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歪着头,笑吟吟地等着苏瓷开口。
“提拉小姐很懂人心。”苏瓷眯了眯眼,“我也不好白费您的用心。”
“这么说,妮西大人选我这个?”提拉心情颇好,从苏瓷拿着的篮子里取出工具,娴熟地用自己手里那个银杯开始捕虫工作。
“真是明智的选择,您有所不知,母亲给的银杯上可是沾了乌鱼血,您今天要是用它装泡沫虫,恐怕今夜就回不来啦。”她说得煞有其事,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正正经经解释。
“乌鱼可是非常记仇的。”提拉余光瞥了苏瓷一眼,却见她神色轻松,不见正色。
她意识到什么,停止了话头,手上动作也中断了。
“我和夫人可无冤无仇。”苏瓷这才开口,戳破了她的谎言,“如果我没猜错,夫人和你的杯子都没动手脚吧?”
“谁知道呢?”提拉瞥了苏瓷一眼,甜美一笑,“我当然什么都没做,母亲可就不一定了,您哪里得罪了她也是有的。”
“所以我才说,提拉小姐很懂人心。”
苏瓷垂眼,她当然知道斯科利夫人或许什么都没有做,提拉这样做,即使她知道提拉在骗人,但她也不会选择用斯科利夫人的东西。
毕竟苏瓷知道斯科利夫人与她的目的相悖。
这种事情,苏瓷心里知道,但表面可不会对着提拉泄漏,斯科利夫人不可信,提拉也不是善茬。
“但我相信斯科利夫人不会这么做。”
提拉深深打量了苏瓷一眼,“我倒真不知道您是聪明还是天真了。妮西大人。”
最终提拉用了自己带来的杯子装了四分之三的泡沫虫递给苏瓷,她将斯科利夫人给的杯子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帽子。
…
分道扬镳时,提拉将手里的提灯递给了苏瓷,苏瓷挑了挑眉,“不再问我一次要哪盏吗?”
提拉眼神里这才显现出真切的愕然,“您…比我想的更谨慎呢,该说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妮西大人吗?”
显然她是知道昨夜斯科利夫人来过苏瓷房间的,不过按照提拉的性格,这时候不装样子恐怕是起了合作的心思。
她在等什么,苏瓷心知肚明,提拉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苏瓷有本事从杰米那边问出有用的信息,那么提拉也愿意拉她一把,但如果苏瓷没这个本事,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祝您玩得愉快。”提拉优雅地行礼告辞。
苏瓷方向感不错,但毕竟没去过杰米的屋子,找他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按照面包师的描述,杰米除了夜晚会喝酒和去湖边,白天一般呆在家里不出门。
因此不出所料,苏瓷敲门的时候,杰米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开了门,即使见到苏瓷,他也显得恹恹的。
“妮西大人,您来访是为着什么?”杰米兴致不高,赶客的意味明显。“要是没什么要紧事,还请您换一个人聊天吧,您也知道,小人喝了酒,现在头脑并不清醒。”
“我来,自然是想问你无名镇的事情。”
杰米眼神一瞬间锐利了起来,虽然他下一瞬就恢复睡不醒的懒惰样子,不过身体的肌肉明显绷紧了,苏瓷仅仅扫了一眼就判断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您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杰米笑了笑,“我从未听过什么无名镇。”
“您若是不知道无名镇,怎么会配合镇长做这种戏呢?”
杰米刚想反驳,苏瓷似笑非笑地堵死了他,“如果不是有所了解,您以为我会直接对您说这种话吗?”
“你到底…这种事情你到底是从哪知道的?”杰米不再搪塞,但眼中警惕之色更浓,“是斯科利?他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瓷故意诓骗他,“您难道以为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您和斯科利先生吗?”
“别人?居然还有人,难怪,难怪人总是不齐。”他喃喃自语。
苏瓷是在骗他没错,苏瓷根本不认识什么其他人,说实话,她连妮西的过去都不知道。
但无名镇可不是蒙出来的。
苏瓷冷眼看着杰米状如中了梦魇喃喃自语,迅速在脑海里整合了一下讯息。
事实上,苏瓷刚进入《雪牙鱼》这个副本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明明最开始的主语是“无名的偏僻小镇”,到最后却莫名成为了雪牙镇和雪牙湖。
放在故事叙述里是非常奇怪的事,但如果说,现在的雪牙镇并不是那个无名小镇就说得通了。
没错,苏瓷猜测过去的无名小镇已经不复存在,雪牙镇的名字只是斯科利为了赚钱或者其他目的而更名的罢了。
虽然计划成功了,但苏瓷还是有些不满意,她这次行事太过低调,确实是避开了危险,但信息实在不完善,出此下策去诓骗杰米,只是险成。
苏瓷首要目的是从杰米这里获取无名湖泊的信息,毕竟取得雪牙鱼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在这之外,最好能获取一些信息去威胁提拉让她开口说点实话,如果做不到,那她只能另想办法再去给提拉下套。
最后一个目的,虽然苏瓷把它放在最后,但它重要性却最大,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情报。
“您还知道什么?”杰米眼神泛光,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瓷,“或者小人换一个问题,您还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无名湖泊在哪。”苏瓷本不想直言,但看杰米的表现,她觉得自己可以大胆一点。
“我不知道。”杰米的回答很干脆。
“那我也换一个问题,有关提拉小姐,你知道些什么?”
