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顾清晨猛然惊醒，哪有什么观景台？她就站在水边，马上就要踩进去了。

她后退好几步，大口呼气，有窒息的感觉。

顾清晨对肌肉男道谢，要不是他出声惊醒顾清晨，她今天怕是要凉了。不说违反校规，她感觉一旦下水，她就再也上不来了。

肌肉男走上前，蹲在水边，轻轻波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的动作太过平常，顾清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违反了校规，但校长并没有出现。

像是看出了顾清晨的疑惑，他解释道：“校长不会来的，他对这里避之不及。”

校规前5条都非常好理解，符合学校的立场。第六条，月亮湾的水不可触摸，跟前五条放在一起有些违和。顾清晨一开始以为是怕学生游野泳，或者是在水边打闹溺水，但顾清晨观察过学生的活动区域，学生们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来，这里被大家刻意忽略了。

现在看来，第6条校规，很可能是针对校长的。

“不展开说说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肌肉男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嫌弃，怀疑，惊讶，顾清晨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一瞬间的眼神中能包含这么多情绪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他看起来一身肌肉，但脸庞稚嫩，还是个大男孩。

他们是人鱼族后代，能驾驭河流湖泊，是水中的一方霸主。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族群覆灭，仅剩的族人离开赖以生存的水，上岸成为普通人。但他们依然守着族群的圣地——月亮湾，传言月亮湾出现血月就是他们重新入水做回人鱼族之时。

直到百年前的一天，他们突然被分散到各个不同的世界，圣地也找不到了。好在他们种族的特性，族人之间彼此有感应，他找到了哥哥和嫂子。

一次偶然，他们得到了月亮湾小学的邀请函，听这个名字，哥哥决定即刻去看，哪怕只是名字相同也要看了才放心。

哥哥去了，再也没回来。

后来哥哥的爱人也去了没回来，就只剩他一人在不同的位面世界挣扎。

再后来，他找了过来，发现哥哥已经忘了他，坚持自己是学校的保安。

嫂子也不记得他，说自己是学校的老师，一直都是。

好在他的能力是佛光，可让人神智清明，破除虚妄。

好的是家人记起了他，怀的是他们都丢失了邀请函，他们走不了了。

哥哥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要守着圣地的，在哪里守着都一样。他说那他也要留下来，等血月出现他们就能做回人鱼族，重新拥有消失的能力。

一向疼爱他的哥哥久久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过错让上天收回了他们种族的天赋，已经过了很久了，或许守着圣地只是先辈为了让他们有个容身之所，血月的传说是为了让后来人不那么难过所编造的谎言。

但现在，一个觊觎他们圣地宝藏的贼虎视眈眈，他不能就这样离开，更何况他离不开。他想过偷张邀请函，但看到年轻的面庞就让他想到弟弟，想到族群中的每一位亲人，他放弃了。更何况被邀请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慢慢的他也就不再挣扎。

洛沛眼圈都红了，只是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说说校长吧”

“他是个贼，想要得到人鱼族的宝藏。他得不到的，只有人鱼族同类才能把宝藏从水中拿出来，不然就算他拿上来了也会变成石头。”这个大男孩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什么都说。

“月亮湾的水真的不能触碰吗？为什么我刚刚……”

“月亮湾是有灵性的。从我们与圣地分开后，月亮湾就不能被触碰了。我能感受到，月亮湾也想跟我们团聚。”他蹲在水边，用手划水，样子真的像个小孩子。

其实现在搞到两张邀请函倒不是大问题，顾清晨猜小江不会离开这里了，邀请函应该容易得到，另一张要费些心思但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还放不下族群的圣地和宝藏。

“月亮湾会移动吗？”顾清晨问洛沛。

“湖泊怎么移动啊？”

“那它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愣住了，然后喃喃自语“是啊，月亮湾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是桐林。”一道女声响起，是女老师，她身边跟着位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是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人，他的脸与洛沛有3分相似，多了些岁月的沉淀，应该就是他哥哥了。

女人继续解释道，“桐林，就是现在的校长。他本来是我们的邻居，所以知道月亮湾的秘密也不奇怪。当年族人四散飘落，族长与他同落于一处。后来族长遭遇不幸，将月亮湾托付于他。奈何他心生恶念，想要独占我族宝藏。”

“既然族长能把圣地托付于人，就说明圣地是可以移动的，那你们可以获得圣地的认可，带走圣地啊，你们是人鱼族人，应该可以得到圣地的认可吧？”顾清晨问道。

洛沛的哥哥摇摇头，“我和沚沚都试过了，我们不会被圣地排斥，但也得不到圣地的认可。”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我猜可能还有信物，当年族长可能是以某种信物来把月亮湾交给桐林的。”

