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字句后是直白到令人反胃的残酷现实，这无光的黑暗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吞噬了太多太多的生命。他们在短暂的失重感后终于顺利抵达正确的楼层，面前的金属门“滴”的一声弹出面部识别正确的提示后再度打开，而后面，就是大众想象中正经的研究所会有的样子了。

一层由激光和水雾连结成的网格状薄纱依次拂过走出红色安全线的人员，既是一种特有的检测危险物品或病毒的手段，也是激活对方职阶于地底研究所中相应权限的方式。

栗发的少女此时其实还穿着那身宴会上的小礼服，华丽的有些和阴暗的地下世界格格不入，在她跨入大门之时，内装有定位的感应芯片首饰与同属一方总系统的程序互相作用影响，在瞬息间就将拥有者加入了特殊的白名单之内，于是宝石旁的金银卡扣也很显眼地闪了闪，是底下真实的机械构造发出电能驱动的亮光。

她环手巡视一圈，视线落在被下属团团围住的负责人身上。

“虽然现在可能有些晚了，但请容我隆重地再重新为您介绍一次——欢迎来到这座抛弃常理、掘弃一切正常、令我们所有人都引以为傲的地下王国，量子时空研究所永远欢迎您和您朋友这样富有勇气的创新者，朱莉娜小姐。”，他笑着张开手臂，已经再无见面时的那种矜持冷漠，全身上下充斥着研究者特有的狂热，当他抬起手，被气流突兀掀起的白衣简直像是白鸟倾展的翅膀。

“过誉了。”，她回想起路上的时候同伴在耳机中说明过的人员信息，礼貌地点点头，有意无意地吹捧道：“先生在这种忙碌的时节还能有余裕抽出人手来接我们过来，想必的确算是这里关系网十分发达变通的地头蛇了。”

“哈哈，人际关系什么的…如果对方本身有事相求，而自己实验相关的提议对他人来说也有利可图，那即便你不做什么，也自会有人处理一切的，不是吗？其实我自己倒真不是太在意这些，但我、我们本身就有让他人所看中的能力，所以某些方面的人缘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对了，你们零三基地不也一样吗？”，他带着种轻蔑的口吻肆意谈论这些给自己打开方便之门的入驻股东，直到聊到了基地才显得稍微认真起来，“…当然，和你们的合作无疑是我记忆中最愉快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主动挑战时空的规则，即便无数次运算结果都显示毫无问题。”

“能就此顺利达成合作也是我们所期望的。”，她官言官语，八风不动地诠释什么叫做沉稳。

不过对方直白的回答倒确实有点出乎朱莉娜的预料，因为这句话就等于宣告他们是与基地的研究所同级的存在，是合作关系，而据她所知，虽然第三基地的确不专精于研发一道，但能让自家科研部长承认对方科研水平有两把刷子的也很有限，特别是这种程度的机密项目…天啊，如果不是她都要出发了他们还没下定决心，本来连凯西莎明面上都被拦在知情人员之外的－－当然，在她确定要出发的那天，就算知道会被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知道同僚开小会，凯西莎团长也很坚定地出席了。

但不管脑子里想了多少，朱莉娜表现出来的始终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事实上，即便她在脑子里挨条捋完长达两三年的相处日常，说不定现实中也才过去五分钟不到。

…

聊了好一会，她小心翼翼地更进一步试探道：

“哈哈，如果不是记不清了，我都要猜测我们老早之前就见过面了。”

对方这次却没直接给过答案，只是停下来，扭过头神秘一笑，“你是想问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吗？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讲的，只是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讲…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的确早就知晓你的名字了，你很有名。”

“这真是我的荣幸。”，她弯起嘴角，眼中渗出的寒意冷得要结冰。

他们说话间脚步未停，此时正走到个拐角处，雾气缭绕间她透过玻璃隐约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人体器官，这足以证实这里并不是纯搞理论研究的研究所，可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让一群搞前沿科学的人把算盘打到人体科学上去？

