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歌对对唱(二)

什么声音?

荀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声音是右手边方向传来,就往那边去了。

在一处草丛的角落里,荀繁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有地方已经开线褪色,但很干净,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辫子乱糟糟的,扎鞭子的人应该不是个熟手,她缩成一小团,不停地哭,发出来的声音呜呜咽咽,就是荀繁听见的,类似乐器哭泣的声音。

荀繁走过来,在手机上输入一段话,电子音开始唱起来,“你是谁~为什么哭泣!”

结果手机唱完,还在哭泣的小女孩连头都没抬,还是在不停呜呜呜,好像看不见荀繁一样。

荀繁皱了皱眉,电子音声音很大,小女孩却没有一点儿反应,说明她并没有听见,这让荀繁不禁想起在刚刚,老妈提起的,那个可怜的聋哑小女孩。

好像年龄和打扮都很贴切。

她掏出纸笔,在纸上写字,写完刚想让小女孩看看,就愣住了。

这孩子看上去才七八岁,不知道有没有上一年级,她写得字对方能看明白吗?

荀繁删删减减,最后纸上只剩下三个字。

“你是谁?”

都是很基础的常用字,荀繁觉得小女孩应该认识。

她伸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在小女孩迷茫眼神望过来的时候,举了举手上的纸。

小女孩看见上面的字,先是不解,随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像是被星火点燃一样,露出璀璨的光来,她张开嘴,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声音,手上好几个动作。

好消息,小女孩认字。

坏消息,荀繁不会手语。

荀繁将笔递给小女孩,示意她将名字写上去。

小女孩接过纸笔,重重点头,像是接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抹去脸上的泪水,她蹲在地上,将本子放在膝盖上,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袁默”两个字出现在纸上,因为年纪小,写出来的字很大,默字更是变成了黑犬,但她很认真,没有一点儿笔画错误。

人们学字,往往先学习自己的名字。

那是人身上第一个标识,身为人,必须有一个名字,有了名字,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袁默,这孩子听不见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不知道是谁给她起的名字,一个默字,似乎概括了她的一生。

荀繁伸手摸了摸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接过纸笔,写上一句话。

“袁默,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荀繁。”

别的字都好说,但是荀繁的名字,可把袁默给难住了,她才上一年级,要不是她的名字里有默字,她现在还不认识默呢。

而荀繁的名字,无论是姓还是名,这两个字都太难了,好多成年人都不认识她姓,把荀字认成苟,而袁默,她连苟字都不认识。

但她认识句,繁不认识,但她认识紫。

于是荀繁就看见袁默在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了一句话。

“句紫姐姐,我也高兴。”

痛失姓名,变成句子的荀繁沉默了一下,她很想纠正袁默这个叫法,可是她不会手语,说出来的话,对方也听不见。

算了,小孩高兴就行。

荀繁倒是看得开,她站起身,将蹲在地上的小萝卜头也拉起来,又写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看见“家”这个字,小女孩眼泪又流出来了,她摇了摇头,手上笔画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仔细听,能听到一点儿音调。

如果是正常的世界里,荀繁能从她那不清楚的发音中,听出来是在说什么,可现在不是正常的世界,普通人说话都得通过山歌对唱来交流,没有音调,她根本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如果袁默就是她妈妈说起的那个听力障碍的小女孩,那袁默此刻的意思也很好理解了,带她长大的奶奶去世后,她就没有家了。

这么小的小孩子,身边没有监护人,大概率是会被接到专门的福利机构,她认识字,还会手语,说明有老师在教她。

荀繁想起附近有一家特殊学校,里面上课的孩子,都是一些比较特殊的孩子。

很巧合的是,有一位在那所学校任职的老师,就住在荀繁的楼上,也就是八楼。

荀繁又在纸上写,“你认识许佑华老师吗?”

看见熟悉的名字,小女孩重重点头,荀繁又写,“那我送你去找许老师,行吗?”

荀繁写得字多了之后,袁默认起来就有些吃力了,好在荀繁很有耐心,让她一点点看完,袁默也很认真,努力运用自己学到的知识,袁默最后同意荀繁送她找许老师。

荀繁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纸巾,擦干净袁默哭得小花猫似得小脸,然后又用一旁浇花水龙头里的水,洗干净了女孩有些脏兮兮的手,将袁默头发打散,拿随身带着的小梳子给她梳好头发,重新绑成好看的麻花辫。

等都做好,荀繁将小镜子递给女孩,让她看看怎么样。

小女孩新奇地照着镜子,晃了晃她的麻花辫,眼里又出现了水雾。

自从奶奶去世,她搬到福利院住,很久没人给她梳这么好看的麻花辫了,福利院的阿姨只会扎普通的辫子,那一头乱糟糟的麻花辫,是袁默仿照奶奶的样子,给自己扎得。

她好想好想奶奶啊,她想喝奶奶煮的粥,想看奶奶对她温柔的笑,想奶奶温暖的怀抱。

奶奶在的时候,她是有家的孩子,奶奶走了,她没有了家,她成了福利院里特殊的孩子,健康的孩子可能会被领养,拥有新家,她听不见,没人愿意领养一个听不见的女孩,她无法离开福利院,只有等她自己长大,才能再拥有一个家。

她今天出来,是想奶奶了,所以偷偷回来,她本以为能看见曾经的家,可是那个地下室已经被物业收拾出来,盛放杂物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荀繁能感受到小女孩内心巨大的悲痛,不过她很好奇,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附近没有福利院,而且她那么小,竟然认识福利院到小区的路?

荀繁没法问太多,就想着先找到许老师,将孩子托付给她,不然单独一个小女孩,在外面太危险了。

荀繁刚从楼里走出来,现在又回去了,进了电梯,她按了下八层,静静等待电梯到地方。

许佑华四十多岁,她从二十出头就在特殊学校教课,她也有一些听力障碍,涌上人工耳蜗后有所缓解,平常能正常与人沟通。

荀繁想到这儿,看了眼袁默,这孩子是能发出声音的,她不是聋哑人,她只是听力障碍。

所以如果可以,给她装上人工耳蜗,或许她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具体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好好检查,荀繁想着现在的世界有异能设定,像这种听力障碍的孩子,或许是先天发育不良,不知道异能能不能直接治疗,连人工耳蜗都不用装了。

“叮!”

一声响,电梯到楼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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