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偶然听见Vae的《英国情人》,泪流满面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那些被我遗失的东西,早已像琥珀一般永远凝结在内心深入最柔软的部分。
比如沈鸾音那张过分姣好得让人嫉妒的脸,比如那枚晶莹剔透的樱桃色琥珀,比如佩戴着象征英国没落贵族后裔的稀世琥珀的你。
Lewis,you are my amber(你是我的琥珀).
01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那么地让人捉摸不透,这一秒你所做的决定和实际行动去做的事情,也许就将成为很久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微妙伏笔。
让你或庆幸、或悔恨。
而我已经分辨不清心底的真实感觉,模糊了当时我决定用周六放学时间替生病的母亲去给沈鸾音家里做钟点工的心情,也渐渐遗忘了遇见Lewis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的感觉,那种眺望惊涛骇浪过后依然平静如常的海面的感觉。
02
不过是一个平常而又隐隐不平凡的初秋,我在下课后匆匆背上书包离开教室。为的只是想在沈鸾音回家前做完她家吩咐的工作,毕竟我们表面上只是关系寡淡如水的同班同学,因为家境不同而不得不给她当临时钟点工的感觉,真的让我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剩下的部分……
沈母打开门看见是我之后的诧异表情,和一旁站着的被她亲昵挽着的沈父有些尴尬地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戏”。
秀恩爱的对象貌似出了对象弄错的小插曲。
心里有些想冷笑的冲动,而如果换作是我那向来隐忍的母亲,看着这一幕又会是怎样心揪的表情。我不得而知。
我微微欠身表示礼貌,用平淡而漠然的语气解释道母亲因为生病而让我代班。于是就开始进行清洁工作,趁沈鸾音回家之前。
我知道沈鸾音放学后会在学校的洗手间磨蹭很久,为的不过是化好精致完美的妆容,这一直是她留给我的一个迷。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回家之后除了父母还能见到谁,但是目前的我却只能在给她家做完钟点工后,回家见到因为过度劳累而卧病在床的母亲。
然而,这个迷在我叩开沈鸾音家二楼的最后一间卧室的门之后,悄然解开。
……
当我拿着灰不溜秋的还滴着污水的抹布面无表情地准备踏进那个房间的一刻,我抬眸看见了那个拥有深蓝色眼睛却漠然无比的少年。他的面容是那么陌生,跟学校里女生们八卦的校草校树什么的完全不搭边,因为他那白皙得令人惊诧的皮肤、因为他那头栗色的微卷短发、因为他那双神情漠然的深蓝色眸子。
这一切指向他并不是中国人。
“May I come in?”声音细小而略微颤抖着,因为紧张而显得生硬的英文让我的自卑感更加深了一层。
我的脸开始发烫,从进到沈鸾音家开始就一直庆幸她还没有回到家,让我的清洁工作进行得自然而顺利。可是当我看见这个年纪相仿却全然陌生的少年的时候,那种潜藏在心底的自卑和屈辱感就好像咆哮的洪水一样涌出,漫没了我的心。
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小的诧异,然而他只是侧身示意我进去打扫,左手自然地揣在上衣的口袋里,依然抿着薄薄的唇瓣没有半丝言语。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用力地拿抹布擦着地板,余光不经意间撇到他依然停留在门边没有动作,只是微微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夏阿姨病了么?”良久,这个好听的声音才肯冒出一句话。
“我妈妈,确实病了。”我诧异地回头,清楚地辨认到他确实是用标准的、甚至还带着些许本地口音的中文跟我说话。
让我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和亲切感。
视线忽然被他墨蓝色毛线外套里的衬衫领口处的一抹色彩吸引。那是一枚明黄色晶莹剔透的琥珀,隐约分辨出里面藏着一只最原始的大头蚂蚁。看得出来是价格不菲的东西,然而单凭沈鸾音的家境似乎不足以让她送得起稀世琥珀给她的小情人,我疑惑顿生。尤其是那块琥珀的样子,我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
高跟鞋的声音快速向二楼逼近,我知道沈鸾音回家了。攥紧抹布的手指被冷水冻出紫色,我低下头继续做着我的工作,只是频率在急促的呼吸中加快了——我依然不想以如此卑微的身份出现在沈鸾音面前,因为在这之前,我曾经用那么骄傲的姿态站在第一名的领奖台上,傲视着她区区第二名的位置。
我什么都可以赢过沈鸾音,除了她那忽然发迹后便令人望而却步的优越家庭。
然而她还是在我收拾好抹布和水桶准备迅速逃离的那一刻,以姣好的姿态站在了门口。尽管我很清楚,她不过是想第一时间让他看见自己精心化的妆容罢了,与我无关。
只是刚好碰见了不该出现的我,于是她也学着她的母亲,亲昵地挽住了她身边的少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神奇,我能够想象得到她心里的独白,那就是嘲笑我卑躬屈膝地给她家当钟点工,而她就像个骄傲的公主,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站在王子身边就好。
沈鸾音和少年身上墨蓝色的毛线外套明显是情侣款。
我这才恍悟过来她每天都在学校磨蹭半天才肯回家的原因,竟然是金屋藏娇。因为像她那么喜欢炫耀家世财富的暴发户,有那么帅气的男朋友应该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然而她却没有。这意味着她比我想象中更爱这个少年,爱到骨子里,是不能容许别的人再分享他的,甚至别人连瞄他一眼都不可以。