这真是让人稍微细想就脊背发凉的问题。

所以朱莉娜才不信这男的嘴里说的那些，她信对方真多么尊敬自己不如信对方早就打算着把自己捞去当试验品。

于是这个话题就不了了之了。

机器人察觉到她封死在皮囊下细微的情绪变化，占了个方便抢人出去的位置守好攻击死角。

而与她们的暗自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由于自带主场优势比之前轻松自在了不止一倍的两个接送人员，至于现在这位高傲且神经质的领头人，那是等他们走到疗养院中去才突然出现的，似乎是想在完成部分实验的间隙跑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

再往后走，是高危仪器储放仓库。朱莉娜顿了顿，拿上过道挂着的隔离服外套穿上一起进到了里边，实在想不出对方是否真的有那个胆直接把自己当新试验品搞去什么破地方。

所幸对方还未癫成这样，只按照基地派下来的要求很规范地给朱莉娜来了个全身体检，虽说这过程中也的确很刻板印象地向她问了句能不能把现在变色了的一只眼睛卖给自己。

朱莉娜：？？

朱莉娜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颇有种经历大风大浪后的生无可恋与疲惫。而机器人那一瞬间差点暴起杀人，袖口中的刀都漏出了半截，然后被男人一寸一寸抵着刀柄又按了回去。

“何必如此紧张？”，他看着机器人那未曾太过遮掩的钢铁之躯，好奇道：“我还没听说副团长身边有跟着一个你这样的机器人，自我意识程度竟然还挺高。”

“你不清楚？”

“我应该清楚吗。”，他随手翻过一页身边传真机刚吐出的报告，圆珠笔笔尖在几个值得注意的数值下打上标记，“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毕竟只要时间跨度足够长，长到失去计算的意义，再如何精良和寿命绵长的电子机械都与只有百年左右使用时长的肉|体没什么区别的。”

“所以，你也不介意把自己意识上传到终端成为可以再生出来的仿生人？”

“算是不感兴趣也不反对吧，这不是我的主要负责领域，我显然也没多余的精力去多扩充一门不太用得上的专业知识。”，他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把检查报告抖得哗哗作响，指指里面几张黑白的图片，“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很显然你的身体是没什么多余的毛病的。”

“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

“那可不行。”，他倚靠在门口，“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严峻的时候吧，现在就跑出去是想找死？”，男人打了个哈欠，“就在这边等着好了，等事情全都安定下来吧。”

“…在过往记录里我是在这个地方重新回去的吗？”，朱莉娜从有点像解剖台上的平台上坐起来问道，“你这里有我回去具体时间的倒计时吗？”

“第一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至于倒计时…我想想…现在大概已经过了有六个小时，还剩下一半呢。”，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余光望见助手紧张推门进来的样子就放弃了这一想法，“你们可以随便转转，或者在网上看看这些个月都发生了什么，至于未来会被波及到的可能…本来这个世界也要毁灭了，又有什么必要在意这些，不是吗？”

“……”，她没接这句，但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这不太应该，如果不知道AE03象征着什么，又为什么会知道最核心的有关世界末日的情报。

对方看出了她的疑问，在离开前好心提醒道：“你们那所谓的梦魇，也不完全是因为智商和理解能力够到了门槛才出现的对吧。我一开始也只是在意的东西还在所以不合格而已。”

他把话说得轻飘飘的。

“那现在呢？”

“现在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即便我依然没真正亲眼看见过那些，也已经到我该知道的时候了。”，他顿了下，“你也一样，很多我还不能回答的问题，等到那个时间点了，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不用多在意。”

说完这句话，他留下一个人手用作监视和表示对两人的重视就急匆匆离开。

这交流的全程都显得十分迷惑和毫无逻辑，但旁观的人却没做出任何反应，可能就像这个研究所的所长表现出来的那样，所有研究以外的东西都是不必在意的。

“那么长官，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呢？”，AE03那边也已检查完毕，有些无聊地靠在她边上询问，“我们就这什么都不敢等到离开的时候吗？”

朱莉娜看了眼远处站着的人，而对方察觉到向自己投来的视线就适时道：“所长并未有确切的关于您二位之后行程的安排，只要能带上我一起就好，我会负责一般情况下的联络和沟通。”

“好极了，那就一起吧。”

卡文卡的我多少有点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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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奇怪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