“有关她的…”杰米这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听起来像是戏耍,但苏瓷并不生气,她勾了勾唇角,“那您想跟我谈什么?关于您自己的往事?”
“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杰米欠了欠身,将门打开,“请进,妮西大人。”
…
杰米的屋子很干净,虽然他即使在年轻面包师的嘴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这个不着调的醉汉的屋子却称得上整洁。
木柴燃烧的声音格外治愈,整个小屋虽然不大,但备显温馨,最乱的也不过是餐桌,上面七零八落的放着一些空酒瓶,虽然堆放高低错落,但没有酒渍。
“没准备点心和茶,您见谅。”杰米将酒瓶一股脑收走丢弃,为椅子加了个软垫请她坐下。
“这故事听起来很长。”苏瓷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被主人放在炉灶顶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少女,年纪不大,约莫十岁,相框很干净,看得出时时擦拭。
“那是我女儿。”杰米沉声,面色平静。
杰米留着胡子,但看得出年纪并不小,女儿并不像是十岁的样子,果不其然,杰米走近摸了摸相框。“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苏瓷一时沉默了,“您节哀。”
“这么多年了,要想不开也不是只有今天想不开。”杰米话是这么说,语气却明显沉了沉。“都是陈年的旧事了。”
“您不介意我喝点酒吧?”杰米突兀问道,“小人也就这么点小爱好啦。”
“不影响您讲就好。”苏瓷微笑,“那我想您也不会介意再多一个人喝吧?”
这下杰米倒是愣住了,他垂了垂眉眼,“酒烈,大人您少喝些。”说着,他开了柜子拿了两瓶酒,顺便为苏瓷拿了个杯子。
杰米喝了酒,脸上顿时起了红酡,“您不知道吧,雪牙鱼传闻中无人见过,那为何会有那么多有关的传说?”
苏瓷确实不知道,但杰米也不需要苏瓷回答。
“因为预言啊。”他大笑两声,“预言说,那无名的湖泊有着雪牙鱼,人们闻讯都想着去捕捞,有一人说他见过,领着镇民去了湖泊。”
“十五年前,那时候镇子还没有名字,但说来也奇怪,居然没人发现深处有湖泊,那天那个男人领着镇民去了才知道,周围竟有一个漂亮的湖。”
“镇民捞出的鱼通体乌黑,牙齿雪白,人们都说正对上了雪牙鱼的名字,他们欢天喜地在镇子里庆祝。”
“可是就在那个宴会上,人们吃下了鱼汤,回到家里却都死了。”
苏瓷垂了眸,“所以,那时候的鱼汤根本不是雪牙鱼,而是乌鱼汤。”
“是的。”杰米又灌了一口酒,他表情似乎醉了,眼神却清亮泛着冷光。“那个男人,就是斯科利。”
“当时…我因为醉酒在家里睡觉没有去宴会,我的妻子和女儿却去了。”他冷着声音,“那个男人自知犯下了大错,放火烧了整个镇子。”
“我侥幸逃了出来,只是可怜我的捷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等等…
苏瓷看了一眼照片,那女孩最多十五,但…
“您…您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斯科利虽然人到中年,但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苏瓷灵光一乍,“斯科利真的见过雪牙鱼,所以他才会看起来比你年轻。”
不仅是见过,恐怕他还吃过。
所以,让镇民吃下乌鱼,居然是他故意的,他明知道那个根本不是预言中说的鱼。
“我也是这么想的。”杰米没想到苏瓷这么快就能想到这点,“但我原来没打算告诉你这个。”他面色平静地坦白。
“既然你自己想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
“雪牙镇重建的时候,换了位置,搬来了这片湖畔。而大火后村子里无人存活,而郡里安排人来重建,一年之后,斯科利当上了镇长。”
“而我,是三年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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