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的手?”
“呵呵。”
歹人冷笑一声,瞥了瞥这瘦弱少年,像是半点都没放在眼里。
“小子,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该颠颠自己的斤两,别人没救下,连自己也给搭上了。”
此地民风开阔,男倌女倌多不胜数,如萧逸炎这般长相俊俏的少年,若是被有心人捉到,便会直接卖进那些声乐场中供往来的客人取乐。
对于歹人的恐吓之词,萧逸炎并未放在眼里。
少年似是有洁癖一样的挽好袖口后,就迈着步子走上前来。
他抬指比了个二,像是在说“这是给你的第二次机会”。
“放与不放,你自行思量,我的耐心快用尽了,这次我还是只要你一只手。”
歹人放声大笑,一手紧紧抓着柳茵茵的背,一手抽出长刀,一声厉喝便朝萧逸炎劈来。
少年不慌不忙转了半圈,躲开的同时连同对方的长刀也一并夺了。
他一伸手将柳茵茵从歹人身上抢下,而后手起刀落,被放到一旁的柳茵茵只听“唰唰”数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散落在草地,歹人的呼吸声便也跟着戛然停止。
柳茵茵抹了把面上附着的雨丝,先是拿掉了口中塞着的布条,跟着便要去解蒙眼的黑布。
一只玉般寒凉的手阻住了她,耳畔清冽低沉的音调随即响起:“娘子,今日若是看到了我,你的命也需留下。”
柳茵茵手上动作一停,然后非常识时务的保证道:“我一定听话不看你,骗人是小狗。”
柳茵茵:“……”
一时慌张,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隔着黑布,视线受阻的柳茵茵走起路来颇为费劲,这大雨眼看没时候停,好在那人把她背的地方不太远。
女子盲人一般抬着手瞎摸,似是想要探着脚下的路自行回去。
柳茵茵不知救他的男子是否离开,可心中却犹疑重重,这男子说话的声音略有些耳熟。
是谁呢?
这雨声连呼啸的风声都能很好的盖过,对于萧逸炎的话,她其实听的并不清楚。
只凭借几分断续的音色,所以也有点拿不准。
脚下一个踉跄,她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没能站稳,再迈步时又踩到了。柳茵茵走的歪歪扭扭,眼看要摔倒在地,双手就搭上了一条清瘦的手臂。
丝滑的衣料彰显来人的富贵,柳茵茵下意识攥紧这条手臂,倒升起了几分安全感。
“娘子,我带你回去好了。”
柳茵茵轻轻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又多嘴问了句:“我刚刚踩到了什么?”
萧逸炎瞥了眼地上混着血水的一堆,舌尖抵了抵牙齿,似是故意应道:“你踩到了一只……眼睛。”
少年话说的轻飘飘,正挑起唇畔想笑,手臂就被人捏紧了。
一双小手皙白水嫩,被雨滴冲刷的更加明透,女子指尖发着颤,像是害怕极了。
柳茵茵自然是怕的。
因为对方说的是“踩到了眼睛”,而不是脸。
所以,仅刚刚那几下挥刀,对方的眼珠子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脸……
柳茵茵深沉的吸了口气,万幸方才没拉下黑布,眼下她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平安回到家中。
二人在雨里慢慢走着,之后的萧逸炎一言未发,柳茵茵也默不作声的咬着唇。
不知走了多久,耳畔那如霜似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娘子,你到家了。”
随着气息声渐消,柳茵茵猛地拉下遮眼布,身边便只剩下雨后的蝉鸣。
-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柳茵茵被昨晚的雨冻到,一早醒来脑袋便有些发沉。
曲同曲菀过来看过她一次,曲菀让曲同先去学堂,打算自己留下来照顾柳茵茵。
柳茵茵得知后,便挣扎着坐了起来:“为娘没力气送你们去学堂了,你们乖,自己去吧。”
“可是我——”
曲菀还要说什么,被柳茵茵阻住:“得来的机会别浪费,为人第一印象很重要,别叫赵先生多想。”
曲同焦急的跑出去把粥和咸菜端进来,“娘,你记得吃,我去和香姨说一下,麻烦她过来照看您。”
柳茵茵“嗯”了声,就打发姐弟俩去学堂了。
钟丽香今日要去郡安城中上些品质好的香料,天一亮就出发了,家里只剩刘才一人,但刘才是男子,不好亲自过来照顾柳茵茵。
刘才隔着道门在院子里喊:“茵茵啊,我等下就去城里把阿香喊回来,你先自己吃些东西垫垫啊。”
“不用麻烦了刘大哥,药铺又不远,我去拿点回来就行。”
刘才也有地里的活要忙,他听着柳茵茵的声音倒也没太糟糕,便又嘱咐了句,“那行,我下午去钓几条鱼,晚上让阿香炖了汤给你送些过来,你好生休息啊。”
柳茵茵下床梳洗,而后坐下来慢慢的喝粥,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但也只是觉得嗓子有些干痒。
不过还是要去药铺抓些祛风寒的药。
吃过饭,女子便出门了。
昨个下了一夜雨,今早空气格外凉爽,不少人都结伴去逛集子,药铺也在集市里,柳茵茵没走两步便发现集市中央有人卖梨。
“柳娘子今天没出摊啊?”
女人笑着打招呼。
柳茵茵轻咳两声:“有些不舒服,来药铺拿点药。”
“哟,还咳嗽了,喏!今年这梨子熟的早,我摘些过来卖,给你拿几个尝尝,化痰止咳。”
梨子的确有这种功效,柳茵茵接过放下一块碎银子,道谢离开了。
此刻,药铺里间的椅背里,正靠坐着一位贵客。
佐巡盯着医师给萧逸炎把脉,而后关切道:“如何了?我家公子不要紧吧?”
