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娜幼时常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或是白鸽用毛绒绒的身体与自己手掌相触,或是泛着恶臭气息的沼泽伸出腐烂的肢体将自己拖入深渊,又或是自己站在碧天蓝海的交界线上,伸出手自如地调动起一切灿烂的事物。
但等第一阶段完成后她为了睡眠质量就不常让自己容易做梦了,一直到梦魇袭来。与外人想象的不同,梦魇的世界除了每次背景都一样外,是没有固定剧情的。也就是说,除了这而永远都是个悲伤的、满目疮痍的地方外,她可以做任何事,毕竟人在自己的梦里可以无所不能。但她当然不至于分不清现实虚假,她为了好好活下去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自己沦为欲//望的努力就此沉溺梦的美好中。
她见过那些分不清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她从小到大都做得很好。
…
……
呲——
燃起的张牙舞爪的火焰被赶来的安保队拿灭火器快速熄灭,造成的危害比众人想象中要轻很多——这炸/弹的当量真的不是很大,放在其他时候可能仅仅只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抱着危险品往里边冲的女士已经被拦下,但或许也问不出什么,只有边上残存的一些黄玫瑰花瓣让某些人面色一僵,这特殊的意向和刚刚才离开的朱莉娜结合起来实在无法让人不多想。
没什么人受伤,但大多数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女人看着周围即便全副武装却还是如临大敌的人群大笑,“怎么,还在猜我究竟是哪边的人吗?一群想尽办法躲在幕后的胆小鬼,呸!”
同一时间,某条隐藏已久的下线开始运作。
子弹上膛,蒙着头套的的土匪以一种野路子不该有的熟稔迅速枪把抵在肩膀处,摆出了带系统训练痕迹的姿势,上一刻地下练武室拳风阵阵,下一秒就在枪林弹雨中死伤无数。
这个节点,在座的许多人其实都或多或少收获过一沓的威胁信件,但类似凯西莎这样死了还在起影响的角色实在不多,这样的远谋深虑,简直让人疑心墓地是不是她自己人为制造的幌子,为的就是策划又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
不等他们多想,女人已经血溅当场。
在出发前她就吞过毒药。
而刚才那句可能就是遗言,她的使命只是来送一束花,只是顾问长毕竟已经死了,顾不得太多,于是这束花就带着销烟与仇怨送到友人面前。一个计划和另一个计划掺和在一起,反而呈现出一种更为符合当前局势的艳丽。
跨越了单一时间的源自祖祖辈辈间的仇恨使敌军将此作为炸弹投放点,而提前安插进去的双面间谍又借此搅混一滩水,稳住了导弹投放的计划让对面的□□人物暂时抽不出精力来,转而以“攘外必先安内”这样的口号掀起又一轮内战。
与此同时,城市内部的□□和官商联盟大打出手,在意识到现在纷乱的战局已经不支持自己继续独善其身后,原有的各自安好的和平难以再支撑下去,鉴于双方本来就不算同一阵营,当下由各自保存的由领导者签字画押写就的协议构建起的联合更是形同虚设。他们彼此都怀疑对方会背刺,而这场宴席也是为了预备会有的混乱做准备。
被暗杀,被背叛,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们都想过,唯独没想到炸弹会与黄玫瑰一同呈到自己面前,由一个只放了一句狠话就立刻毒发身亡的女人送来羞辱自己。
这简直所疑匪思,一时间无人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此刻,所有人都忘了世界上“不可控”才是最为永恒的定理。总会有点稀奇古怪的原因导致原本井井有条的布局被糟蹋的稀巴烂。
甚至有时对此认真动脑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就像谁能想到这混乱的起源是凯西莎心虚地想给即将到来的过去小友送上一份祝福。
开始时候是很简单的,年轻一代之前就前往局部战场受过血与火的历练的战士受了凯西莎的恩惠,回归祖国进一步参加训练的空余时间便顺便来送一束花,因系统地学了不少东西,城市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氛使他们无意中发现了某些端倪,又因强烈的正义感希望参与这复杂的时局来保护民众。与此同时,远在战场却因科技仍然算得上亲密的关系网和战争造就的敏锐直觉相加,就出现了很神奇的效果,指过程全错结果倒是对了,更好笑的是他们不知怎的产生了过分误解,不仅隐隐有接触到争斗核心的预兆,还真让他们混进了□□中去。除了过度迪化凯西莎女士觉得这是属于自己建功立业报效祖国的机会外竟真猜对了一部分——同时这会也总算被真正的第三方,也就是原本就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基地给察觉到。
至于女人的身份。
在这座看起来没多显眼内里却藏污纳垢的城市,悲剧发生的几率太过频繁,她不愿意讲,年轻人们也没那么想听。
他们都认为这只是对暗号的一种方式。
……
…
机器人在原地一动不动,它刚虽然做出了类似拥抱的动作,但对方真的扑过来后它反而感到了因程序理解不能导致的不适应和机体的迟钝。
“呼…”,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朱莉娜揉搓着脸部肌肉让自己再度回归正常,听着对面叽里咕噜一通二倍速的情报说明,了然地看向远处为避免爆炸冲出庄园的几人,先耳中的命令一步主动做自己该进行的收尾工作。
或许原来这真的只是一个用来让自己快速适应未来的任务,但在凯西莎留下的后续布置间接影响后,这就终于成了一个该她做的任务。
这也让她觉得自己也总算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并不算是被众人拦到后边的无能者,即便她到这来是为了实验,也不是视这些为无误擅自把他们全当成与自己无关的未来一部分的理由。
她固然痛苦,可她,他们没资格因此止步。
凯西莎并不完全算他们中的一员,但她从不过分干涉,从不过分约束。她不会问为什么非要这么不可,她只是从自己角度出发做自己开心的事,而恰好这些事同样会让别人也开心罢了。
这也是他们都很喜欢凯西莎的原因,尽管对方总散发种奇特的想去照顾别人的母爱气息,但她还是会尊重所有人,明明会在日常中尽显大家长风范,可真要进行任务时,比大部分自以为是的人做的都要好。所以他们才会接纳一个本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信任和尊重从来都是互相的。
即便她见不到自己所尊敬的顾问长,可似乎冥冥中凯西莎还是那么愿意相信独自前往残酷未来的朱莉娜,在此刻也依然认为她会是那个将人心与利弊看得分明的副顾问长。
而她总不会让信任着自己的人失望。
……
解决完一切,乌云密布的天也仅仅是转为了淡一些的灰白,太阳还未倾洒下金色的暖阳。
穿越警戒线组成的栅栏,穿过面色紧张的人群,朱莉娜拉着自己尚在实习期的机器人跑到路边的咖啡店开始解决自己的午餐,并利索无视了AE03流利的英式嘲讽腔,坚决认为午饭吃甜品没什么不正常的,还额外要了一小碟方糖。
“这很正常!我刚刚才用脑过度!”
