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站了两个人，出乎江柚意料，其中一个人是江柚见过的那个。

江柚的脸盲虽然严重，那个瞬间近距离看了一眼陆弈，也大致记住了那张脸。

他站在墙角，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他旁边也站着一个男生，江柚没见过，只看见对方染了一头黄毛，身上穿了件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同款白色带帽卫衣。

庞华将脚步的石块踢开，石块打到墙上，又反弹回他鞋上，他嘴上叼着那根烟燃了一半，不想抽了，随手扔在地上，脚尖把烟头踩灭。

“我说陆哥，咱们到底是在这里等谁啊……”

庞华挠了挠头，泄气似地“唉——”了一句，猛地蹲下去，正好脚边一只蚂蚁路过，坏心眼地踩了一脚，把蚂蚁踩死了。

大早上的庞华本来想约人出去打球，结果每个人都有事，他准备来网吧开台机，刚出来抽个烟就遇到了神龙不见摆尾的陆弈。

他陆哥这些日子心情着实不太美丽，他也知道杨雪茶那妹子被害的消息，陆弈跟她关系很好，这些日子情绪不好也正常。

陆弈比他高了很多，双手插兜看着外头来往路过的人。

陆弈：“不是咱们，是我——而且，你怎么还不走？”

“……啧，我这不是好奇，你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等人嘛！”庞华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个点他也清醒了不少，也没什么想干的，就干脆跟着陆弈算了，“你就当我也是闲得没事干吧。”

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庞华怕陆弈做些什么傻事——虽然陆弈真不是什么恋爱脑，为爱冲昏头脑，因为爱人的离开丧失理智郁郁寡欢。

就陆弈那换女朋友的速度，庞华其实感觉得出来陆弈不像是会真心喜欢某个人的模样，他就觉得陆哥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对杨雪茶顶多也就是愧疚。毕竟是因为跟他们出来聚会出事的。

庞华那天正好有事没来，那晚就陆弈、杨雪茶，还要几十个人，杨雪茶只和陆弈认识，其他人都是临时组局不了解情况，所以那晚唯一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担忧的也就陆弈一个。

风吹得江柚的头发有些乱，她将头收回屋内，离开了网吧，她现在无比的清醒，最初报警的惊慌失措所剩无几，现在只剩下直觉驱使着她行动。江柚想到那个人，鬼使神差地去了巷子。

陆弈因为杨雪茶烦恼，她在担忧覃楮月的下落，两件事是两条平行线，江柚却无端地又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像是走投无路，思绪彻底混乱中唯一能够支撑着自己存活下去的崖边长藤，同样的遭遇，多了一份可有可无的同病相怜。

陆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接着就变回了冷淡的表情。庞华听到声音，才将视线从地上的蚂蚁身上挪开，看着陆弈上前两三步走到一个人面前，陆弈身形高大，这会儿穿的外套还挺大，在庞华这个角度正好把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挡住。

江柚比陆弈要矮一些，陆弈低头与她对视，两个人视线交汇，但是又没有过多的情绪。

她正对着他，陆弈倒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歪了歪头，对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焦灼，陆弈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也不免焦躁起来，但是脸色维持着一贯的处事不惊，他将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没有摸到熟悉的烟盒，“又见面了。那天是我太着急了，抱歉。”

江柚早就忘记了那天的状况，对于陆弈迟来的抱歉，莫名有些尴尬，她移开目光，陆弈觉得好笑，等的人一直没到，他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娴熟地问了几句：“看起来你像是遇到了一些处理不了的麻烦？”

对于社交，陆弈的观念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毫不吝啬自己的交际网有扩大的机会，来者皆是客，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想，他就能跟那个人深入交往。

眼前的这个女生只有那一面，但是陆弈很快就能确认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戒备心很重的人他身边也不少，陆弈简单地浅浅将江柚归为那一类。跟这样的人相处，还是直戳了当一些比较好。

“你今天看见过覃楮月吗？”角色对调，江柚充当了询问者的角色，两人的身影有一瞬间与那个晚上重叠。

陆弈一瞬间的眼神变化，很快被江柚捕捉到了，她与陆弈显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必须原原本本按照自己的规划前进，只是，恰好有些事情，总是会脱离“既定的轨道”。

