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科尔德农斯

2025年8月29日。

纽约从凌晨四点开始下雨,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到城市被浸润得差不多后,打雷放闪交替,天空乌云密布,直到清晨仍是阴沉的灰色。

七点半时,罗轾被雷声和雨声唤醒。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手机的充电线拔下来。纽约气象台发布了最新的天气预报,预计暴雨将持续一天。

雨水和他没关系。想到这一点的罗轾没躺回去,而是去了浴室淋浴。温热的水流淋遍全身的同时,他慢慢从困意中恢复精力。

今天是美网的第四个比赛日,他被安排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球场,这是美国国家网球中心唯二有遮雨棚的球场。意思是,无论暴雨怎么持续,他都必须上场比赛。

他往头发上抹上泡沫的同时,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停止播放古典音乐,而是转成了急促的来电铃声。罗轾把手擦干后去接。

“比赛改到明天,训练场全部关闭。你直接来健身房。”教练帕特里克-埃拉尔在电话里通知。

“好。”他答应完,随口问,“不能开顶棚吗?”

计划被打乱,比赛延期意味着接下来的赛程变紧张。这显然不是大部分选手想要的结果。

不过他无所谓。他喜欢生活有点变数。

“漏雨,而且排水系统出了毛病。”帕特里克毫不掩饰话里的嘲讽,罗轾知道他对美国人优越地过分吹捧自己的赛事感到鄙夷。

闲聊结束,罗轾准备挂断电话,帕特里克叫住了他。

“对了,罗伯托有话和你说。”

电话那头穿出了听筒交接的噪音,然后是脚步声。他的理疗师罗伯托-洛佩兹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萨沙,戴西昨天到了纽约。明天能让她……”

罗轾回到雾气氤氲的淋浴间,无礼地打开花洒,水声将罗伯托的话冲刷得几乎听不清。

“洛佩兹先生,这是最后一次。”

气氛渐渐凝固。

罗伯托感知到他的态度,有些紧张地辩解:“可是我们之前合同说好,比赛期间能够让一位家属陪同……”

“我也没允许家属坐在我的包厢。是吗?”

罗伯托不知所措地沉默。

“下不为例。”

上午九点,罗轾和教练团队准时在健身房会合。

下午两点,他们回到球员酒店,在帕特里克的房间开了个小会,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技术、战术,以及美网后的参赛计划。

半小时后,讨论结束,罗轾和帕特里克单独留下。

“你要把罗伯托开掉?这不需要问我的意见。我跟某些‘**’的教练不一样。”

帕特里克的笑有点玩世不恭,这也是他一直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每位教练的风格各有差异,有人辛辣,有人严苛,也有人温和,帕特里克都不是。

罗轾不是很满意他加在‘**’这个词上的重音。

帕特里克在讽刺洛伦佐。洛伦佐在圈子里有句名言:希望xx像牲口一样训练。一个很西班牙式的比喻。

“和**无关。”罗轾挑眉,神情很严肃,“我正在寻找下家,需要你帮我留意人选。”

帕特里克笑起来:“也是,再**的人不还是被你炒了吗。”

罗轾耸耸肩。帕特里克和洛伦佐无论是职业生涯还是教练生涯都高度重合,他热衷于和自己的假想敌较劲。

正事说完,轮到饭后消遣的琐事时间。

“炒掉罗伯托是因为他那个女儿?叫戴西,是个模特,没错吧?”

“为什么你认为和她有关?”

窗外的雨小了一些,房间被衬托得格外安静。罗轾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很平稳的心跳。

“因为那女孩是你的ex?以及你现在有了‘新欢’。”

“新欢?”

他可不承认戴西是旧爱。没有旧爱,哪来新欢。

罗轾没有纠正帕特里克,而是等他说下去。

“那个亚裔的英国女孩。你刚刚一直在看新闻,因为她今天拿了冠军,是吗?科尔德农斯W15,很小的比赛,报导不那么好找。”

“她的教练是洛伦佐。”罗轾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变得稍微晴朗了一点。

“没错,所以我很好奇,会不会哪天我得该死的跟洛伦佐坐在一起。比如,就比如你发疯要和那女孩搭档该死的混双。”

儒雅的帕特里克只有在提起洛伦佐时不避讳脏话,他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是个好主意。”罗轾微微一笑,点点头,调侃说,“不过要等哪天你成了我经纪人,我才会和你主动说我的八卦。”

他站起来伸了伸腰,准备离开。

“你什么时候打算试试我的补充剂?”帕特里克叫住他。

罗轾拧动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说,“明年?或者后年。我现在吃的营养剂已经够多了。”

外面的雨在这时突兀地停了。

-

2025年8月29日,江浔夺得意大利科尔德农斯W15冠军,获得30个积分,排名到达852。

2025年9月6日,江浔夺得西班牙马尔贝拉W25冠军,获得50个积分,排名升至569。

……

黑色轿车在开阔马路上缓缓穿行,车窗外掠过一排排哥特式建筑,阳光透过云层撒向沥青马路,将城市染成了富有历史感的金色。

车内有三排座椅。司机是当地人,副驾驶坐着身材健壮、神情严肃到近乎凶狠、制服一丝不苟的保镖。第二排是融洽攀谈的两个意大利人,空旷的最后一排留给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女和她的球包。

