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欢，见字如面。

上一周没有给你写信，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我的信好像都石沉大海了，一点回声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叨扰了你。

上周是新兵连考核周，除了条令和政教考试考得不是很牛，其余科目我都得了第一。战伤救护让我想起你手把手教我学医的日子，武装三公里我从小就有练，游泳也学过，95式自动步/枪打靶更是十发九中，还有高低姿匍匐、曲臂悬垂那些太简单了，我因此得到了嘉奖和优秀士兵。总之我出了大风头，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被我的同年兵们孤立了。

这是前提。

她们当中有些人心眼儿不好，妒忌我的荣誉，就到处挑我的刺，给我使绊子，上次还把我的标兵被子给掀了。这些我都能忍，也体谅她们没见过世面，可是她们竟然把我的信撕开，当众念出来。然后我把她们打了，一个打四个，我赢了，小欢快夸夸我。

赢了虽然痛快，可是她们都挂彩了，我完好无损，我就被集体指认为故意伤人，我也认，然后连长和指导员让我在退兵申请上签字了。

这事情惊动了我爷爷，然后新兵下连延迟，我们团长来查清事实，灰头土脸地和我赔不是，还希望我在我爷爷面前能为他美言几句，想得美，把部队风气整成这样，不贬他就是我仁慈了。

想在部队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这样，和你做朋友，有底气很多。

虽然知道你不会给我回信，但我还是要说，我下一站要分兵到Z省东湖司令部了，你若回信，不要填现在的地址了。

我总觉得你有给我回信，是因为什么变故所以没能到达，或者是我的信没有到你手中。

小欢，祝好。

二〇〇〇年三月廿六。

许寻欢看完信，妥善收回抽屉里，想着五封来信，不见回信，任何人都会开始焦虑吧，遂提笔给毛柠回信：

亲爱的毛柠。

年前一别，经年未见。

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你该早些提醒我回信一说的，我本人没有这个觉悟，但是你提出，我会尽量满足，一封信而已，谈不上什么叨扰，你尽管写。

你的军事素质很不错，但是心理素质不够哦，怎么能打人呢？还想让我夸夸你，不贬你就是我仁慈了。哈哈哈，套用你的句式。

说说我的近况吧，我谈恋爱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对方是秦如烟。

从头到尾，索然无味。

我根本不了解她，她的情绪比天气还要难琢磨。

我有些沮丧，抱歉把这种情绪带给你。

二〇〇〇年三月卅一。

许寻欢下楼拿了一张信封，把信细致地装进去，用固体胶封口，而后看向正在泡茶的黄郁。

“啊，我美丽的妈妈……”

“有事说事。”黄郁觑她一眼。

“好嘞。”许寻欢毫不客气说：“您一直待在家，下次邮递员来送信的时候，顺便帮我把信寄了。”

“嗯，你放着吧。”

“谢谢妈，对了，您现在打算做全职太太了？”

“全职太太不好吗？公司有小沁了，辛苦培养了十几年，该给我干活了。”

“妈。”许寻欢坐到黄郁对面，“您打算把公司完全交给沁姐吗？”

黄郁抬眼看她，正色道：“你想要吗？”

许寻欢点点头，“感觉做生意比做医生轻松很多。”

“你是不放心小沁吧？妈妈不想你们之间有矛盾。”

“知我者莫若老妈。”

黄郁斟了一杯茶给许寻欢，微笑道：“不怪你，你一向坦荡。但是你们俩算是一起长大的，最好不要有猜忌心。我给了她一个新项目，全程我没插手，想看看她能力究竟如何，一百分的卷子，总要考个及格，才能让大家都好过，项目过了，我就退位让贤。”

许寻欢叹道：“要求真低。”

许绍鸣和黄郁对许寻欢从小要求严格，力求完美，一百分的卷子，不仅要考一百分，还要同时在字迹也要好看，完美到让人心服口服。

当然，随着课业深度越大，满分的难度也就越大。

黄郁在雕刻许寻欢的性格里注入了太多耐心，在事业最繁忙的时候，每天晚上也一定按时下班陪许寻欢吃晚饭、写作业、学乐器等。许寻欢是个争气的孩子，很愿意去学习，八岁就得到了全国小肖邦钢琴比赛的第一名。

许寻欢又好奇地问：“什么项目？”

“怎么，不想学医了？”

“我就是好奇嘛。”

“具体得找小沁，但估计她最近都会很忙，星期六的晚宴有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啊，刚好我有空，我先和爸说一声，以免临时喊我去医院。”

黄郁想了想，善意提醒道：“做好心理准备，沈老爷子主办的。”

“那沈致宇也会到？”

“说的就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沈老爷子整天念叨小欢是他家孙媳妇儿，搞得沈致宇这几年经常怪怪的，好像真的对自己女儿有想法了，这么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可不行。

“哈哈哈，妈你别操心，喜欢你女儿的人海了去了，我要是选择躲着的话，连出门的机会都聊胜于无了。”

黄郁笑道：“嗯，我最了解我的女儿了。”

“妈，为什么我觉得你眼神里有深情？”

黄郁笑意更甚，“深情有，但不是给你的。”