所以,沈鸾音选择了将他锁在自己的囚笼里,作为她的私人收藏。
这一切当然是我的个人揣测,至于为什么他甘愿被她禁锢的原因,我不得而知,更在细细回想时有胸口一滞的沉闷感觉。
“Lewis。”
“嗯。”
我听见沈鸾音用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然而Lewis以一个短促的鼻音作为简短回应后,这段对白便被空白填满了下文。
或许他们并不是那么亲密。
我暗自庆幸着,然而这种庆幸的感觉却有些莫名。
02
在回家的公车上我有些疲惫靠着窗户,投过玻璃窗对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发呆。手指触碰上窗户,薄凉的秋夜让呵出的气息在上面凝成了薄雾,指尖那么自然地写下了几个字母,不经意就念出了“Lewis”这三个音节。
回神后才意识到什么,我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倒影竟然染上了几分粉色的赧然。
妈妈撑着生病的身体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她还系着灰色的围裙,有些焦虑地搓着手来回在屋里踱步。甚至没有听见我旋动钥匙开门的声音,直到我从身后抱住她,才发现她刚才一直紧皱的眉头以及眼里的些许愧疚和担忧。
“妈……”我说完这个字便没有了下文。
“忧儿,他们没有看不起你吧?都是妈妈的错……”妈妈的声音依然是大病初愈的虚弱,那种歉疚的语气让我的心迅速纠结起来。
“妈你别这么说,以后每周我都帮你去沈鸾音家做钟点工,他们大户人家的心眼没那么小。”末了,我半开玩笑似的补了句,“倒是你小肚鸡肠的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对身体不好。”
吃过饭回到房间,我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第一次没有认真预习明天的功课,也无暇顾及明天的课堂上我要如何眼疾手快地举手抢过第一个回答老师问题的机会,再做出完美的回答,好让沈鸾音以及全班同学向我投来嫉恨或钦佩的目光。
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那双蓝灰色的漠然眼珠,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替妈妈做沈鸾音家钟点工的私心部分,竟然是对Lewis身上那种独有的吸引力所产生的好奇,那种忍不住想要接近和了解的**,蛀虫一般啃咬着我的内心。
哪怕是会从此被沈鸾音看不起。
03
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会在一家名叫“Amber”西餐厅打工,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神秘的英国老男人,长相和打扮都很有英国老管家的味道。在这里打工环境优雅,而且因为工作需要的关系,我的英文口语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甚至可以听得懂老板和他那些神秘的下属的对话,却不动声色地装作只会和客人交流的基本用语,表无表情地在他们谈话时站在一边擦着杯子。
从只会认真工作和练习英文口语,到开始幻想坐在落地窗角落的那个雅座上的情侣是我和Lewis,我想我是中了一种情流感的病毒,却乐此不疲地继续享受爱情带来的重感冒。
于是原本以为会成为“被羞辱日”的周六下午,我也能心情大好地照例赶在沈鸾音化妆完毕前到沈鸾音家当钟点工。因为Lewis在那里,所以我一厢情愿地想象成那是他跟我每周一次的约会,心里藏着的丘比特振臂高呼着:我的恋人在等我。
事情比我想象中还完美,Lewis在笔记本前浏览着本市各条特色街道时,我随口插了句“自己去逛逛才知道好玩不好玩”然后很自然地看着他的侧脸。然而他却回过头,用一种浓稠得让人心疼的忧伤眼神看着我,顿时让我忽然有些慌了神,甚至失手打翻了盛满污水的小桶。他却没有流露丝毫厌恶的神情,只是走到卧室外的卫生间拿了干拖把帮我一起收拾地面。
一股暖流忽然就淌过了我的内心深处。于是我看着Lewis安静得没有表情的清秀面庞,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左脸。羞涩的红晕迅速染上了他白皙的脸,他甚至有些慌乱地推开了我,又在看见我摔倒露出痛苦表情后向我温柔伸手。
“对不起。”Lewis嗫嚅的声音是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低沉。
“我喜欢你。”我淡定地看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认真地告白。也许一见钟情太鬼扯了,但是我必须对我的内心坦白。
Lewis还来不及开口回应我,沈鸾音就前来报到了。她满面春风地款步而来,挽着他下楼吃饭,末了,回头给了我一个不屑的眼神。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前一刻钟我对Lewis的告白,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已经默认我是情敌了。因为,我也许是除了沈父母之外唯一一个知道Lewis存在的人。
而Lewis的美好所带来的诱惑是无人可挡的。
如他所佩戴的稀世琥珀,让人不禁心生据为己有的邪恶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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