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早因为岁月的摧残多出了很多条深深的沟壑,比朱莉娜最初见到的样子要苍老不少,欧洲人多早衰,往往一年不见就会完全变个样。而她这会还是通过对方常备在身边当作身份象征的猫头鹰拐杖把人认了出来——在男人年轻的时候这就只是拿在手里很是威风的权杖而已。
胡桃木的杖身,纯银的猫头鹰装饰,椭圆形的切割成多棱形以彰显昂贵的祖母绿宝石。看起来整体还算简约,算是在各种场合都能拿出去的类型。
中年人从怀中取了一封黑色信给她,“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们基地那边方便的话,我们约在明日的十点再细聊如何。”
“好啊。”她自然是拿到手里了,“是去你们名下的那个领事馆吗?”
“看来你清楚的东西还挺多,算是,正好我们聊完还能在那边用个饭。”
“那我就先代第三席先生谢过您了。”
他们寥寥几句确定下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无人在意倒在地上口鼻还浸在自己呕吐物中的倒霉蛋,大家在这个小插曲后很快散去,客人的死亡只是发生在这间大宅里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
出了门外,月光如水,微凉的冷风拂过只被轻纱与绸缎包裹的纤弱身躯,身后的仆从将她寄放的针织外套递过来,然后就局促地躬身离开。停放的豪车一辆接一辆驶去,似乎也带走了小部分这座老钱风庄园的活人气息,只剩下经久不散的香水味和酒液蒸发的气息在蔓延。
远处是虚化的楼房剪影,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也没什么鸟雀动物走动。
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花圃里种着玫瑰和鸢尾花,还养着一大池子的锦鲤,等沿着这条小道走出庄园就不再会有这样完美的绿化景观布置,取而代之的就该是浮夸建筑与朋克风的组合了。
“我今天是有点吓人了对吧。”朱莉娜看着那人离去时慌张的样子耸耸肩,“不过他们会用这种小把戏来试探也真是出乎我意料,才过了多久,就变得这么有勇气了吗?”
科查尔调出浮空的智能屏出来,语气是显而易见的不在乎和无所谓:“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喜欢窝在带血的钱堆里打鼾的老狗,总是不知道吸取经验的。”说完,智能屏上有亮点闪烁,他看看天色,突发奇想:“不然我们去吃个夜宵吧。”
“也行,但这时候似乎很多餐厅都不开了,你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吗?”朱莉娜随便想了想就同意了,还试图凑过来看,她以为科查尔是在查网上的大众评分。
“当然是汉堡和薯条。”
他关掉显示屏,笑得愉快,“都好久没吃了,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去那家吃,吃到老板都熟悉我了,直到后边去首都那边上军官学校,再到去秘密战场做支援……总之等我回来的时候老板和里边的服务生全换了一茬,我以为就这样要找不到了,结果有次属下正好出去一趟给我带了份当夜宵,我一吃可不就尝出来了。”
“听起来很不错。”,她也笑。
“这些天真是忙得要死,到处都是麻烦,你那边似乎还要熬好几个晚上吧,还扛得住吗?”
“扛不住也要扛啊,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唉…真希望他们能消停点。”
……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从背影来看像是父女,一人西装革履一人锦衣华服,走路的姿势也是很讲究和好看的那种,看到便让人觉得是上层社会的缩影,仿佛凑近就能闻见金钱的味道,还带着贵人们推杯换盏时的高傲。
——现在离原定的晚宴结束时间还有半小时,本来计划里这会就没什么工作,非要那么快回去干活真有点上赶着找罪受。
摸鱼人的默契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噔、噔、噔
不刻意控制的时候,这些配着高定款服装的鞋子接触地面都是会发出特别的响声的,就像金币咕隆隆在地上滚一样,他们就这样有些高调的徒步走向那家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汉堡店。
偶尔有倒晚班或开party聚餐的成年人从街上走过,街边的酒吧这时候的生意普遍不错,隔着玻璃门和几面墙都能听到劲爆的金属摇滚声。街边涂鸦、节日装饰、口号标语……这一切在霓虹灯的照耀下组成了热闹又疯狂的夜文化,每个色块与字眼都透着股叛逆细胞在古板神经上跳跃的既视感。烟酒、音乐、爱情、生命,似乎人的一切被夜色打散,然后在人造光下重组又放大。
