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觉得自己很帅吗？”我咽下了许多嘲讽的话，语气真诚地询问他。

他看上去更加惊讶了，甚至东翻西找地翻出一个镜子来照。

“你审美不行。我还挺受女生欢迎的，而且我哥们儿都说我很帅啊。”

“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来。”我摇了摇头，转身去开了一个卧室的门。

“我就睡这间了。记得把任务手环放床头，如果凌晨突然有通知，我们可以及时知道。”

郑容萧长了张嘴，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低头去照自己的脸，露出极端疑惑的神色。

关上门以后，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郑容萧的一言一行。我当然知道他跟我只是相同境遇下的两个个体，一样的出身和一样的家庭不意味着我们两个就会成长为一样的人。他的某些想法和行为习惯跟我是一样的，这让人感觉到一种安心。但是，某些时候，在那些我们不同的地方，我觉得反感，甚至恶心。

想着想着，我进入了梦乡。我梦到很多年前，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团坐一堂。我拿着玩具从大人们身边跑过，隐约听到二姑在跟妈妈说什么抬不起头之类的话，妈妈的脸色很凝重。小小的我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会让她抬不起头，在我的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强大最值得崇拜的存在。

是因为妈妈没有考到一百分吗？还是因为妈妈像我一样把房间弄得一团乱呢？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会让人说出“抬不起头”这样听上去就很过分的评价呢？

再长大一点，等我可以坐在她们身边听她们聊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二姑和其他许多亲戚说的抬不起头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生个儿子，当然抬不起头了！”

“哎呀，小筱是很乖，成绩好有出息呀！可是，哪里比得上儿子呢？”

“你也别怪她爷爷给你脸色看，有个儿子，比什么都有脸！”

妈妈听这些话的时候表现得平静，有时候加些反驳。但是等年过完了，亲戚们都回到各自生活里去的时候，我看得到她总是一个人坐着发愣。

夜晚，她会偷偷哭。我听得到。

我尽力把自己能做的事最到最好，但是只有这一件事，我无能为力。因为这根本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能让她“抬起头”来的方法也从不在我的身上。

郑容萧，在你的世界里，妈妈是不是抬起头来了？她会在夜里偷偷哭泣吗？她会暗暗地看着亲戚家的男孩愣神吗？她会在责备你的时候加上那几个字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说过吗？

清晨，我被任务手环的提示音叫醒。坐起身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第二则任务已经发布，请昨天完成登记的玩家进行确认。任务内容：找出左图中的物品，寻宝范围如右图标注。找到后前往中心广场进行确认登记。”

看上去像一把钥匙。只是钥匙的齿轮非常复杂，材料也不像是寻常的金属。

我换了一身更为凉爽的衣服，推开门的时候郑容萧已经站在饭桌前等着了。我还以为他早起做了早饭，没想到他只是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哟，起得这么晚？”郑容萧笑得很张狂。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种无形的竞争，而他是因为幼稚表现得更加明显的一方。

“嗯。”我点了点头，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拆开一盒饼干。郑容萧理所当然地伸手过来，想要抽走一块。我马上把饼干拉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很不爽地啧嘴。

“要吃自己拿。”

“反正这一盒你也吃不完，给我一块怎么了？”

“吃不完也不给你，自己拿。”

“小气。”郑容萧抱怨之后并没有自己去拿饼干，饭桌上只能听到两个人吸牛奶盒的声音。

“那个东西，我们从哪里开始找？”

从昨天的事情以后，郑容萧没有再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老大。我当然没有居功的想法，那个情况下的直觉是不可复制的巧合。

“除了一张图，没有任何提示，寻找范围又很大。要么是就在各自据点内，要么……”

“需要自己去制造。”

郑容萧跟我的想法果然相同，我们同时喝完了手里的牛奶，连捏瘪盒子的动作都相似。

“郑容筱，我们真为挺像的，所以我就更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你真的不觉得我帅吗？”

没完没了。

我懒得理他，只是站起身准备先搜寻一下屋子里的东西。昨天清点的时候只看了堆在客厅的箱子，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并没有认真搜寻。

郑容萧一边跟在我屁股后面搜索，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废话。

“真的真的，我很认真的问你。我昨天想过了，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像，所以你才不会觉得我帅啊。你照镜子看习惯了，一定是这样的。”

“你谈过恋爱吗？可以问这个吗？”

“为什么不回答啊？你是高冷的人设吗？不对劲啊，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应该跟我一样健谈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