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家伙,我这就送你去陪她,不枉她生前对你这么好。”
外边霎时间传来凄厉的猫叫,杨妤泫然泣下,她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门外人又说了一小会儿后,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关住门休息去了。
杨妤家内室有四个直排卧室和一间灶房,杨妤在第二间,女主人在第四间,中间隔了一间,他们小声讨论就不会惊扰到对方。
“说吧,你妈妈是怎么回事?而你,又遇到了什么不公?”卫留行开口,他离杨妤三步远,可见并不是完全信任对方。
“兰兰,杨妤真的死了吗?”展蕴凑到白岚耳边小声问道,又看了下杨妤,“会呼吸,有温度,怎么看也不像诡异。”
“真相不是靠臆测出来的,事实胜于雄辩。而且这里的诡异向来都是鬼话连篇,不要为表面迷惑。”白岚又是一篇说教。
展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老板的都是这样的吗,总会时不时地讲些大道理,不得不说白岚真是谨慎,做什么都不敢往绝处说。
算了,她还是好好地当她的新人吧,有三个大佬在,她也乐在清闲。
卫留行看着杨妤,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浪迹游侠,做低维世界的委托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凭着丰富的经验,只要看一眼便知道有没有问题。
她是不对劲,但没有恶意,而且还很可能是域主。
杨妤捏着衣角,嗫喏开口:“我……我没有什么不公,关于妈妈,我只记得前不久,我和她吵了一架,这里就变成了这糟糕的模样。”
杨妤仔细回忆着,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记得她们大吵了一架,因为什么事吵的呢?她不记得了。
还记得当时妈妈的神情,特别气愤,胸膛被气得像不断快速挤压的手风琴,嘴里也顺着呼吸不停地发出呜呜声。
看着妈妈这副样子,她承认她怕了,她想低头认错,她拉着妈妈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然后妈妈像疯子似的对着她发泄狂吼,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充满着血丝,面部狰狞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她害怕地后退,一步一步,碰到了墙。
妈妈依然发疯大叫,下一秒安静下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后她发出一阵干呕。
她看见妈妈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扑腾。
随着呕吐声的加剧,一只手掌大的肉蛾吐了出来,浑身沾满口水,黏湿的翅膀还在扑朔。
妈妈“生”了一只飞蛾。
然后她嘴里接二连三的吐出飞蛾来,飞蛾在“水滩”里扑腾几下就学会飞翔,它们全都往妈妈身上飞去,用那尖锐的口器吸食啃咬着妈妈的血肉。
那时候的她好像被吓傻了,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飞蛾吸食着妈妈,从白色,到粉红,再到鲜艳的红色。
她听到年年不断发出的呜咽声才回过神,她手脚都是软的,赶紧从书包拿出书本狠狠朝妈妈身上的蛾子打去。
飞蛾好像就长到妈妈身上一样,怎么打都打不下来。
妈妈发出呜呜声,恢复了理智,她叫她走。
她不想走,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从来没想过没有妈妈的日子。一想到妈妈要离开她了,不是一秒,也不是一分,是往后的每分每秒。
想到这里她心痛得快呼吸不了。
“走啊!”
妈妈一把推开她,双手抱着肚子跪在地上,蜷缩在地上,然后躺在地上不断翻滚。
妈妈原本平坦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肚皮薄得像气球一样。
透过光她看见妈妈肚子里是一个飞蛾,它在妈妈肚子里扑腾振翅,妈妈的肚子被它弄得像波浪一样。
“呲——”
她好像听到一道裂帛声,特别清脆,像鲜竹笋被掰断的声音。
那巨大的飞蛾诞生了。
看着妈妈痛苦的模样,她也想和妈妈一起去死。
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出了故障,里面一片虚无,没有任何想法,到后面她不知道悲伤是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妈妈被蚕食。
妈妈流着泪看她,嘴里吐着飞蛾。
她安静地看着妈妈,不知是作何表情。
后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房间,手掌那温热的毛绒触感才让她如梦初醒。
年年歪着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好像充满着无辜,它蹭了蹭她的腿好像在安慰她。
见到年年这般模样,她心里的委屈如开闸的洪水泄出来,她抱着年年哭了很久。
明明年年之前特别顽皮,怎么也教不听,现在任由她抱着擦眼泪。
哭够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年年消失了,妈妈不见了,飞蛾也不见了。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但家里的环境告诉她,并不是假的,只有上学才能让她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她逼着自己若无其事的上学,吃饭,放学,然后又回到了这个压抑又难过的家。
