再好,喝得急了,也一样会醉。”

凤清自然不服气,想要分辨自己不怕烈酒,突然间却脑袋一懵,什么也不知道了。

*

暮春三月,陵化县城的远郊之外,林中已浅草遍布,流水潺潺,春意蓬勃。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不像是着急赶路的样子。

须发花白的车夫望了望天色,摸了把腰间的水壶,偏转头道:“樱桃姑娘,咱们要不要休息一阵子再走,老头算着,今晚怎么也能到家了。”

马车里传来应和,“辛苦俸伯,那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再走。”

车夫一面喝停一面笑呵呵道:“怎会辛苦,老头子驾车这么多年,再没见过你们这样能和夏主一般体恤怜下的。还是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车帘忽然翻起,梳着丫鬟髻的姑娘递出个水壶,音容亲切的如同寻常街巷的邻家小妹,伶俐中带着几分腼腆,“小姐说咱们就是出来散心,只不要风餐露宿,其他什么都好。”

俸伯忙应几声,“的确如此。这次林姑娘病的凶,还好是樱桃姑娘赶了来,不然还不知要在那忻城里耽搁多久。别的不说,只怕耽误了林姑娘的病情。”

樱桃抿嘴笑了笑,回头看了眼里头还在昏睡的人,跳下马车伸展着腿脚,不忘叮嘱几句:“这次回去还是莫提前时凶险,只怕兰姐姐听了担心。”

俸伯点了点头,三两口吞了干粮,拿起水袋往河边走去。

这一行的遭遇,樱桃自己也没想到。

她突发奇想的提前赴约,刚巧就得知了林姑娘独自北上。一意追随而去,没想到竟会在忻城的客栈里见到了病重的人。

拍了拍酸痛的手脚,她爬回去翻出剩下的药丸,用帕子垫着掰成一碎块,顺带叫醒了昏睡中的谢从安。

正巧俸伯取水回来,朝里头道:“林姑娘不如也下车走走,咱们今晚就能到家了。”

一脸懵懂的谢从安被搀扶下来,站了好一阵才发觉身处陵化县城远郊之外的溪边树林。

樱桃在后头目不转睛的瞧着,眉间皱的厉害。

好容易才在夏家养起来的一点肉,又因这场急病耗了个干净,瞧这身形,已是蓄了新棉的批风也掩不住的单薄。

姑娘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得想法子补一补。哥哥说过练武能强身健体。

“林姑娘太瘦了。”

被俸伯的一句话戳中心事。樱桃嗯了一声,重拾旧问道:“小姐为何会忽然病倒,您老真的记不得了么?”

俸伯一面抚着马背一面摇头,“老头子知道的都已经都告诉姑娘啦。当日一进忻城咱们就去了客栈休息,林姑娘不听劝,非要坐在那檐下看雪,想是冻着了吧。”

“若只是冻着了,好好养病就是,又怎会画起画来?”樱桃忍不住将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口。

当日赶到时,据说姑娘的病已养好了大半,瞧着却完全不似个样子。

若没人在一旁盯着,她根本不记得要吃饭喝茶,与她说话也不是时时都有回应,感觉人还是糊里糊涂的,只能越想越庆幸当日自己追了过去。

“全当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懂风雅,都病得这般了,还要在那酒楼里画上那么一墙的画儿。我亲去问了贾掌柜的,他说是姑娘自己要画。可我不明白,姑娘的文采那样好,连夏松哥都夸的赞不绝口,又何必在这种时候强撑着在一个陌生地界儿挣这些虚名!”樱桃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俸伯多少知道这对主仆的来历,耐心劝说道:“老头子活到这岁数,你二人也是我见过的有福之人。林姑娘既愿耗神耗力的去做这些事,想必是有着非此不可的缘故。樱桃姑娘既然心疼就莫要着急,再等些时日,或许就都知道了。”

樱桃按下情绪点了点头,见谢从安已转了回来,忙的迎过去。

两人的交谈声虽然不大,但这林间静谧,此时亦无行人,谢从安在前头听得清清楚楚。

忻城酒楼的画作上墙是她无计可施之下的最后挣扎。

那地方来往的商旅众多,她只祈盼着留名下隐藏的兰花印会被发现,绿珠夫人的手下能寻着这名字找过来。

一想起此事,那带病作画的痛苦仿佛也卷土重来。

她闭上眼重重的舒了口气,然后举起两只手看了看。

这个贵族小姐的身份实在是好得很,琴棋书画,说来就来,关键时候总能有不少的用处。

小时好好用功,长大了果然有用。

她自我安慰的笑了笑,对上迎来的樱桃,忍不住又弯了杏眼。

……还能帮助自己俘获小迷妹。

“小姐快去将药吃了,莫要等着头痛。”面前的嗔怒已经与小晴儿有了几分相似。

恍惚过后,谢从安笑着伸出手去,“知道了。”边说着故意屈膝行礼。

只是樱桃对着自己时说话的语气比着晴儿更加干脆利落些……

瞧着姑娘的精神比前几日都好,今晚也能顺利回到夏家,樱桃那颗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格外的清新自在。

“若是夏姐姐问起此去如何,可不要多说其他。”谢从安一面就着水艰难的吞下那些药丸,一面不忘悉心叮嘱。

樱桃连连点头,“已经知道了,方才也嘱咐了俸伯呢。”

俸伯也跟着点头笑道:“是啊,樱桃姑娘已经交代过了,林姑娘放心就是。”

谢从安笑着追上一句:“若是忻城的贾掌柜来信,俸伯可一定记得告诉我。”

“这是自然。林姑娘放心吧。坐稳了咱们就回家啦。”

鞭子甩开,马儿开始奔腾,朝着陵化县城的大道跑去。

三个人都以为回到家中便是重逢之喜,万万没有想到还未曾入门,已嗅到了几分不寻常。

从巷口开始便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群凑在一处,瞧着街道里头嘀嘀咕咕。

听着外头的人声喧杂,谢从安眉心微动,坐立难安,掀起帘子探身一瞧,发觉不远处的自家大门洞开,前头还堵着许多人,都在隔着门槛往里眺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忙急的喝停,吩咐俸伯先回马车行去,不等樱桃收拾好行李便独自往人群里钻。

熟悉的小院前此刻挤满了人,院子里站着一群人陌生人,背对着自己的正是夏家姐弟。

夏姐姐左手抚臂,显然是有什么不自在,松儿扶着她,与最里头的一群人对峙着。

谢从安急的大喊道:“让开!快让开!不然我就打人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