许寻欢默默转过头，老爸已经在后面站了不知道多久。

“您两口子聊，我去琴房拿把吉它，给你们弹背景音乐。”

脚刚沾地，后领就被许绍鸣提溜起来，“不想做医生了，想从商？”

“爸，我都多大人了您还提溜我。”许寻欢撒娇道：“您没听完整，就断章取义，要不得啊。”

“别打岔，问你话呢，是不是不想做医生了？”

“妈，救我！”许寻欢的脸皱成包子，苦兮兮地向自己老妈求救。

黄郁茶杯一放，“许绍鸣，从商怎么了？现在院长大人还看不起商人了？当初谁眼巴巴跪在黄家门口求我爹，让我嫁给你的？”

许绍鸣一下就举手投降了，“没有没有，夫人你误会了，只是小欢最近的手术表现特别好，零失误，做人要有始有终，医学生涯才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放弃。”

“妈妈我爱你。”

黄郁给许寻欢使了个眼色，许寻欢笑眯眯地溜之大吉。

“夫人……”

黄郁也斟了一杯茶给他，“喝茶，降降火。”

“夫人打算居家养生了？”

黄郁忍不住一个白眼，“不稀得你女儿从商，瞧你紧巴巴的出息样儿，如果小沁不行，我继续回去上班，满意了吗？”

“那就好。”许绍鸣抿了一口茶，笑道：“咱女儿这么天赋异禀，可惜了只生这么一个，要是再来一个就可以继承你的公司了。”

“许绍鸣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许绍鸣摸了摸鼻子，要不是当初自己硬来，现在哪里有小欢这么好的女儿。

钢琴声从琴房传来。

“夫人觉不觉得小欢弹得有点悲伤？”

黄郁望向琴房方向，漫不经心道：“可能是她的琴艺又有提升。”

“唉，孩子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要不还是让男方入赘吧。”

“你吃饭了吗？”黄郁打断丈夫那毫无可行性的深谋远虑。

“没呢，这不是刚回来嘛。”

“那还不去？”

“哦哦。”

次日傍晚。

许绍鸣驱车载着妻子和女儿前往宴会所在的别墅。

沈老爷子的寿宴，来了许多名流，大堂上热闹非凡，轮着给老爷子祝寿。

许绍鸣拿着一个装潢精美的匣子上前。

“老爷子，生日快乐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呈上礼物。

沈辕哈哈大笑，“我说小许啊，你怎么就这两句词，能不能有点新意？”

“老爷子诶，我不但讲话没有新意，送的礼物更是老掉牙，齐白石真迹要不要？”

沈辕眼底冒精光，赶紧使唤自己孙子：“致宇，快帮忙拿着，这孩子这么不懂事，许院长捧累了都！”

“好嘞爷爷。”

“哈哈哈！老爷子，我先带妻儿入席了，一会儿再聊。”

“行。”沈辕挥挥手，“你去吧，我孙媳妇儿留下。”

许寻欢无奈地看着自家父亲，许绍鸣不客气道：“想得美，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们家小欢啥时候成你孙媳妇了？”说完带着妻儿走了。

那厢前脚刚走，吴沁带着秦如烟和楚正后脚进来。

许绍鸣说的话，秦如烟都听到了，虽然心里从来不期待生命中有父亲这个角色，但是听到许绍鸣说只有一个闺女，还是会被刺痛。

还有许寻欢，她为什么被叫做孙媳妇儿，她有婚约了吗？

楚正察觉秦如烟正在怔愣，便勾着她的腰肢往前走，恰到好处的妆容遮掩了她的憔悴，身姿姣好，气质佳人，秦如烟是一个带得出去的女伴，今晚过后，还会考虑。

许寻欢落座以后，远远的一眼就看到秦如烟，她身旁还有一个护花使者。

许寻欢皱了一下眉，转头问黄郁：“妈，你说的项目是什么？大家都在拉家常啊。”

“静观其变。”

“故弄玄虚。”许寻欢不再说话，咔哧咔哧地埋头吃菜。

忽然沈致宇坐到她旁边。

许寻欢斜睨了他一眼。

沈致宇忙道：“别误会，是我爷爷逼我坐你旁边的，我只能照做。”许寻欢不再搭理他，他又道：“对了，一会儿还得请你配合我跳一支舞，不然我爷爷不罢休。”

“不配合。”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好，我去和织锦姐姐说你不要她这个亲姐姐了。”

“别啊小欢，您大发慈悲吧，谁让您那么让我爷爷喜欢，要是您不配合，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就会被扣光。”

又不扣我钱。”

“可是这样一来，我只好每天去你家蹭饭了。”

许寻欢忽然目光一凝，随即低声道：“好。”

“？？？什么好？”沈致宇不明白是蹭饭还是跳舞。

“你不是要邀请我跳一支舞么？”

“得嘞，爽快人。”

许寻欢嘴角扯了一抹微笑，旋即继续埋头吃菜，她刚才看到秦如烟和那个男人动作十分亲昵，大庭广众，俩人是打算抱在一起吗？

从现在再回顾，那个年代，不管是医疗还是别的单位，都有些草台班子似的随意，诸君莫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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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