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他的脑袋，感觉从他身上看见了家里两个孩子的影子：“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他不回话，执拗地拉着我。
我无法，无奈道：“哥哥要去叫医生，不着急的话，等医生来了再和哥哥说好不好？”
我怀疑他有轻度自闭。仅凭他拽着我衣服的力道就不像一个社恐人士能使出来的，执着程度超过90％想挽留对方但不敢挽留的人。
他听了我最后的话，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之后就看着掌心发呆。
医生不在医务室，我得出门去找。我把体温计夹在他腋下，又在离开前顺手把一个纸杯塞进他手里，试图填补他空落落的手。
我也没走远，就站在门口四处望，终于望见医生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
医生见是我，笑道：“清河，怎么大早上就受伤了？才来没多久就听说你脖子上好大一块……”她看见纱布，吃了一惊，“嚯，真是好大一块。”
“不是我。”我向她解释，“屋里有个孩子发烧了，我给他量了体温，现在正好能看。”
“这个天确实容易发烧啊。”她脸色变得严肃，连忙走进房间，“让我看看什么样了。”
她把体温计拿出来，38.4摄氏度。
检查就检查到底，医生问他：“你是怎么发烧的呀？睡觉会蹬被子吗？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医生阿姨吗？”
考虑到孩子的心情，三四十岁雷厉风行的女士夹着嗓子声音轻柔地问问题。我没见过她这样说话，忍不住抿唇笑。
笑音有点溢出来，他耳朵动了下，径直看向我。
医生也看向我，没好气的：“你笑什么？正好你也有伤口，处理了吗，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
我并不希望被人在我身上看见牙印，拢了拢领子，我正色道：“我来帮您问，您忙吧，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她横了我一眼，要去拿药。我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指尖挑他的下巴，笑吟吟道：“你怎么老偷看我呀？”
跟孩子说话我轻松一些，毕竟他们的记忆总是像风一样抓不住，根本想不到长大后到底能记住从前的哪个片段。
况且新鲜事那么多，很快就会把一个没见过多少次的陌生人忘了。
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这种沉默寡言的小孩逗着很好玩。他的脸却红了，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不说话对抗我：“……”
我又道：“你应该去上学了吧？老师会给你发任务么？就是写作业、考试、背书之类的。”
他迟疑地点头。
我说：“完不成任务会被老师教训的吧？虽然是私底下悄悄谈话，但还是很让人伤心。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伤心么？”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估摸着问：“是要看教训你的人是谁吗？”
点头。
我心里失笑：“那要是我，算了，要是院长阿姨教训你，你会不开心吗？”
我和他不算熟，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他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圆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深思熟虑了片刻：“不开心。”
我看到他嘴角微微下撇，用自己丰富的面部肌肉充分地表达了不快。
听话的小孩子真可爱啊，我感慨。我接着道：“像你先前那样不配合我，让我完不成医生阿姨的任务，医生阿姨就要教训我。你看，我年龄已经很大了，都快二十岁了，比你大十几年，这么大的人还要被人训斥……很丢脸嗳。”我学他把脸埋进被子的样子把自己的脸埋进掌心，用“托腮”来形容比较合适，“笨手笨脚的，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他愣愣地说：“没有十几年。我今年十岁了。”
他甚至不反驳我最后那句话。
我是真也要不快地把嘴巴下撇了，撇的弧度比他还厉害。能清晰地看见他几乎是瞳孔地震，病着的孩子连忙问我：“你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医生拿药回来，看见这一幕：“清河你怎么搞的，怎么还让人家孩子反过来哄你了？”
我想张嘴撒娇，撒娇的话却被锁在脑子里。不过正常的话也能说，我勉为其难的：“这样能更好地和他打成一片。小朋友，你说是不是？”
他接过医生给的药和水，“吨吨”一口气全喝光，抹了把嘴：“我叫弥生。”他说，他念了个发音，“这个‘弥生’。”
“我昨天洗了个冷水澡。”他继续说，连口气都不舍得喘，“昨天太晚了，不想麻烦阿姨，就洗的冷水澡，湿着头发睡的觉。”
“哎哟，现在这天还没那么冷呢，冷热交替，还湿头发睡觉，真是什么都挨上了。”医生絮絮地抱怨，“弥生，弥生……找到了。我给你记上……下午记得再来，一天来三次，我怕你们孩子玩疯了就忘了吃。”
他垂着眼帘，安静地听。我看得心软，拍拍他头顶，小声问他：“我给你折花，你要不要？”
他眼睛立刻就亮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我抽了张抽纸，略微得意地在他眼前晃一圈：“等着吧，马上就变成花了。”
我手工不算好，最后做得歪歪扭扭，好在能看出花的轮廓。我把那朵玫瑰塞进他掌心，正好补了没合拢的空缺。看他小心地不知道怎么处理它，我扭头对医生说：“我先出去做其他的了，您忙，下午我再来看他。”
医生随口应下。我放心地把他留在这儿，但没想到我今天就没再过来了。
准确来说，事情要从我踏出医务室门的那一刻说起。
我又和那个人类学方向专业的学生遇见了。他再一次很高兴地和我打招呼，我也再一次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你怎么进医务室了啊？”他和我聊天，紧张兮兮的，“因为脖子上的伤口吗？伤口疼吗？”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可我毕竟不能在别人关心自己的时候用冷漠的态度应付，这对关心我的人而言是不公平的，即使我略微有些不爽。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把一个生病的孩子送过来了。”
弥生是日文名，橘御木也是日文名，但御木我没有试着去找对应的字，所以只是瞎起这样，知道是日文名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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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