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灵识清明的过程中,吴瑧听到秦莫几人在商量怎么对付帝江。
“瞌睡虫醒了?”秦莫一扫昨天的凝重,好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秦莫像一把闸刀,她像砧板上淌着绿汁的酸菜,随时会被剁吧。
银娘见她泛起酸楚样,不明所以地解释:“瑧,道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跟我们这些小辈都这样相处的。”
“额我知道,我没睡醒。”
“就你睡到大天明,还没醒?”
秦莫好像不打算放过她,挥起大闸刀,亮出锋利的刀锋。“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梦魇住了。”
吴瑧对上他凌厉的双目,忽然明白过来,他可能误会什么了,大约觉得她没说实话?
“就她,做亏心事难保半夜被自己吓醒。”钟延插了一嘴。
“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呢?”
“哪个不长眼的高人?”钟延说话也有些针锋相对,“秦道君,拨开迷雾再定论是人是鬼。”
气氛凝固好半晌,吴瑧弱弱说了一句:“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银娘:“瑧,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是说,刚才没听见你们说的,我想知道该怎么解决帝江。”
秦莫手背顺着长衫“呼哧”一理,带头道:“回崖顶。”
吴瑧以为他们还像来时候一样分组回去,但这一次,余庆说什么也要自己御剑飞行。
银娘尬笑着退到他身边:“瑧,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怕死,要不你也放自己一马。”
吴瑧:“……理解理解。”
闺蜜是拿来劝的,劝不听便做好收尸的准备。
“不怕,我在你前面带路。”钟延率先踏行起来。
秦莫也不啰嗦,手托在杜蘅肘下,眨眼掠到围着深谷的山岗顶端。
吴瑧回头看了眼,若不是白鲜,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过往的密辛。
不管过去发生过多少轰轰烈烈的事,有过多少刻骨铭心,都将归于沉默。
钟延负手前行,对他而言踏行比平地行走还轻松。
“不必为这些事苦情。”他说,“人都道尘世数十年,一行太匆匆。他们在轮回道中循环往复,自有一番潇洒。我们得了长寿,采了天地灵气,守着孤寂与悲苦也是应当的。”
“钟延……”
钟延跨步越出去大百米,让吴瑧跟紧,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你还小,心境稚嫩,见多这些事也就不为所动了。”
清冽的声音似薄冰脆裂,等吴瑧快到身边,钟延转身又跨出百米远的一步。
“我儿时有个玩伴在钟山长住,性子很软,钟山覆灭前她同我道别,说为了族里安危不会再同我往来。”
他原本背朝吴瑧,这会转过身,眼中一派淡然。
“至少白鲜前辈与河灵前辈心意相通,生死相依,他们那般,也算无憾赴死。”
吴瑧的落点略微偏斜,但是比前两次好多了,在空中停下时,距离钟延不超过十米。
“吴瑧。”
“啊?”
“我以为你会宽慰我两句。”
她也想,一来自己不如他多了,大部分的心思放在脚下,二来,这种要怎么安慰?
“你放宽心……”
钟延半垂眼望着她,多了几分冰冷。
再侧身,人直接落在秦莫身边了。
这里过去少说三五百米啊。
太小心眼了吧!
早在崖顶等候的秦莫见吴瑧小心翼翼龟行,好奇问:“好端端生什么气?”
钟延:“道君哪只眼睛瞧出我生气了?”
秦莫回头问别人:“不明显么?”
余庆猛猛点头,“有点。”
“让开!”
头顶传来让某人生气的始作俑者的喊声。
吴瑧上秒人还在百米外,眨眼从天上砸下来。
玩大发了,她不过想学钟延试下踏行的时候瞬移,反正最后一点距离了,不会摔到悬崖下。
但是没把控好身体,只好瞄准山顶上的人形靶子。
余庆眼疾手快拉开银娘,杜蘅也跳到一边。
待留在原地的两人衣衫垂落,吴瑧惊觉自己掉在某位蛇仙君的怀里。
“额,谢谢。”
转眼见秦莫看戏似的勾了个嘴角望着这边,“准头不错。”
吴瑧猛推开钟延跳下来,“你们看见的,我没有故意往他身上撞,我是真定位不准,不是死绿茶。”
余庆举手:“我作证。”
钟延苍白的脸更灰了几分。
那头,杜蘅已经开始忙活了。
他按照白鲜教的方法念叨咒令,打开秘境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期间看看能否引出帝江。
若不能,再做其他打算。
银娘把玩着吴瑧的一缕发梢:“难怪水底洞穴布了单向传域阵。”
吴瑧道:“既然要困住帝江,设一个内外都不通的术印岂不省事,难道方便白鲜前辈自己进入秘境?”