………

这三位都是什么傻白甜？在这里虽然不是竞争关系，但也不至于顾清晨起个头就这么和盘托出吧。

“非常感谢你刚刚救了我，但现在我得走了，不然要赶不上晚会了。”顾清晨决定开溜。这里明显涉及了太多历史遗留问题，种族、宝藏、圣地、易主，单独拎出哪个词都够麻烦的了，现在这些词汇集在一起，大概只有他们老族长重生才能解决吧。

刚刚说话的制服男人和女老师丝毫不惊讶，他们让开路，好像刚刚的话只是随便说说无关紧要。

洛沛愣了一下，对顾清晨说：“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

女老师阻止了他，“小沛，别这样，我们种族的陈年往事，不要再牵扯更多人了，刚刚我们把话讲出来也只是想要多个人知道曾经的人鱼族罢了。你跟这位小姐一起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了。这也许就是我们人鱼族的命运。”

肌肉男之前非常冷酷，但现在他已经要哭出来了，红红的眼眶，眼泪止不住的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这一幅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小奶狗，要是在以前顾清晨高低得上前安慰下弟弟，可惜现在的顾清晨脑子里只有提升实力、加固安全屋和囤物资。

最终小奶狗还是跟顾清晨坐到了晚会礼堂里。他整个人都蔫哒哒的，他废了很大力气再次回到这里，这次离开，可能就是永别。

一起进入学校的同行者都坐在了前排，除了小江。他坐在后排学生的位置。被校长的精神攻击，他回不去了，彻底成为学校中的一员了。

董成坐在前面目不斜视，好像根本就没有小江这个人。

这世界残酷，不能依靠任何人。

顾清晨正胡思乱想，礼堂的灯光突然暗掉，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好戏开场了。

校长走到舞台中央，站定后对台下行了个绅士礼，“尊敬的各位嘉宾，各位老师同学，非常感谢大家出席今天的庆典。”

校长语毕，一束束灯光打在第一排，他们也是今晚的主角。

“尊敬的各位先生，非常荣幸能够邀请你们来参观月亮湾小学，我代表全校师生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同时也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江志新！”

所有学生坐在礼堂里鸦雀无声，像木偶一样，现在听了校长的话开始鼓掌，直到校长抬手示意可以了，所有人突然停止，向被按了暂停键，礼堂又恢复了鸦雀无声。

校长示意他们可以上台展示他们的参观成果了。

光束配合校长，落在短发女身上。

短发女走上舞台，将手机里的照片投到身后的幕布上，一张张展示。她是公司职员，在学校里没有明确的职业相关地点，所以她拍了很多，想要靠数量来弥补。

她是对的，校长看过后点点头，便让她下台。

第二个上台的是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

她身姿婀娜的走上舞台，对校长点点头，然后开始展示她的参观成果。她的职业是大学教授，所以拍摄的照片都是教室、课堂、图书馆这类场景。同样校长看过后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卷发女人对校长微笑，伸手走向校长，想要与他握手。

校长大概是没遇到过这么胆大的，真当自己是被邀请来参观学校的吗，还跟领域Boss握手，不过校长也没拒绝，同样伸手准备回握。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只见女人手中寒芒一闪，一柄长刀出现，直刺校长心口。

校长想要后退躲开，但女人的速度太快了，“噗呲”一下就刺穿了校长的胸口。

被刺穿的胸口没有鲜血流出，一根根褐色的枝条从校长胸口钻出，向女人刺去。女人拔剑回挡，但枝条太多了。

女人停止挥剑，张开双手，一簇火苗从她手掌窜出，树枝怕火，纷纷后退，女人趁势向前步步紧逼。

所有人都在观望，这个领域难度不大，大多数人安全离开的概率很大，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跟领域Boss动武，能成为Boss，肯定是实力强劲。而且顾清晨记得校规其中一条是不允许打架，可是现在台上战斗已经白热化，明显校长落了下风，女人触犯了校规，校长为什么还没有使用精神攻击？

坐在顾清晨身边的洛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想冲上舞台，是校长霸占了他们的圣地，还困住了他的亲人，杀了校长他们就能团圆了，还能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圣地。

顾清晨一把拉住他，力气大的一身腱子肉的男孩挣扎都没有就坐下了。

顾清晨摇摇头，让他别轻举妄动。

台上女人步步紧逼，校长已经被逼至角落。

台下的短发女人冲上舞台加入战斗。校长以一敌二更显颓势，老狐狸董成终于坐不住了，杀了Boss很定有很多好处，不能被别人占了，他得去分一杯羹。

短发女人的武器是长鞭，甩起来抽的空气都啪啪作响，顾清晨看着都替校长觉得疼。

董成的战斗方式跟他的人一样，背后使阴招，绝不正面刚，他见缝插针找机会就放冷箭。

被拉住的男孩非常不满，“你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这样就能就出哥哥和嫂子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轻易地就被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女人按在座位上。

