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交换信物

谢从安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懂的,兰姐姐只是在提醒她要行事需多考虑,不仅要保全自己,也要考虑夏家。

可是心内还是一阵翻搅,说不清那复杂的感受。

兰姐姐几次三番的救她护她,现在陵化城中多少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的确该考虑到对夏家的影响。

夏家要帮,笙歌也要救,还要正视那个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若有一日,她谢氏的身份暴露出来,这对姐弟又会如何自处?

心事满腹,无从说起。

一开始还在害羞的夏松,渐渐的在这漫长的静默中生出了沉重。

“林姐姐,你是,是不愿意么?”他鼓足勇气站在了谢从安面前,举手盟誓,道:“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往后我一定会尽全力好好照顾你。”

望着面前真挚的少年,谢从安满心叹息。“我有难言之隐,此事与你无关。”在满室期待的眼神中,她艰难说出了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可否能将此事放置一年。一年之后,待夏家老宅拿回,我们再来商议。”

夏松以为姐姐这样安排是担心林姐姐顾不自己安危的乱来;夏兰此时也已察觉自己逼迫的有些太过,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如此便说定了,拿回祖宅之日,咱们就重谈你二人的婚事。”

谢从安为表诚意,起身郑重的行了个礼,心中却又已经盘算起来。

……离开之前必须要做到让夏家稳固,如此更要加速让酒坊之事稳定下来。

……之前承诺的是会让姐弟俩回祖宅过年。算算时日,若此计顺利,可趁着年关的热闹将夏家酒坊的势头推至最高。

……可若计划失败,绿珠夫人的身份拿不回来……还是需要备选方案,提前找出笙歌背后之人。

一想到当年的温泉行宫,她只觉得额角抽搐,下意识抬手按住。

……“所以小姐就算是收了这信物了。”

身旁传来的兴奋话语让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个翠色极好的玉镯。

樱桃在一旁正开心的催促着:“小姐的信物呢?”顿了顿忽然拍着手笑起来,“我记得,我记得小姐曾让我好生收着的。可巧今次就带过来了!”说完便翻箱倒柜,捧出个连她本人都已经忘记了的玩意儿。

从忻城带回的那朵鬼斧神工的六角霜花果然让姐弟俩赞叹不已。

夏兰明显是又想到了什么,面露忧色,“这东西太过贵重了。”

爱不释手的夏松听出姐姐的意思,还是将东西还了回去。

原本还在想着要如何拒绝交换信物,被这么一打岔,谢从安反倒忘了原意,一把将夏兰递来的手握推了回去:“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姐姐这样说就是要与我生分了。”

喜欢的东西失而复得,夏松一直开心的傻笑,说自己一定寻个好扇子来配它,夏兰在一旁戏言他有楚人买椟还珠之风。

“可以让小姐给你画一个。她画的画儿可是连从长安城来的人都夸赞的很。”樱桃自豪的挺着胸脯道:“忻城酒楼的贾掌柜来信,说好多人慕名到店里观赏那一墙墨梅,给他揽了不少酒客,还说要多谢小姐,邀你过些日子再去玩呢!”

如此便是说绿珠夫人的身份还未有消息。

谢从安唇角含笑,心里却沉了沉,思绪翻转间又回到了那日隔窗所听到的几句话上。

当时病得糊里糊涂,只考虑如何画完那一墙的画儿,回来之后又遇上如此一遭,整日里殚精竭虑想的都是如何保住夏家,笙歌那处状况如何,这段从前的往事和人倒是忘了个干净,也没顾得上几分伤情。

一趟北上未达长安,就连找回身份之事也没有进展。

果然,还是没缘分。

手腕上的翠色浓重,如含水光。这是兰姐姐一直随身戴着的,好像是她母亲的遗物。

“兰姐姐为何要对我这样好?”谢从安问。

从妓馆里救她回来,又不怕惹上麻烦的安排在家中当亲妹妹养着,难道就只是为了几阙诗词吗?

夏兰正笑看着夏松与樱桃两人凑在一起商议将扇面儿做什么样的,随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温柔的如同记忆深处的母亲,“因为你是我妹妹呀。”

仅仅一瞬,谢从安再次沦陷。

也许真的成为林黛玉也没什么不好……

“小姐自小就与兰小姐亲,如今两家便是亲上加亲!”一旁樱桃笑嘻嘻的插嘴。

这丫头对夏家姐弟一直喜欢的紧,前些时日也常跟着唉声叹气,今日眼瞧着就要比往日里都活泼些。

……若是再添些娇气,便会与晴儿更像了。

谢从安同他们一起笑着,有意的避开了夏松望过来的眼神。

*

城心主街,华灯初上。

扶风坊中灯火通明,酒香处处,笑闹嬉嚷。

笙歌巡了回场便趁着小憩回到房中喝茶。才刚摘了几支压得脖颈儿酸痛的金钗,就听说外头有一对男女来寻。

她当下便觉得是谢从安来了,惊喜起身时又记起这人已经消失了半月不知踪迹,便又坐回去发了半晌的呆,迟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出来。

没想到还真的是二人重逢。

只是这丫头一未交代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二未关切扶风坊内现在如何,开口便提起一件学舞的事来。

“你要来此处与我学舞,可不是疯了?”