妈妈死后,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从白天到黑夜,直到听到院坝传来停电动车的声音。
她的妈妈回来了。
后来村镇来了那抹不去的浓雾,只有晚上那些飞蛾会顺着浓雾侵蚀一切,没有人觉得怪异,恍如平常按部就班生活着。
她不知道怎么办,再也不敢回这令人生畏的家,她在教室住了好几天,每天靠着学校免费的营养餐续命。
她翘课找年年同时,一连观察好几天那曾生活的吊脚楼,确定妈妈晚上**点才会回来。
原本今天她不会回这伤心之地,心底却一直叫嚣着要她回来。
于是她回来了。
……
夜深人定,卧室里亮着昏暗的灯光,空气中隐约传来细微的振翅声。
现在出去调查没有意义,保不准触犯某个法则,那今晚就休得好好休息。展蕴他们席地而坐,在这空间待久了,刺鼻的恶臭闻着也淡了些。
杨妤最初因他们的存在还有些放不开,后来十分困乏,再也受不住上床休息了。
“咕~”
夜晚中肠胃蠕动的轰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展蕴直愣愣开口:“我饿了。”她面上淡定无比,谁也看不见缠在绷带下的脸颊变得透红,“外面好香。”
“这么说着我也有些饿。”周响揉着肚子。
“外面有些吃食,我拿进来。”杜拉尔站起身,拍着身下不存在的灰尘。
卫留行微微颔首,“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这样没问题吗,女主人明天不会发现吧?”周响开口。
“谁知道呢,如果你害怕大可以不吃。”尤利的匕首在五指中来回翻飞,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事,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卫留行安慰道。
杜拉尔小心翼翼打开房门,也耐不住老旧的木门传来卡涩的吱呀声,他霎时不敢有任何动作,确认女主人并未听到后才连忙将地上的食物拿进屋。
食物后面放着一个火盆,几乎占了半个通道,上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有什么,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烧焦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时他才看清露盆子里是什么东西。
年年死了。
杜拉尔想了想,将火盆拿进来。
关上房门后,杜拉尔没说话,将东西放在中央好让其他人看清。
“年年?”白岚小声开口,警惕地看向杨妤,生怕她听到这两个字就爬起来发疯。
不过杨妤睡得格外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翻身的迹象,生像一具尸体。
年年被烧得几乎全身碳化,微微蜷缩到一团,还未完全形成斗拳状姿态。
周响看着盆中的惨状,呲牙咧嘴地说道:“这女主人真狠啊。”
盆中的年年被烧得焦黑,他们仔细观察它尸体上的伤口,颅骨碎裂,眼球爆出,趾骨、牙齿全被恶意扒了下来。
被烧得不成样子,再多的信息看不出来。
“年年有被折磨这么久吗?”白岚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在门中并未听到猫的痛苦之下的挣扎声,唯一记得清楚的便是那一声惨叫,就再无听到其他呜咽声、低吼声。
难道它在最开始就被摔死了?
“我很确定,并没有。”尤利回答白岚之前的问题。
他收起之前的吊儿郎当,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微型手电,凝重地检查年年的尸体,“牙口,趾骨创口呈紫色,有明显血液凝块,是生前形成的伤口。”
“我需要一把刀。”尤利说道。
“你不是有吗?”周响开口。
尤利瞥了眼别在腰间的匕首,淡定开口:“这是我的爱刀。”
“用我的吧。”卫留行将自己的匕首扔向尤利,对方稳稳接住扔过来的东西,习惯地在右手翻玩,接着对着猫肚子一划。
刺啦一声,很容易划开了。
顿时年年肚皮里的内脏一览无余。
周响看清里面的景色,刚吃下的东西差点吐出来。
一股腐臭扑面而来,年年肚子里杂乱的一片,内脏像被结实的发丝缠住一般,仔细看才知道,这哪里是发丝,分明是一条条毛毛虫。
每条虫差不多有三厘米,其中里面还不乏遍布着蛆虫的尸体。
说句没良心的话,幸亏年年烧得熟透透的,无法想象它活着是何番景象,蛆虫和毛毛虫在它的身体里共生,那这还真的是猫吗?
尤利嫌恶地移开手,三两步退开:“这只猫死很久了。”
“死很久了?我们今天才见过它,女主人也看到过它,我们还听到过它的惨叫,怎么会死了呢?”白岚故作惊讶地开口。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是只僵尸猫。”尤利瞥了她一眼,连猫带盆扔到门外,“把它扔外面,说不定明天就复活了呢,毕竟它还有八条命。”
“这荒谬的言论你也信啊?”白岚捂嘴轻笑。
尤利将匕首擦好,还给卫留行:“天虞不都有这种说法,我想你比应该我更清楚。”
白岚笑笑没再说话。
“早些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卫留行说道。
卫留行是他们所有人之中最年长,加上他浪迹游侠的身份,他们自然而然地将他奉为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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