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双星

汉阳有一富商，名叫纪英。纪家是江南的望族，主要经营布匹生意。

纪英精明强干，略通武功，走南闯北，广于交际，颇有家财。娶妻阮氏，名唤秋月，是大家闺秀，知书识墨，贤良淑德。

自俩人成亲以来，和睦恩爱，日子甜蜜，可惜唯有一事不称心。纪英年近五十，仍无子嗣，纵使夫妻情深，但总觉美中不足。

为此，他们每日到送子观音庙烧香许愿。没想到那菩萨还真灵验，不到一年，阮氏便有喜了。纪英高兴不已，终日守护着妻子，嘘寒问暖，半步不离。

阮氏见他这样紧张，笑道：“孩子足月，自然便会瓜熟蒂落，你担心什么呀！”

纪英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心慌不已。”

阮氏笑道：“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啦。”

纪英叹道：“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只愿咱们的小孩平平安安。”

他日盼夜盼，巴不得孩子马上出来。

临近产期，纪英更是一连五晚都不敢睡，到了第六晚，再也熬不住了，两眼困得像两块重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突然，一只巨大的野牛从外面闯进来，身高足足有八尺，通身都是雪白的毛，光洁发亮。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直盯着房间里，一对牛角把门帘一挑，就要冲进来。

纪英吓得惊喊：“啊！”

他这一叫，把妻子给吓到了，忙问：“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纪英睁开眼，见妻子安然躺在枕畔，才知原是做梦。

阮氏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伸袖帮他擦拭，道：“怎么吓成这样？”

纪英定一定神，正要开口，阮氏腹中忽然绞痛起来，叫道：“哎呀……快叫人来……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纪英一怔，急急下床，去叫婢仆和接生婆。顷刻之间，众人应声而至，烧水的烧水，煮汤的煮汤，熬药的熬药，忙里打外，准备为阮氏接生。

纪英在房外等候，心急如焚。

到了子时，接生婆抱着一个婴儿含笑而出：“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给你生了位千金！”

纪英激动极了：“什么？什么？”

接生婆笑道：“你得了一个女儿，肥嘟嘟，又俏皮，又可爱呢！”

纪英欣喜若狂，高声欢呼：“感谢上苍，赐我孩儿！”

夫妻俩得了这闺女，不胜欢悦，为她取名“晓芙”，视如掌中明珠。

不过，后来却有一事，让他们惴惴不安。

原来，自晓芙出生后，总是两目空洞，不哭不笑，喉中哮鸣有声，呼吸气促困难。纪英请了几个有名的大夫诊治，都没能找出原因。

夫妻正自烦恼，这日，一个身穿白袍、自称来自终南山的老者来到纪府，说有办法可治疗女婴的症状。纪英半信半疑，问他有何妙方。

老者替女婴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双目，道：“此女乃是仙兽临凡，因讬世仓促，是以肺气未通，七情未启。”

他从袋中摸出银针，在女婴的劳宫、中冲、上脘三穴各刺了一针。施针后，女婴果然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纪英夫妇又惊又喜：“老先生真乃华佗再世，请受我们一拜！”

老者扶他们起来，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纪英又问：“老先生刚才说，小女是仙兽讬世，这是何意？内子生产之前，我曾梦见一只巨大的白牛，不知此梦主何吉凶？”

老者微微一笑：“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又道：“此女先天禀赋不足，肺气虚衰，才会气短喘促，此为哮症。我帮她施针，也只能缓解一时。如果你想她平安长大，就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纪英一惊：“那该怎么办？”

老者道：“四川有座峨嵋山，山上遍植雪菊，有安气养肺之奇效。孩子在那儿长居数年，心肺自可恢复，那哮症也能不药而愈。”说罢，又掏出一块形似箭头的白色的晶石，交给纪英，道：“今再赠你瑶光白晶一块，它能降邪伏恶，护你孩子岁岁平安。”

纪英看着晶石出神片刻，那老者已飘然离去。

阮氏道：“刚才那位老者绝非凡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这么艰难才生了个女儿，一定要让她平安长大。”

纪英凝色道：“峨嵋派的掌门风陵师太，与我颇有交情，不如将孩子交给她老人家来抚养。一来有利于孩子清心安神，延年益寿，二来也能跟着山上的道士修习上乘武功。将来她学有所成，练得一身好本领，纪家的生意也后继有人。”

阮氏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心中虽然不舍，但为了女儿的身体与前程，就同意了。

三日后，纪英携妻女收拾行囊出发。舟行半月，过了菱江，便来到了峨嵋山。只见山上雪菊遍地，在秋风中摇曳着优美的姿态。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盛开如伞。层层叠叠，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二人上到太清观，观内弟子大多识得他们。皆因纪氏夫妇乐善好施，经常捐资修建各地道观寺庙，善名远播。太清观内的香火院，也是他们一力承担修缮的。

风陵师太年近七十，头发斑白，慈眉善目，神清气爽。一听到纪氏夫妇来了，高兴极了，忙召集弟子，热情招待。

茶过三盏，纪英道明了来意。风陵听罢，一口就答应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晓芙。晓芙养在峨嵋门下，长大后必有出息。”

纪英深知，峨嵋派的创派祖师郭襄大有来头，她是“北侠”郭靖的后人，家学渊源，武艺高强，手下徒子徒孙无一不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晓芙能在这样的名门中学艺，自是必有出息。

听得风陵师太这番承诺，纪英心中甚喜。当下将之前备好的一批线香、蜡烛、灯油、金纸等物品送到瑶池金母殿布施，又添了一笔丰厚的香火钱，向风陵郑重道谢。

二人在峨嵋山盘桓数日，这才与孩子依依惜别，返回汉阳。

※ ※ ※ ※ ※

在晓芙出生的同一天，大都皇城内也有一名女婴诞生。从此，两个孩子的命运就紧紧交缠在一起。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仿佛有不祥的预兆。

陶贵妃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沿，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侍婢们忙碌地在产房内外穿梭，紧张地准备着一切。

随着一声啼哭划破夜空，一名女婴出生了。负责收生的宫女飘絮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包裹在襁褓中，然后急匆匆地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元帝。

但当元帝看到小公主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眼前的孩子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相貌中透露出一股野性的力量。尤其是一双小眼睛，尽管还未能完全睁开，却闪烁着深邃而锐利的光芒，就像狼在夜色中的眼睛一样！

元帝看着她的眼眸，不禁颤声道：“狼女……狼女……她果然是狼女……”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把她带出去！扔掉，赶紧扔掉！”元帝惶恐地下令。

飘絮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但不敢违抗命令，只好慌张地将孩子抱走了。

陶贵妃得知女儿被带走，连忙从床上挣扎着起身，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踉跄着追了出去。

“你们要带婉柔去哪里？”陶贵妃焦急的叫声在空旷的长廊中回荡着。

飘絮和众宫女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陶贵妃，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贵妃娘娘请恕罪，奴婢等只是奉命行事。”飘絮哽咽道：“是大汗他……让我们将公主……扔到白水桥下……”

陶贵妃激动地冲到她们面前，尖声哀求：“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看看她！”

飘絮心下不忍，只好将小公主轻轻交到她怀中。

陶贵妃紧抱着女儿，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婉柔啊，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