AE03没再说什么,却仍像是在嘲讽。
……
等待总是有些无聊的。
窗外会随意走动的孩童已经少了很多,而左手边却坐了两个正高谈阔论科学理论的孩子,这让朱莉娜忍不住侧耳倾听。
同时,她想起那些自己只能零碎看懂的研发报告,想到那最开始被所有人视为妄想的实验目标,把脑髓都要烧干的拗口词汇似乎自成一个外语体系,她记得最清楚的不过是对方一句前后矛盾的嘱咐——用它抵达的未来肯定会是我们的未来,但同时,它也会是我们的“现在”,而当你回来,它就同时具有“从前”,“过去”,“未来”三种特性了,我之所以开展这项计划并非完全为了探取未来的情报,更多是想要借此让世界末日有更多可计算的可能。
年轻的男人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机密实验室不分白昼地投入研究而操劳过度,下巴上已经冒出了凌乱的胡茬,哪怕有特供的营养液和精力药剂作为缓冲,实实在在对精神的折磨也是难以消去的。
而彼时的朱莉娜才刚熬了个大夜,听着这串绕来绕去的字句只是略带茫然地回望,惊讶于对方给自己的期待值竟然如此之大:这种事情还不如找那个来自异世界的机器人去观测来的靠谱吧。虽然她自己也算是跳级的天才,但年龄的差距和大脑发育程度的不同也是难以在短时间跨越的沟壑。她并非科研一道的擅长者,计算和探寻世界真理实在不是她应该做的事,她不想拦下这样的重任。
并非如此,对方摇摇头。
我找你不是因为你能计算出真理,而是因为你是最有可能在这种混乱中坚持下去的人…很抱歉我使用了这样的不当的措辞,但很多实验中足够的时间和坚强的心理素质也是对结果的成功起很大影响的,我只是希望你能代替大家等到最后的那个结果。
金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倒映出对方因疲劳显得苍白发青的面容,她倏地开口:你觉得自己还有大家都很可能无法拯救世界了,是这样吗?少女眯起眼更严肃地进行审视,强硬的语气中带了点很难发觉的愤怒:仅这一点你完全不用私下找我,你觉得你可能透露出的言外之意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而我不会。
--可我也会因此痛苦,我就没关系了吗。
这种想法刚探头就被朱莉娜压了下去,尚不成熟的灵魂承受了太多他人的期待与信任,而这些抱怨难以直接开口的原因就是她自己也的确能做到这些,纵使艰难,这也的确算是自己的分内事没错,她责无旁贷,这就是分工合作的意义。
她掰开一块巧克力塞到嘴里用力啃咬,很是干脆地答复:我没有异议,之后也不会过多干涉你的计划,如若看到你想掩藏的东西会尽量保守秘密,如果你认为这是必要的而且不会伤害到其他人的话。
男人如释重负,当天立马从自己学生那边想办法虎口夺食拿了一包意大利手作巧克力当作答谢礼物给了朱莉娜,于是当少女收到这份谢礼时就顺便从其他实验人员那听了一耳朵吐槽。
当然,堂堂科研部部长还不至于事后还不起这点零食,作为很受欢迎的老师,人学生外出实践归来估计本来就准备了要给老师的礼物,但这仍让她觉得好笑。明明这么不懂为人处世,在此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答应后要怎么办,那为什么还能想到如此久远的未来,如此复杂的终局。
她打开保险箱将零食们往里推,然后走到垃圾桶边上把嘴里正含着的讨厌的荔枝味吐掉,倒了点兑过水的风油精就往嘴里倒。一个薛定谔的甘党。
很多事情事后想起来总是很好笑。
比如朱莉娜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但莫名其妙就成为了那么多人的共犯,就好像生来就是干谍中谍的料。
自己就那么靠谱?
…
只可惜到了现在,这份靠谱似乎就将要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这样想着,她往咖啡中加了足足八块拇指大小的方糖,搅拌时连这可怜的长柄勺子都与塘渣互相碰撞发出了啃食一般的摩擦声。
嘿,这么长绝对足以还掉上章欠的五百了吧。
PS:战争相关剧情我全程都是在瞎造谣,没有任何根据地造谣,毕竟我不擅长这些嘛(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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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坚强是一种自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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