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宫宴之变

得益于侯府闭门谢客的十年,知道谢从安样貌的,一是那些得见天子的官员,二有参与过郑合宜生辰礼的名望之士。即便如此,也得是格外留意过她的才行。余下的,就只剩当年有资格跟去温泉行宫的几位……

谢从安忽然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今日在场的这些女子,竟然有一多半不知是谁。

不过,等过了今日,也许这个颜绥宁就不会再是个无名之辈了。

她拧着眉,估量着今日会被谁叫破身份。正巧红红回来,欢快的声音在这安静又诡异的背景下显得尤其突兀:“小姐,我已经同四姑娘说过了,咱们快些走吧。”

*

谢从安选了最角落的房间,换完衣裳就躺在了榻上。红红自知催请不动,索性也不去管她,站在一旁发起呆来。

这室中香炉紫烟,桌案上摆着书册棋盘,茶座旁甚至还设着一客古琴。真是个偷懒的好地方。

软塌旁的高几上摆满了瓜果。谢从安伸出手捻起一粒紫色的大葡萄塞进嘴里,紧跟着冒出一句话:“咱们就这么睡到天黑再回去吧?”

红红一个激灵便醒了。“小姐莫要胡说。”

她特意跑去看了外头的天色,回来劝道:“前头不知开始了没。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想回。”谢从安抱着盘葡萄躺在那里吃着,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小姐还请可怜奴婢。今日若是出了事,只怕这一家子命都不够拿来填的。”

红红的声音忽然变得瓮声瓮气。

谢从安歪头看了一眼,直接坐了起来。

眼见这丫头低着头忍着哭,眼泪都落在了裙摆上。

谢从安用力将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倒不如各走各路的好。”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面前只是个从小被规驯到大的小丫头,哪里经得她这么吓唬。

轻轻叹了口气,她放下盘子站起身来:“走吧。”

两人走了一路也未见什么动静,不知前头的宫宴究竟开始了没有。

谢从安懒得去问,红红也没有半分要顾及的意思,只是不停的擦着眼睛,惦记着要将这烫手的山芋快些带回去。

迎面来了个宫婢,说是特意来接人的。红红一听说前头在等,自然以为是颜姝彤,便老实巴交的将人交了过去。

谢从安心里头明镜似的,只做低眉顺眼,跟着对方入了画廊。

她知道此处的尽头是个熟悉的地方。

那附近有座给官员日常休息用的大殿,左匾静思,右匾文墨。虽在宫中没正经当上几天值,但她爱躲懒,那地方去的多,自然就还有印象。

方才还想的是今日终归躲不过,不如就混在人群里,少说话,少惹人注目,许也就保了命了。哪知道一冒头就被抓住。

当真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啊……

她这一路过去,经历了各种眼神检验,却奇怪的没见到王浔和她的崔姐姐,等到终于熬出了那群女人堆,又被交给了一个小太监。

两人穿过星罗泊的水上回廊,又绕过湖心凉亭,终于到了那座大殿处。

甫一进来就听到了文墨殿里的谈论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慷慨激昂。

谢从安才要松一口气,这小太监却领着转往了静思殿那侧。

这边比起那文墨殿简直安静的过分,好似无人一般。

小太监停在了一处殿门前,退后一步,示意她进去。谢从安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瞪着眼睛装无辜。

对方等了几等,只能上前推开了门。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到外头的谢从安,眼睛一亮,忙往外走。

方才还绞尽脑汁要找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从安心中狂喜,暗暗喊了声:菩萨保佑。

她灿然一笑,上前行礼,甜甜的唤了声公子。

柳祯煦的脸颊迅速染上两抹绯红,却是背着手嗯了一声,有种少年故作的老成持重。

谢从安无声的笑了笑。

蓬山偶遇那日只是匆匆一瞥,天色昏暗,看得并不真切。却正是这种少年老成的沉稳,才让她将此人身份最终拿了个准儿。

默默的对比回忆之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人我给你找来了。煦儿可要如何谢我?”