浪漫派在夜中看到星月夜,精神不正常又惯爱有趣事物的人们只看得到自己,酒精药物作用下神志不清地说些屁话,再开启下一轮的狂欢。
无论白天各自如何装模作样,脱下那层人皮大家都是一般无二的烂。
而这些个场合是和有权有势的有钱佬格格不入又十分相似的。
颓废、迷乱、不合常理。
摩登的公司大厦昼夜不眠,空旷的广场上智能屏还在循环播放着广告,略带魔性的广告词即使失去了音响加持也显得好笑。科技的发达使夜晚洋溢着五颜六色的光海,便是比白日的喧闹安静许多,那些跳动的光线也让城市算不得寂静黑暗。
走到地方,汉堡店果然没关门,两人各自点了个套餐,汉堡 可乐 薯条,一个要的是至尊双层牛排,一个要的是芝士鸡腿堡。
垃圾食品散发的油脂香气让人心悦诚服。
他们面对面坐着,汉堡外面包的那层纸揉搓起来会发出一连串悉悉索索的响动,摇摇可乐杯,里面又会发出冰块碰撞与碳酸气泡爆炸的噗噗声…而这些就是深夜味蕾最好的激发点。
廉价的小板桌,廉价的餐具与店内装饰。
他们桌上甚至放着一小瓶的假花,看着是绢布的质地,据科查尔所说这些都是这家店老板的妻子自己做的 ,从前他还亲眼看过那个漂亮的女人制作这些有趣又别致的装饰物。
那现在呢,那位女主人去哪了?朱莉娜问。
科查尔翘着二郎腿身体带动椅子晃了晃,他神情有些夹藏在淡然下的烦躁:嗐,这就是问题,她死了,就死在我去外边的那段时间。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节哀,男人也不知道这种话题算不算少儿不宜。他打破沉默问对方要不要再来点什么,朱莉娜摇摇头说自己吃这些已经够了,不如这段时间你就去和老板叙叙旧好了。
有什么好叙旧的,他吸着可乐,人早都死光啦!你以为我是什么年轻人吗,在妻子去世后那个老家伙就变得一蹶不振,之所以还能有这家店也只是因为他死后朋友的儿子又继承了他的手艺…这些都是我后来听街坊说的,我根本没亲眼看过。
或许一开始科查尔带朱莉娜来这里就是想乘着夜色正浓说点平时根本不会开口的心里话,也或许最初他真的只是想吃点美味的油炸食品。
事情发生了也发生了,两人相顾无言,但显然下次再由朱莉娜请客也还不了这一顿的“恩情”,所以她咬着汉堡内的鸡腿肉,最后也半真半假的说了自己所看到的故事。比如一个傻逼瘾/君/子偶尔、很偶尔偶尔的时候会给人哼好听的摇篮曲,她就着这个曲子追查到对方来自另一个国家,还稍微学了点那个国家的脏话(?),比如她小时候住在一个脏兮兮狭窄的要命的贫民区里,每天似乎都在饿和冷中度过,出来后规律作息了很久才堪堪维持一个平衡…她每讲一会,科查尔就接着再讲一会。
一直讲到放在盒子里的几根薯条已经变得软塌塌没有脆脆的咬劲了,讲到可乐的冰块彻底融化,杯壁都是湿漉漉的水珠。
没有什么严肃的要死的话题,没有关于生与死的劝解,这些都只是些没什么修辞语言加成的闲事,说多说少都会平滑地从大脑皮层上方飞过而不剩半丝记忆。
说到朱莉娜那冷淡又傲慢、情商时高时低的怪异性格,他似有怨言,直呼刚加入基地时的那个破小孩真是浑身都充斥着欠揍的味道,能和这样的家伙打好关系果然还是他太人见人爱了吧!
朱莉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在对方进而指责自己太冷酷无情,且不信任他人,遇到什么事都只会自己像个乌龟似的躲起来时道:“*I sold my tear ducts to an organ bank for cash two years ago.(两年前,我把泪腺卖给了器官银行。)”
这是上世纪一部搞笑电视剧的台词。
她说完就冷笑一声反击道:“那你呢?交一群乱七八糟横跨各行各界的朋友以至于被怀疑是想搞反/动的你又是想干什么?刚加入基地领到的第一件活就是帮你的交友善后也太搞笑了吧!”
科查尔尴尬地视线漂移,好半天憋出一句:“…*Friends are like toilet paper. It’s good to have extras under the sink.(朋友就像厕纸,洗手台下面多备着几卷准没错。)”
*第一句是《破产姐妹》里的,第二句是《生活大爆炸》的台词
就是搜了搜美式笑话,搜出这几句就感觉正好能用上!
PS:说起来我其实在之前简单列了下一句话章纲,但只坚持了一两章就寄了,剧情它就是,很自由,非常自由…另外我觉得我最近写的还挺温柔的对不对,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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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谁会不喜欢吃汉堡薯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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