笙歌莫名来气,乜斜着将碗里的茶泼向她脚下,“明知这会子紧张还用这么烫的水,可是故意要看我的笑话!”

谢从安怎会不知问题所在,只是苦于夏松在一旁跟着,许多话不方便说,便直接上前动起手来。“好笙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帮一帮我吧。”

“帮!我如何不帮!过往哪样的忙我没有帮你!”笙歌被她拽的趔趄,口咬细牙,到了话尾语气更加悲愤起来。

暗中涉及了往事,谢从安自然愧疚,拽着她的手也便松了。

夏松见状不免惊讶。

他不知林姐姐与这位风尘中人有些什么过往,好奇之下愈发的爱跟着往这里来。整好有两人口头的婚约在前,夏兰也不放心谢从安总是出入此处,便有意放任弟弟如此。

对此安排,谢从安只能在好奇宝宝和笙歌的阴阳怪气里默默苦撑。

终于,在经历了被晾在一旁的第五日后,她甩开了那只尾巴,偷偷翻入了笙歌的小院。

结果一进来却发现屋子里没人。

“这个时辰,当是回来歇一会儿、养精神的。”

她连声嘀咕几句,又转而摸去了前头舞场里,笙歌会用来休憩的房间。

一连跟了五日,笙歌什么时辰习惯做什么也已了解的差不多,就算是要沐浴更衣也该在房中才是。

谢从安才从屏风后绕出来,随手摸了把桌上的茶壶,被烫的呲牙咧嘴,连忙捏上耳朵,恰好挡住了外头晃近的人影。

只听身后突然爆出嬉笑,声音靠近过来,“曲竹姑娘当真是个妙人。”

那语气油腻恶心的让人瞬间汗毛直立。

谢从安心惊肉跳,听得浑身难受,抬脚要跑,却被推门进来的人当场捉了正着。

笙歌认出她来先是一慌,跟着便竖起眉毛骂道:“你!竟然还会偷入人家的屋子!当真是学了些好招式傍身!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谢从安是入夜后故意折回去换了男装的,方才不过是一时心虚才去拿袖子遮脸,此时听了这几句骂反而冷静下来。

她一双眼偷瞄到搂在笙歌腰间的手臂,故意一甩手掐起了腰,顺带将那人看了个清楚。“寻了几日都不肯见我,原来是又有了新欢。”

这酸溜溜的话的确有几分对相好吃醋的样子,引得对面那人眯了眯眼。

这位“新欢”腰身浑圆,一身富贵荣华的金钱纹,更显得是个发福的模样年纪。衣裳料子不错,饰有玉石,可见平素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五官依稀看得出几分当年的清秀,只可惜眼白浑浊,眉宇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这身打扮一看便知是小有身家的商贾,并非陵化人本地人,大概是路过此处来寻开心的。

他对着谢从安露出一口黄牙,笑得如同说的话一般油腻恶心,让谢从安一瞬间想到了张庐。

笙歌瞥她一眼,反手搭上了身旁的肩膀,半个身子都贴了过去,“我扶风坊是开门做生意的,你若有银子,我又怎会不见你?”

谢从安有些急了,只怕她真被占了便宜,恨不能直接上手将人拉过来。没想到那人却将笙歌推开,直接走进房中坐下了。后头下人看了看笙歌的眼色,还直接跟去倒了茶。

这一连串操作真是让人看得迷糊。

谢从安不明所以,却见笙歌不言不语的也坐去了对面。

什么状况?到底需不需她要帮手?

冷不丁的,对面问道:“银子呢?”

这一问倒是让她想起了今夜来此的目的。

夏家酒坊与扶风坊商议合作歌舞一事毫无进展,最大的原因还是笙歌提出需要一笔银子来添置乐器、采买舞娘。

这要求情有可原,不算刁难。毕竟经营这诺大的歌舞坊不易,若能有钱赚,以她今日这个身份角色,也不会为了找麻烦而故意拒绝。

只可惜夏家如今生意做得顺利,也正是需要银钱周转的时候,不往里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拿出来。

谢从安面露难色,忽又反应过来这问话的人不对,当即不爽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跟我要钱?”

对方又是呲牙一笑,“我不与你要钱,我只是跟你比谁有钱。你要是赢了,曲竹姑娘便归你。不然就给我滚出去,少耽误我正事儿。”

在青楼里斗富屡见不鲜,怒掷千金为博佳人一笑的风流故事多了去了。

但是!

这里是笙歌的歌舞坊!

谢从安有些恼了。

她瞧出笙歌的微笑底下也压着股火气,决定还是给这位访客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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