后尾箱不时发出些金属质感的微弱响声,来自于两个奖杯,它们将被主人摆进新的单人宿舍里。

“劳拉。”前排的洛伦佐换回英语,朝后排说道,“我们回到后先找达伦。”

达伦-布朗,团队里唯一的非意大利人,担任理疗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马泰奥关切地问。

江浔活动肩颈,上面还有止痛贴的痕迹,止痛药的副作用也慢慢发作。她的肩膀比昨天更疼。

“别担心。我会和达伦沟通。”

江浔透过后视镜看见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睛。

洛伦佐的眼睛里总是带着审视。她偶尔会没有根据地觉得罗轾和带了他六年的洛伦佐有些相像,不仅仅是球风。

这份审视从她第一次和洛伦佐见面就存在着。

那天洛伦佐将她带离LM的前台,安排她跟一位高年级女生对打了一局抢十(最先拿到十分且超出对手两分者胜利)。江浔热身没热够,虽然赢了,但没打好。

洛伦佐说,他看得出来她有天赋。江浔不知道为什么洛伦佐眼里要带着很微弱的惊讶说这句话。

直到现在,她都认为洛伦佐对她心存疑惑,尽管她的一切几乎对他透明。他们将长期合作,这代表着要互相交付信任。

江浔低下头去,内莉给她发了一篇新闻报导,她还没来得及看。

报导来自英国媒体,称江浔为“十六岁的明日之星”——今年七月拿下温网青少年组女单冠军后,她连拿两个成人赛冠军,是很顺利的开局。

网球起源于法国,诞生于英国,普及在美国,现流行于世界。

作为网球的诞生地,英国媒体热衷于造星,基于近年来青黄不接的窘境。

江浔看完了整篇,退出去后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她先选了几张摄影师的返图,上传到社交账号,简短配文“Thank you Marbella”。

然后回到和内莉的聊天框。

江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佛州?】

内莉已经从LM毕业,并收到斯坦福的offer,加入NCAA(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全国大学生体育协会),走上了大学生球员而非职业球员的道路。

这个假期,内莉先是回到迈阿密的家,然后前往纽约观看美网。美网的决赛将在明天举行。

很快就有回复。

内莉:【Yes!享受我美妙的假期。你呢?接下来怎么打算?】

江浔:【我在回LM的路上。】

内莉:【我好不舍得纽约,但美网马上就要结束了。唉,今年的大比赛也都结束了。】

昨天在酒店,江浔抽空看了美网的半决赛,罗轾输给了头号种子,不过这已经是他大满贯的最好成绩。

江浔:【明明是舍不得你的假期。】

内莉:【劳拉,请你不要拆穿我!……对了,你知道今年戴维斯杯小组赛要在迈阿密举行吗?我又可以去看了!】

江浔想起之前,英国媒体对今年戴维斯杯的前瞻报导。

曼彻斯特的小组赛举办权被撤销,取而代之的是迈阿密。

英国队不仅无法主场作战,还被分到了和西班牙、澳大利亚一起的死亡之组。为此,体育报纸写了整整半版来分析小组赛出线的概率。

因为举办地换成迈阿密,所以美国队有了主场作战的机会。

江浔:【你要去现场支持美国队?】

内莉:【噢,有个烦恼,不知道该支持美国队还是捷克队。】

Davis Cup戴维斯杯紧接美网,就在下周。

江浔之前看过小组赛的分组。

彼时英国某位名宿不屑一顾地称小组的第四个队伍为软柿子,而把热情倾注在前两个传统强队上。

当然,西班牙和澳大利亚,网球历史悠久,队伍星光熠熠,跟那支印象里只靠归化出成绩的队伍完全没有可比性。

江浔现在觉得那位评论员现在一定要为曾经的大放厥词后悔了,因为最后那支队伍是加拿大。

人们对归化持并不开明的态度,然而归化到罗轾,称之为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

手机的震动将她的注意力唤回。

内莉:【西班牙今年还是承办地吗?】

江浔:【对,在瓦伦西亚。】

内莉:【天哪,瓦伦西亚都快办了五六年了吧。】

江浔这时抬起头,从后视镜处再一次对上洛伦佐的视线。他在和马泰奥聊天,但也在注视着她。

“Sir?”她说话的同时,洛伦佐也转过身。

“怎么了?”

“如果我想去瓦伦西亚,怎样最快呢?”

巴塞罗那和瓦伦西亚相隔不远,一天之内,足够她往返两地,并且在瓦伦西亚看场比赛。

西班牙队当然在瓦伦西亚主场作战,那跟西班牙同组的队伍也是如此。

罗轾宣布参加戴维斯杯,加拿大队在瓦伦西亚比赛。因为肩伤,她退出了最近一站比赛,拥有一周的短暂假期。

一切都那么巧合。

洛伦佐在巴塞罗那生活过许久,他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她:“去车站搭快车。”

这次他们的对视没有经过镜子的反射,洛伦佐的瞳孔背着光,变成深棕色,审视的意味更浓。

他有些疑惑,但跟之前的不是同一种。

眉头微皱,洛伦佐带着意大利人独有的顿挫腔调缓慢开口。

“你去找萨沙?”

与此同时,一直目视前方的马泰奥也转过身来。

*网球起源于法国,诞生于英国,普及在美国,现流行于世界。(来源于网络,我在很多书上也看到过,算是普遍共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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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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