“覃楮月？”陆弈搜寻脑海关于这个人仅存的零星记忆，这个名字耳熟，陆弈确定自己是认识这么一个人的，似乎前几天还听身边某个朋友提到过她，“长什么样的，有什么有特别特征的地方吗。”

覃楮月今天的穿搭江柚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一个特征：“她的头发是银灰色长发，身高比我再娇小一些。”

陆弈却笑了一下：“巧了，今早看见过一个。不过她好像不是一个人走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他的思绪回到早些时候——

一个银灰色长发的女生，穿着牛仔背带裤和白衬衫，长得很眼熟，发现是他们年级挺受欢迎的一个女生，女生旁边还跟着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陆弈倚靠着墙壁的同时放下手机，抬眼就看到了那两个人，不免多注意了一些。

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停在老旅馆外头正对面的路边停车位，这辆车不知道停在这里多久了，陆弈来这里附近晃荡的这几天都能看见这辆车。

他等的人迟迟未到，心里头不免有些烦躁，他看到那个女孩子上了那辆面包车的后座，那个男人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进去，陆弈看见他探头往车窗内使劲瞅，莫名的古怪，这几日睡不好他心情就有些烦躁，看到这样的诡异的举动，手比大脑反应要快，手机里的聊天界面被他切换成了相机。

镜头对准了车牌。

白色面包车在他面前扬长而去。

只是没等陆弈把他拍照的这件事说出口，他看见江柚脸色一变，迅速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莫名好奇眼前这个女孩想做些什么，立刻跟了上去，本来蹲在角落的庞华无所事事地打游戏，听到了跑步声，抬眼就只能看到陆弈的一片衣角。

庞华张大着嘴，看着跑掉的陆弈一脸懵逼：“啊？？？什么……什么情况？？？”回过神来也跟着刚刚陆弈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卧槽！哥你去哪里啊等等我！！！”

心跳加速最明显的表象就是江柚颤抖到已经僵硬的脖颈，她每走一步心里都会默数

一步！

两步！

三步！

没有......

什么也没有。

江柚在路上仔细搜索可能出现的监控探头，可惜这个地方的摄像头比较分散，唯一的最近的摄像头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红绿灯十字路口，而酒店的监控她不能直接进去问那个小朋友要。

江柚一边小跑一边搜索这里附近的摄像头，陆弈就紧跟在她后面，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屋檐，街口的长杆，这是......在找摄像头吗？

读懂她动作的含义后，陆弈小跑到她身旁，虽然疑惑，但是还是声音镇定地说道：“你听我说完——我手机里拍了那辆车，车牌号也拍下来了。”

——

百东新区派出所。

警方这边能够调用的警力有限，因为在那间理发店二楼发现的腐烂尸体，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踪案，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或者杀人案。

法医将在现场提取到的残留物拿去做化验，辛禹城是本次案件的总负责人，由于这个地方过于偏僻，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的监控录像又损坏了不少，那些与这期案件的重要线索完全找不出来。

这是公共场所的管理人员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这是那些人的失职。辛禹城很确定，这样的事情被暴露出来一定又会牵扯到不少人，再加上这几年兴起的各种暴力犯罪事件，他只觉得自己又老了一些，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休息。

正在查看监控的马自得脸色沉重，他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拯救覃楮月的细节。下落不明意味着所有可能，包括最可怕的可能性。

唯一能够查询到的监控摄像头距离案发的巷子更偏了些，根本不知道嫌疑人会将覃楮月带去哪个地方。

“嫌疑人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辛禹城站在马自得旁边，对目前的情况简要地分析，“那边调来的资料显示嫌疑人用自己的身份证在市里面租赁房子三个，三个出租屋的位置相差很远。”

这也是嫌疑人最精明的地方。

辛禹城最害怕的情况就是这个嫌疑人是否会在出租屋内自行安装监控，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躲藏在一个地方，这三所出租屋只是起到一个误导的作用。他不敢赌杰克会将人带到哪一个地方，如果他们派去的人提前进入了另一个地方被那个人察觉到，覃楮月的危险也会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