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皇帝动怒

营地之中。

开席的时辰将至,膳食之事都已进入了最后的核查。

筵席间用来炙肉的烤架正要起火,膳食所的主帐前却忽然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楚栋不露声色的打发了面前的小太监,顺势将对面的男子打量一眼。

来人一身青袍,气质独特,一双桃花乌瞳生得招人注目,飞眸之间似有流光。着实的好相貌。

对方微微一笑,作揖道:“礼部给事中谢珩,来问问谢小姐是何时不见的。”

楚栋顿时谨慎起来,摆出无奈的架势还礼,“谢大人您也瞧见了,这里忙活的不得了,着实不记得谢小姐何时走的又去了何处。咱们在这里外寻她不着,所里的事务全都报到我这里来了,小人更是无暇分神去寻,这才报给了前头知道。……毕竟是侯府的千金不见了,咱们如何也不敢怠慢。只是,这前头的筵席也不能耽误……您瞧瞧……”

一番推脱的话被楚栋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倒了个干净。他心中得意洋洋,却不知自己方才打发敷衍事务的模样已被谢珩在外看了一阵子。

围猎的筵席少不得炙肉,此项内容历来是膳食所的要务之一。今年的特殊之处就在用了谢从安从民间搜集来的特殊调料。

因事关皇家安危,便会有多重的品验关卡。她毕竟担任着重要身份,所以也必须亲自确认,才算妥当,不然若真出了什么乱子,恐怕无人能担此责。若不是因此,只怕就真的没人能记起她来。

……无论如何也是忠义侯的孙女,竟然如此被人怠慢。

谢珩按下心内的叹息,避开对面探看的眼神,招手让巡逻卫上前,低语几句又转回道:“谢珩未得多少人手,可否跟大人借个小子跑腿?”

不料楚栋将手一拱,堆起笑道:“谢大人,这前头的宴席可就要开了。咱们这儿可少不了人……”他说着话也将眼神避开,双手揣在袖中,俨然是准备装死了。

“是谢珩不懂事了。既然已叨扰了不少时候,谢某还是再到别处去看看。”

谢珩微笑辞别,步出主帐,一直带人绕到了膳食所的大帐后方,确认瞧不见了才立定等着。

不多时候,有个膳食所的宫人抱着个盒子悄悄地跑了过来行礼:“照大人的吩咐换了衣裳,果然问出了些事。”

“发现了什么?”

那人道:“小的拿调料做借口,问了几个,都说谢小姐更衣之后便未再出现。倒是有个嬷嬷嘀嘀咕咕,说瞧见个宫婢不怕死的往林场去了,小的多问了几句。嬷嬷说那宫婢瞧着眼生,背影倒是与谢小姐有几分相似。她其实也疑心是这位主子淘气,想偷溜进猎场去看新鲜,又怕自己惹事上身,所以不曾对谁说,还推脱是自己看错了,胡言乱语。小的也想了,这围猎的林子不许女子擅入,就算真的是谢小姐,到了跟前也不敢有人随意放她去。”

谢珩沉吟片刻,将身后的巡逻卫分做几对,叮嘱道:“谢小姐身份特殊,未免生枝节,要辛苦你们小心查问,莫引注意为上。”

众人领命散去,他便领着余剩下两人去了猎场。

*

仲夏日长,没于西山。当罩在山林之外的绰绰余晖全然散去,虫鸣声渐浓,四下又有另一番热闹。

营地与猎场交接的西北处有一簇拥堆叠的嶙峋山石,正落在林子与营地的黄土之间。这种刻意却又极富意趣的设计,不必说便是为了贵人们享乐而生造出来的。

这地方极适合登高远眺,能将猎场西边的花海湖景一览无余,又没有水边的蚊虫打扰,比那杂草丛生的湖心小岛还要好上许多。

工部懂事的在上头架了座粗略又精巧的凉亭,怪石之间垒出了几道隐约的台阶,蜿蜒至顶,石缝中甚至点缀了些需要耐心培育的若花兰草,风雅之感顿增,也是奢侈的要命。

身着华服的良王殿下此刻正盘腿坐在亭外最高的那块大石上,顶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好看的犹如天人降世。

他转着手中酒杯,笑了笑,“如此冷酒邀月,倒也雅致。”说罢一饮而尽,随手一丢,认真吹起箫来。

箫声入夜,呜咽婉转,在这情境中极为恰当。凉亭之中,七皇子一直默默饮酒,一旁的九皇子惬意的摇着纸扇,忽然道出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

晋王的脸忽从怪石丛后露出一半,边喘边道:“可是前头筵席又有了纰漏?”

他疾步而来,挥退了跟过来打扇的宫婢,顾自在七皇子身旁坐了,抓起倒满的酒杯饮上一口,顿时辣出几滴眼泪。

高处的箫音骤停,良王望过来道:“筵席将开,四弟跑来这里做什么?”

晋王放下杯子,口中不清不楚的嘟嚷一句:“自然也是来追随三哥。”

良王接过宫婢送来的酒盏,递至唇边却又停下,“听说今日林内出了不少的乱子?”

他眼角带笑,晋王的脸色却难看的紧。

九皇子摇着纸扇,似笑非笑,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的确都是些乱子,的确是不少的乱子。”

晋王抬手吞了口酒,突然的恨气怪声:“冷泉干涸这么大的事,怎会无人知晓。工部不知是怎么办的差,直拖到今早才令人报来。”说着又饮了一杯,抽出帕子沾了沾鬓角,“方才又报说岛上湿气过重,烟火受潮,难以点燃……怎么今年到了我这里就诸事不顺!”