医师摸了摸胡须,表情有些纠结:“贵公子这身子骨……似乎是受过什么——”
“你且说他这风寒怎么治便好,余下的无需你操心。”
佐巡截住医师要说下去的话,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逸炎。见主君脸色未变,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昨晚他一个没看住,主君就跑出去了。
佐巡追踪到人时,顺便处理了那满地的零碎。
他在心中祈祷了整夜,可今日,萧逸炎还是生了病,他强拉硬拽才把人拖过来看病,眼见萧逸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就气的想翻白眼。
明明和这人一般大,非要被逼成操心老妈子的命。
二人正说着,柳茵茵就进门了。
“医师您在么?咳咳咳——”
柳茵茵咳了几声。
方才还懒散的像是没睡醒的少年,在听到这一声后,便下意识往帘外瞥去一眼。
医师应了柳茵茵叫她稍等,萧逸炎随手落下一锭金子,言笑晏晏的催促道:“去,先给那位娘子抓药,药费诊金我出了,用你这铺子里最贵最好的,记得,不该讲的需当守口如瓶。”
医师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豪气的客人,忙收了钱去了外间。
人刚走,萧逸炎又皱着眉咳出几声。
佐巡抱着臂歪着头,仔仔细细观察了下自家主子,然后说道:“主君,您对这柳娘子……好像有点特别啊。”
“她因我而病,我需得负责。”
萧逸炎弯了下唇。
佐巡不赞同:“那歹人的身份已查明,不过是个专掳少男少女卖钱的拐子,与您何干?”
少年思了思,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是我不该同那拐子浪费时间,雨这么大,柳娘子挨了淋,故此病重,怪我。”
“可是您也淋雨了啊?”
佐巡闹不懂这是个什么逻辑。
萧逸炎故作哀叹,话却说的漫不经心:“嗯,害人害己,还是怪我了。”
佐巡:“……”
柳茵茵不知里面的一主一仆正在说着和自己相关的话,她抓了药正要给钱,医师便推拒说“不收了”。
“那怎么行?”
柳茵茵无功不受禄,执意要给钱。
可那萧逸炎和佐巡看着便是练家子,又满面富贵相,医师断不敢随便得罪如此贵人,便只好寻了个说辞解释,“是这样的,天纵兄弟帮过我的忙,所以这药,我就不收钱了啊。”
柳茵茵笑着拒绝:“帮忙归帮忙,邻里乡亲自是要互帮互助,您这药材贵重,一点小忙不必卦心。”
柳茵茵还是要给钱,医师顿觉头痛。
于是老头子一咬牙,一跺脚,斩钉截铁道:“不不不,天纵兄弟他其实……救过我的命!对,他救过我!”
柳茵茵一听果然没声了。
她接过药材道了谢,转身出了药铺。
刚走到门外,隔壁李秀才和杀猪张得到消息,也双双赶了过来。
李秀才:“柳娘子,听说你病了,这是我爷爷种的菊花,我摘了几朵新鲜的你拿回去煮水,能去火。”
杀猪张:“这上好的里脊肉我就只留给你,今晚吃顿好的,这病也能好的更快!”
柳茵茵对二人无意,客套几声,也没接东西,就提着裙快步往家中走。
一纸袋沉甸甸的梨子香气四溢,闻着就是果肉饱满、汁水浓厚的好梨,走着走着,柳茵茵便想到了现世的梨膏糖,她打算回去尝试着做些出来,吃着也更方便。
她一向是个想法多的,除了梨膏糖,又联想到了其他口味的糖果,花瓣花蜜也能做糖,不如全都试试好了!
毕竟她不太想一直卖豆腐,累个半死钱也不多,曲同曲菀如今能上学了,今后用钱的地方也会更多。
柳茵茵打定主意,人都精神了些。
药铺的萧逸炎和佐巡此刻正站在门前,佐巡瞧见李秀才和杀猪张一脸失望,不由笑道:“主君,这柳娘子可真受欢迎啊。”
萧逸炎目光淡淡的瞥向那二人,似是正要说什么,门外便闪进一人。
是他派出去的探子。
“主君,郜澜修发现你不在宫里,已经着人往这边来了。”
佐巡闻言,面上流露出震惊:“他怎么得到消息的?不过这里是菽岚不是东璃,估计他不敢明面上搞什么动作!”
“不,他就是来杀我的。”
萧逸炎嗤了声,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又变得愉悦起来,“我会离开一阵,你们别跟着来。”
-
医师给的药材珍贵,效果也突出,只过了两天,柳茵茵就觉得大好了。这日她闲着无聊,便开始着手准备做糖果。
今晚曲同和曲菀会在学堂多留一会儿,柳茵茵就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挑花瓣。
挑了没多久,门外便传来轻微的声响。
柳茵茵警惕的拿起支门棍子,屏着呼吸来到门旁。自上次那件事后,她便多了几分警惕心。
到了门口,女子将耳朵贴在缝隙处,门外之人气息沉重,似是受了极重的伤。
不过她依旧没放松警惕,紧抓着棍子把门推开一个小缝。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挤入进鼻腔,柳茵茵微讶,随即便听到有人在唤她:“娘、娘子……”
嗯?
好熟悉的声音。
柳茵茵大着胆子把门推开,还没等看清外面的动静,忽的一个身影砸下来,女子惊叫一声丢开棍子,下意识就抱住了少年。
阿炎:我又来啦老婆(抱.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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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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