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吴瑧手边亮起一个千里传物阵,灵力不熟,但她认得是轮回神君的。
里头飞出一封信笺,上面写着“瑧启”,银娘的字迹。
输入灵力,空白的信封里飘出一丝灵力化成拜帖,自动显出字。
“除夕龙腾,灯烛辉煌,略备薄酒,祈劳动玉足,盼以添香,幸甚幸甚。”
银娘可能怕吴瑧看不懂,在下面标注:除夕夜请赏光来龙殿山庄,敬邀赴宴!
“都要过年了,”吴瑧怀念妈妈烧的一大桌菜,转头问,“去吗?”
钟延安然道:“有美酒佳肴为何不赴?”
“去参加这种筵席对穿着打扮有什么要求吗?”
钟延站起来换了一身淡紫色装束,原本就脱俗的人更加飘逸,他道:“如今不比从前,繁缛礼节尽省,一切从简。”
“你就穿这身淡紫色的,我的话……”
钟延走近,指腹贴在吴瑧额心:“这身如何?忘了在哪见过,很配你。”
眼前脑海中显现出一身宛如沾染了烟雨但不世俗的通体米色拖尾长裙,软如云雾,前襟与腰封如虹光,材质非常特殊。
“好看是好看,太招摇了。”
“无妨,你这身偏向便服,待后日,华光溢彩的女修比比皆是,不必收敛样貌气质。”
真等到除夕当天,钟延嘴上说着一切从简,骨子里的传统却敲打着他得下拜帖。
不过他很谨慎,没亲笔书写,内容拟好让吴瑧代笔,毕竟她的笔迹就算被有心之人留意也没多大不了的用处。
龙殿山庄门口,星元神君带着余庆一众弟子在山庄门口迎客。
“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余庆拱手含笑。
山庄里面花灯空悬,傍晚落下灰暮,灯火辉映,爆竹声声嬉闹。
在热闹中,锋芒大会赛台的方向设了禁圈,空中悬浮的灯彩虽多,但难把天上的血云遮挡完全。
吴瑧穿过操练场,远远看见银娘在弟子殿外迎客。
她着湖蓝对襟襦裙,外披立领短衫,衣摆处的流苏随风飘动,既凸显了节日庄重又不失灵动,衬得她超然脱俗。
“怎么今天反而不多见苍崇弟子?”吴瑧迎上去,头一回见对方穿着如此得体,都不由得笑了。
之前举行锋芒大会,别派赴邀或自行来的都会穿上各派统制的服装。
“为的上次那事,半数往上算的弟子去别的门派贺年了,今年连帝君都不在,他去酆都罗山了,我师父和轮回神君也出门去昆仑派。除去这些缘由不说,每年的除夕至元宵期间,修仙界的人最爱往尘世跑。”
殿内,左右各三名弟子对入内的宾客行礼:“新年胜旧年,长喜乐多康健。”
钟延回礼:“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吴瑧回得就普通很多:“新年伊始,喜乐安宁。”还是她怕失礼临时记的。
主座上,秦莫潇洒从容地与人觥筹交错,看到吴瑧和钟延进来点头微笑。
这顿席吴瑧吃得悬心,上次锋芒大会在心中留了阴影,一直害怕发生什么事。
“今日应该能平安度过。”钟延举杯。
吴瑧不会喝酒,抿了一丁点,酒气冲到喉咙里呛得很。
银娘喝了点小酒,坐在吴瑧边上捂嘴道:“瑧,金道长怎么总黏着你?如果他真有什么意思该告帖修仙界,可不能欺负你没了师父,一直不明不白地跟着你。”
吴瑧拍她手背,压低声音,“说什么呢!我跟他只是好友。”
“这样啊,那你要小心。你们总一起出现在人前,我怕你被别人误会。”
这怎么解释,不过旁人不了解其中缘由的免不了有看法。
“你提醒得对,我会注意的。”
筵席结束,秦莫单独邀吴瑧和钟延去茶轩,很有话说的样子。
他们先到,余庆在门口等。“今日茶轩被神君包圆了,除了我们无人能进,我等等神君和银娘,你们先上楼吧。”
楼内在室外灯火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两人相邻坐着,吴瑧拍拍钟延肩膀,准备了一句她认为很适合的祝福语。
“那个,还没送你祝福。愿你过尽千帆仍有梦,眉眼清扬是少年,恭贺新禧!”
说完,对眼之人眉眼扬起笑意。
钟延起身,朝着东方跪下行以大礼:“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愿修清金道星光景常新。”
吴瑧感怀,也暗自祈愿,钟延为天下安宁祝祷,如果真神界的人注视大地,希望他们让他得偿所愿,也希望钟山早日摆脱困境。
站起后,钟延合掌闭眼道:“愿吴瑧——”
后面的话却按下不说了。
“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听。”
楼下脚步声响起,秦莫先露头,余庆和银娘也有说有笑地上楼,他们随意坐着,就当一起守岁。
“怎么不见白逐?”吴瑧假装不经意提起。
“莫要提他,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有什么出路。”秦莫恨铁不成钢道。
余庆低声解释:“白逐近来总不听召唤私自离开,颇有跟师父分道扬镳的意思。”
吴瑧不经跟钟延对视一眼,难道白逐口中的主人真不是秦莫?
其实秦莫作为备选怀疑对象,吴瑧也不相信是他,毕竟他还隐瞒着苍崇镜的下落。
“庆,未时了,你去送送来客,远客带去厢房休息。银娘,你一道去。”
两人应声退下,但余庆出去时脸色挂着怨念。
“秦莫,你怎么很多事都不让余庆知道?”