杜蘅缄默半晌,随后道:“当年河灵族长死后还留有一缕魂魄,有人告诉前辈以活人精魂温养魂魄能将其复活。他便想了个法子收集下潭者的精魂,所以那条漆黑的通道里有不少冤魂,才会生成寒阵。”
秦莫:“谁告诉的?”
杜蘅:“黑云族的一个护法。”
闻言,其余人沉默无语。
“如果你们不问起,我本想遮瞒此事。”杜蘅坦言,“前辈说嘉吴为名声残害河灵部,而他为挚爱害无辜的修士,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唉!”
吴瑧气叹得深,惹来好多双目光,她张望一圈问:“怎么还没动静。”
“来了。”钟延道。
他走到崖边,望向对岸山林皱起不小的眉头。
吴瑧跟来,没发现什么,“哪儿来了?”
嘴巴还没合上,山顶无端卷起凉风,悬崖底下传来粗糙的呼啸声。
因为杜蘅施术的缘故,秘境边界显形,整片山林罩着淡绿色的边界。
眨眼功夫,一个全身赤红的圆团直冲上来,四条腿虽然短,也有半个人长。
这颗巨大的红球飞得老高,在悬崖顶部投下一大片阴影。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一行人头顶,朝杜蘅所在的方向直冲过去。
“闭阵!”
钟延话声刚起,已经带吴瑧瞬移到杜衡身前。
秦莫同时出现,双手绽放刺目珠光,与钟延一同对上滚圆的两条短腿。
这团赤红玩意便是帝江。
两人有意引开它,好让杜衡施术。
但帝江的目标很明确,不管其他人,非往杜衡方向撞。
秦莫合掌,虹光刹那凝聚,在帝江身侧唤化出一左一右巨型手掌。
另有一掌由钟延操纵,自空中劈下,如梵天金印下尘,强势拦住帝江的去路。
两相配合下,帝江的两条后腿躲了两招便被擒拿住,伴随它粗糙的啸声,被高高甩起。
钟延那只金掌迅速在地面化作一道困兽圈,只等帝江摔落便能困住它。
除了杜衡,所有人的视线跟着它望向天上,却见帝江背上伸展出一双焦黄色翅膀。
上下一扇,翅膀中间聚起一团红焰,脚上翻滚浓烈赤焰,即时破了秦莫的咒术。
“小心丹火!”
火团翻涌,在帝江摔落地面前,率先砸碎困兽圈。
肉眼可见丹火比帝江本身的力量霸道十倍不止,它的兽丹不知攒了多少热毒。
吴瑧下意识起了一个防御阵保护杜衡,尽管她清楚在上古凶兽面前,这点防御没卵用。
斗法还未结束,帝江背和肚子一样圆,不知哪面摔在崖上的巨坑中,又把自己反弹回半空。
焦黄色翅膀反扇,朝吴瑧两人的方向喷出一团丹火。
杜蘅在她身后,空间阵门还未关闭,让开丹火会破了阵门,不让搞不好烧得灰都不剩。
钟延两人速度极快,分别扯住帝江的两只圆脚。
一团圆滚滚的东西从吴瑧阵前侧飞而来,把它自己扔的火团顶开。
所有反应都在弹指间,吴瑧倒吸一口凉气,也惊叹那两人的战斗力。
“还要多久?”她问。
“半盏茶!”杜蘅的声音有点颤抖。
“别怕,稳住心神,我们尽力保护你。”秦莫说得笃定,吴瑧堵在嗓子眼的紧张略微和缓些。
帝江一时攻不下,拉开距离退到崖边,低沉怒吼,好像在说“滚开”。
钟延两个挡在它和杜衡、吴瑧之间,态度也很强硬。
帝江拱起圆背,再次伸展出一对翅膀,焦黄焦黄的。
两对齐齐扑扇形成四团火焰,四支翅膀用力一拍,分别把火焰扔向秦莫、钟延、吴瑧和杜衡,以及较远的银娘和余庆。
它咆哮大吼,看样子要背水一战,但这次的前进速度显然慢了好些。
大约凝结丹火相当耗费灵力,一次性凝结多个,迅捷度便下降许多。
秦莫瞬移开去接攻向余庆两人的丹火,钟延捏诀拍地。
“嗦嗦——”四条紫链拔地而起。
吴瑧认出来,由他原身的灵力凝聚而成。
危急中她居然注意到秦莫的眼角闪过一抹寒芒,一定是钟延的灵力引起他怀疑了。
但钟延体内还有叱咒,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存实力。
紫链穿过丹火,从另一头刺出的部分焦黑,但很明显与前番的一触即散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吴瑧只略微思考顿了下,钟延便和秦莫联手给帝江补了一脚。滚圆的身体摔成弯弯的弧线,掉下悬崖。
突然,周边场景转换,天光吐出霞红。
被嘲讽成苦瓜的两人对眼相望,这场景,有经验啊。
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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