谢从安猛的一跳,闪身躲开。

门口出现的熟人穿了件秀满云纹的白衣,头戴玉冠,手中缓缓摇着柄纸扇,已然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不过,这一幕与记忆中的他又着实的不大一样。

这恍然生出的怪异,有种前世今生的混沌,诡异的难以言喻。

记忆里的九皇子总是看上去吊儿郎当,却是人群中察言观色的那一个,心思深不见底。他的衣裳和配饰一般都是淑妃准备的,华丽高调,跟那个整日里与他焦不离孟的王曦很是相像。

长安风行俏丽佳人,总是推崇那种雌雄莫辨的美。王曦多袭紫衣黄缎,是在容貌之外彰显着高贵的身份和圣上隆宠,而王炔在其左右,则是什么颜色艳丽穿着什么。皇家的子弟,容貌风仪都是好的,所以在那美貌无双的王曦身侧,也不曾落了下乘。

撇开良王不说,他二人也能算得是这皇城二美。只是他如今怎会忽然换了风格,连手里的纸扇也与从前不同……

王曦从前说过,九哥手里的那些文人水墨,都是宫中收藏的贵重家伙。今日这把倒像是新鲜做出的竹扇。一面是谱词曲,另一面……竟像是空白……

王炔见谢从安一个劲儿盯着自己输给柳祯煦后被硬生换下了的扇子,便故意合上了,背过手去,朝她笑道:“颜姑娘这样盯着我,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柳祯煦没等谢从安反应便将两人隔开,直面迎上王炔道:“她没有。”

王炔笑着给了他一扇子,还不忘恐吓:“没大没小,你是皮痒了么?”

谢从安满心奇怪这位的身份,想要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出现。感觉他好像是主动找上自己的……

困于心事的一瞬,也错过了对面某人探究的目光。

谢从安抬手轻拍柳祯煦的肩膀,“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柳祯煦回过头来,看着她的样子像是有些走神儿。

这下谢从安真的忍不住了。她眨了眨眼,想要问上几句,又不知该从何开始。

柳祯煦瞥了眼王炔,便拉她在桌边坐下,又递了盘果子在她手里,“秘密。”

谢从安捧着手里的果盘,将这两个字琢磨了几回,明白这里有着暗示,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被看破身份的事情大抵与夏松那小子脱不了关系。

一想到夏松,她有些紧张的看向王炔。柳祯煦似是也想到了这里,忙凑近了低声道:“舅公一直都在宫里,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你放心便是。”

谢从安点着头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又道:“我叫颜绥宁。”

柳祯煦念了一遍,忽然惊道:“你是颜家新接回来的那个?”

“嗯。”谢从安点了下头,扒开了一只橘子。

没想到对面的人一瞬间慌乱,口中喃喃道:“此次回来的匆忙,还未曾去过颜府,不然……”

谢从安边吃边等他继续,见他忽然就哑了,便主动猜测道:“你和颜子骞认识?”

“他不是你哥么?”柳祯煦的语气嘲讽,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古怪的表情,显然也是不信的。

谢从安本就未曾适应这个新身份,有些心虚的看向对面的王炔,结果发现那人只顾着摆弄手里的扇子,明显也在走神儿。

“你呢?又是哪一家的?”她啜了口茶。

这位跟王炔叫舅公,又和衍圣公府很熟,应当是什么皇亲国戚。

柳祯煦拉长了声音,似乎没想好该从何说起。

王炔终于回神,随手一开扇子,笑道:“如意公子,听说过吧?”

谢从安惊叹一声,后知后觉。“原来是你啊。”说着凑去看了看柳祯煦的眉心,连连点头,“对啊,眉心有痣,其色殊红。自然是我们名满大乾的如意公子了。”

“可要比你的瑾瑜公子好吧?”一句调笑脱口而出。王炔随即发现说错了话,脸上多了些不自在。

谢从安认真的捧起茶喝着,假装没有听见。

柳祯煦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个女子。

他想不明白。

谢家的混世魔王如何会突然变成了在陵化县城卖酒的林黛玉。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颜府遗失在江南的女儿。

难道是郑如之把她安排在江南,又换了个身份特意接回来的?

爷爷说他如今在前朝有着东宫倚重,顺风顺水,已非同日而语,根本无需自己担心。若他这样操作一番,只为了让这女子重新回到长安……难道是当真爱她爱得放不下了?

想起当日在蓬山的偶遇,临别时夏松的一番话忽然飘入脑海。心事重重的柳祯煦此刻终于有了笑脸。

谢从安不知道身边这位在想什么,琢磨还是自己的那点心思。

今日让王炔盯着王浔,也不失为一个直接的办法。可是,王炔竟然是良王的人吗?如此看来,王曦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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