没外人在,吴瑧也懒得用敬词。
“他是我徒弟,修为不足,知道的少哪日被人捉去了兴许能放他一条生路。不似你们,是死是活自然有别人担着。”
吴瑧不知道这算不算过犹不及,和稀泥评价:“用心良苦。”
“哼,满嘴假话。”
“……”
秦莫像往常一样品茶,在三人周遭封起灵阵,“有一事,锋芒大会上,请你去试炼场的弟子,已查明他的来路。那名弟子叫明晦,原是在祈原的谢水殿中当差的,他任代掌后,此人被调入感惑的天工浮殿。”
“你的意思,苍梧神君和星元神君都有可能是苍崇的那啥?”
“你觉得呢?”秦莫反问。
“被设套了吧,故意让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秦莫失笑,“历练几遭,你个新芽子还算有点眼力见。”
一看钟延,他也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原来秦莫可对多人用传音。
明白隔墙有耳,三人继续用传音术交谈。
吴瑧抚着茶盏上细雕的花纹,“有心之人故意在锋芒大会上找了个与苍梧神君有关的弟子去请我,生怕别人查不出来。”
“秦兄,你们苍崇再不内治,怕会落得跟钟山、君临洲一般的下场。”
“重延兄提醒的极是,可惜钟山神族遭受黑云族迫害却仍闭门不出,你说是吗?”
钟延抿了口茶:“照秦兄与吴瑧在山阴山的经历来看,钟山不插手多半不是因为明哲保身,同在修仙界祸福相关,若能洞悉世情不会视而不见。”
秦莫以茶代酒敬道:“有重延兄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钟延举起茶杯看吴瑧:“一起?”
三人喝下“同盟酒”,吴瑧瞄了一眼钟延,这是打算摊牌了?
吴瑧倒有个疑问:“重提君临洲,那地方的雪连片形成滅场的速度极快,几乎一天不到的时间整个君临洲沦陷,而后来苍崇山的滅场,包括现在龙殿山庄里的,都没有连片扩大的趋势。”
秦莫打开窗子,外头正巧飘起许多祈福灯。
他们耳中听到的是“你看这些灯独个飘着夺目绚丽,如果灯芯中都加了引爆符,在空中连爆会造成更大的轰响。”
秦莫嘴上说的却是“两位,祁个福吧。”
“你的意思,他们的行动更为隐蔽,想要干一票大的?难怪神参临终前说君临洲的滅场是试验品。”
窗外有一盏祈福灯飘着不动。
秦莫摸起杯沿的茶梗弹向停着的那盏灯,灯身被破掀开一扇纸窗户,灯芯居然不是火苗而是一道黄符,他又拟了一道符将灯身恢复。
“看到了吗?窃听符,字面意思不用我解释吧。”
吴瑧了然,不止尘世她家,龙殿山庄内也全是眼线。
秦莫继续分析:“如果祈原是奸细,尹时砚为什么不告发他?显然有人想让我来做这个出头鸟,非得层主互掐才能达到让苍崇分崩离析的目的。”
吴瑧笑嘻嘻对秦莫说出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有问题?”既然想让他们互相猜忌,就让窃听之人听到。
钟延将茶盏轻敲在桌上,继续传音道:“谁有能耐操纵这一切,谁能指使得动感惑手底下的人,谁又能在龙殿山庄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滅场所需的血祭阵?”
吴瑧猛然一惊:“天煞的不会吧?那现在苍崇层主中还能相信谁?”
“我心中大致有数但不敢完全下定论,比起他们,现在我更相信你们。”
钟延:“你今日找我们来已有计划?”
秦莫:“没什么计划,不过我们要扰乱他们的计划,把简单事情复杂化让更多奸佞露出马脚,让真相浮出水面。看你二位肯不肯配合演一出戏。”
听了秦莫的谋论,钟延感叹:“秦兄,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息事宁人怕不能治本。”
“你怎知我没有想法?”
吴瑧看看钟延,看看秦莫,“我没听懂你们话里的意思。”
秦莫为两人续上茶:“接下去你们两人有什么动作一概与苍崇无关,来日再见便是殊途。”
按约定好的动手,灵力激荡下室内四层并作一层,满地的碎乱木石。
趁别人赶到前,一声巨响茶轩轰然塌落,三人打到室外。
苍梧率先赶到劝架:“做什么你们?发酒疯哪!”
吴瑧扩声道:“你们一众同流合污,装什么好人?”
苍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同样的话,你们一个差人邀我上台嫁祸于我,一个意图封住我们的嘴,不是一丘之貉是什么?”
秦莫跟她一掌对开,语气发狠:“别说我相信祈原,即便他是什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你算什么东西!”
钟延从中间分开两人,与秦莫打在一处。
秦莫毕竟有一千年的积攒,钟延迷惑别人的黑灰灵力与炫彩灵力难分上下。
那边,苍梧御物飞行过来要帮忙,吴瑧半空拦截要去抽他的御剑。
苍梧他以为双方闹误会没想认真打,只是旋转躲开。
吴瑧一看钟延那边不好演,想着先过去把他俩分开,秦莫难敌四手就要败下阵来。
钟延见机袭向苍梧神君,秦莫瞬移到过来推开他,可再想回防为时已晚,钟延蓄足掌力重击在他胸口,一掌下去,秦莫直直往后摔,一口鲜血喷向空中。
苍梧御剑接住秦莫,后者重伤晕在他怀中。
他见钟延动真格的,扯下长胡唤化白龙鞭。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芷期等人也刚巧从正门赶来,而更远处,一股强大的灵力极速靠近,盛气逼人。
更多人聚集到茶轩外,事态已闹大,钟延使眼色走人。
两人掀起茶轩外的池水,装作无奈离去的样子。
边撤钟延边狠厉扩声:“各位且拨开苍崇的面目看清楚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沁川先祖灭族之仇定要一一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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