“先别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顾清晨差不多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她要验证了。

“想跟你哥哥嫂子团聚就听我的，你现在去月亮湾，用上你的能力，去找一颗梧桐树，唯一的一颗梧桐树。”

洛沛想问为什么，但顾清晨没给他机会，推着他让他赶紧去。

那一瞬间顾清晨有点像他妈妈，会催着他去睡觉，去帮哥哥干活，去给爸爸送饭…离开原本生活的世界，他一个人孤独前行，后来他找到哥哥，又找到嫂子，然后又失去他们，他不想再一个人，他不能在失去亲人！

顾清晨安排走了身边人，她离开座位，爬上舞台。

短发女人已经露出了成功的笑容，校长此时狼狈不堪，已经完全没有人型了，他好像是由一堆树枝拼合而成，现在已经要散架子了。

站在最后面的董成看到顾清晨，他以为顾清晨是来摘取他们胜利果实分一杯羹的，“小顾啊，你怎么不早点来，现在我们已经要杀掉Boss了，你现在过来可分不到什么了。”

顾清晨不理他，就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在等答案。

那一团校长中间好像包裹了什么东西，隐约可见金属质地。这让三人更加疯狂，他们坚信那就是宝物，都想先杀了校长独占宝物。

终于，校长支撑不住了。所有枝条散开，露出了一面铜镜。

最前面的大波浪想要去捡，却被短发女的鞭子拦住，三人从队友变成对手，想置对方于死地。

顾清晨趁机发动隐身术，抄起铜镜就跑。

算算时间，洛沛也应该找到梧桐树了。

顾清晨离开礼堂便撤掉隐身术，因为铜镜散发出了幽兰的光，不算多明亮，但隐身术阻挡不了。

身后追兵不断出言威胁让顾清晨赶紧交出宝镜，顾清晨只管飞奔，不管身后的火苗和啪啪鞭声。

一路不知道跑多久，不知道洛沛在哪儿，顾清晨已经要支撑不住了，她快跑不动了，身后的人明显比她实力更强，这样下去被抓住是早晚的事。

“啪”短发女追上来了，顾清晨猛的回身举刀迎上。顾清晨的刀子是经过尼斯特殊能力加强的，非常锋利，但短发女的鞭子亦非凡品，一时两者竟没奈何对方。

但终究是顾清晨实战经验太少，一个不当心被鞭子抽中手腕，刀子甩脱出去。顾清晨转身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鞭子抽中，一下子痛的脚下踉跄，身体不稳摔倒在地。

遭了，没了武器又不能跑，意味着顾清晨就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短发女大口呼吸，依然嘴不饶人，“让你跑，给你尝尝姑奶奶的鞭子，放心我不让你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就在她的鞭子要落在顾清晨脸上时，一只手缠住了鞭子，挥起来虎虎生风的鞭子，像捏住一根头发一样，轻松的被握住。

是洛沛的哥哥。

女老师出现在顾清晨旁边，扶她起来，问她还能不能跑。

顾清晨点点头，捡起弯刀，内心记下日后要更加注重身体素质的提升。

没想到人鱼族战斗力这么强，留下洛沛哥哥阻挡，顾清晨跟着女老师去找洛沛。

说好的没有生命危险的领域呢！顾清晨苦中作乐的想，自己越来越非，是不能代表着诅咒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

洛沛站在一颗参天大树旁，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看到顾清晨过来，问她：“我找到了，这是这里唯一一颗梧桐树，然后呢？”

顾清晨掏出铜镜，对准大树照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

不应该呀，顾清晨大脑飞速运转。校长体内只有这面铜镜，应该就是关键了。难道她还忽略了什么吗？

顾清晨环顾四周，月亮湾依旧平静，外界的腥风血雨影响不到它。

一瞬间福至心灵，月亮湾！

顾清晨换了个位置，与梧桐树和月亮湾一条线，然后举起铜镜。

铜镜幽兰深邃的蓝光更盛，渐渐的铜镜脱离顾清晨控制，慢慢升空，变大，直至可以吞没他们。

大树枝条颤动，树干隐约浮现出一张脸，狰狞着想要脱离开大树，但它与树干融合在一起，越是挣扎，轮廓边缘被树干包裹的越紧。他嘶吼着，“你们怎么敢！我是桐林！放下铜镜，你们怎么敢！”

镜中慢慢走出个身影，它像影子一样，漆黑的，空洞的。他慢慢走向树干，走向挣扎的树干上的脸。

一缕缕光组成的嫌穿梭其中，黑影逐渐融合到树干中。

顾清晨与其他人静静地围观，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终于，黑影从树干中又分离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一滩。

他们已经完成了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