说话间,良王已从石头上下来。他按住想要拍桌的晋王,笑着哄了句:“四弟慢些。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说出来总归不妥。”

晋王悻悻,连饮数杯仍解不得气,一旁的宫婢正要添酒,被他一把将壶抢过,顺手搡了出去。

那凉亭之外四下皆空,又为着好看未多设遮拦,只听一声惊叫,那女子就要跌下去,身影一晃间,又被良王扯了回来。

良王将救人用的披帛递还给另一侧的宫婢,吩咐二人退下后才朝晋王道:“父皇与二哥都在,此行莫要生事为妙。”

那双整日带笑的琥珀眼,此时微微凝了冷霜,虽然还是笑着,却让人瞧着脖颈儿发凉。

虽然良王极少动怒,晋王却还是怕的。

他吃了这软钉子又不敢言声,眼见两位弟弟隔岸观火,自然也不想被人看戏,遂咽下不满,换了副笑脸,“三哥可是要心疼四弟。祭台那处事多且杂,稍不留心,底下便要出错。那处又是此次圣意特属,针尖麦芒可大可小。四弟我如此的劳心劳力,却可惜忙活的都不在父皇眼前,总比不得二哥管着这林中猎物,三哥你得伴圣驾,都能轻松得好处……”原本只是要啰嗦几句,说着说着倒真的委屈起来,待觉察良王笑得愈发冷淡,忙又转作讨好:“倒不是说哥哥们的职责清闲。只是这硕大的场子,几千的精兵良将,还有乌衣卫在御前守着,如何就能出事呢……”

良王的眼皮微微一跳,挑起眉头,对着他未发一言。

一连吃了几颗软钉,晋王一口气憋在心口,索性将这几日的暗火也撒了出来:“哥哥莫怪四弟埋怨,那冷泉之事我着实恼火。早先就说了派人去查,结果却至今未报。不知这帮饭桶都是怎么挑选出来的,康将军竟也没被气死。”

良王望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索性拂袖起身往外行去。正巧有人寻了上来,他便招手示意,让人上前回禀。

“先前派去巡猎的小队满载而归。皇帝看了猎物还夸了两位殿下。”那声音不大不小落入亭中,三兄弟面色各异,自有体会。

良王拂退来人,转到晋王身侧躬身附耳道:“若真的忙不过来,不如找七九两位弟弟帮手。毕竟都是自家兄弟,麻烦几许又何妨。”

晋王从小就被母妃管束着,一颦一笑都要听训,此时心底就算不高兴也本能的点头堆上笑脸。

哥哥们都能独树一帜,怎能到了他就只能依仗,若被前朝的那些官员们知道,岂不更要瞧他不起。

眼见身侧的两位皇弟摇扇饮酒,好不惬意,晋王忽然又生出个念头:或有法子让他二人帮自己做事,又不抢风头的。

老九似有感应,忽然瞥来一眼,“四哥,那冷泉究竟出了何事?可是今年的泠泉酿就没了?”

泠泉酿可是这皇家园林每年特贡到大内的宴饮。若是今年少了,往后几年便有要断贡的危机。

提到此处,晋王那张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可能是雨水不够,那冷泉,据说枯了许久了。”

“可我早先才去湖边逛了逛,看着长宁湖水未有变化,湖边的花草仍旧生的极好。”九皇子收起扇子,“父皇那么喜欢这里,常春真人也说此处极具灵气。难道真的是此地有灵,即便泉水干涸,也不影响花草盛放?”

“你们年岁尚轻,有些事并不清楚。”晋王道,“早年间那湖心岛还出过怪事,乌衣卫将里头围了多年不许登岸,再后来也都无人去过。今次不是为着调查冷泉干涸,我也不会派人上岛,烟火就照旧在岸边放了,也算简单。”说着又生起气来,“这群只知动手的蛮人,竟要我亲自问起才肯上报。只怕,万一被父皇知道……莫怪罪我才好。”

九皇子随意笑笑,又摇起扇来,“那便速速了结,不要惊动便是。”

七皇子也与他宽心,“今日算是正式扎营住寨,少不了又要大醉一场。明日开猎回来,父皇必要细问祭台如何。算算日子,游湖赏景应当还需些时候,四哥抓紧处置了就是,不必忧心太过。”

这二人话里话外摆明了是要袖手旁观,晋王只好将刚才的想法抛去脑后。

再有几杯下肚,侍卫来报,说前头的筵席将开,请四位主子一同回去。

皇子们行至半路,正遇上回禀冷泉之事的小将。

晋王气得在马上大骂:“进去了没出来就再派一个进去,难道这也要本王来教!”说完一脚踹在那小将肩头,“十足的蠢货!再处置不好,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

九皇子闲闲坐马,朝长宁湖的方向望了一眼,“越听越觉得此事有趣,四哥不如带我们同去瞧瞧?”

那重重叠叠的营帐之后,有一处明光难掩,歌舞喧闹正如海浪袭来,前头的筵席显然已经要开始了。

晋王连忙摇头,“开筵若是不到,父皇迟些问起恐遭责备,这冷泉干枯并非什么大事,不如等筵席罢了再去,届时咱们只作游湖醒酒,倒也合适。”

七九两人点头应允,良王轻轻挑眉,跟着扯了扯嘴角。四人便并驾齐驱,飞奔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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