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几年,他们就发现了一个规律。
同男子同房后三月方才可孕,三年未同房则又能变回去。
且他们这种能力十分霸道,同外族生出的孩子若是男孩,也具此能力,生下女孩儿的下一代才可能消散,却也有几率。
而同族之间血脉融合,换句话说就是族里俩男的,只能生男孩儿。
更有意思的是,相貌偏阴柔、体型偏瘦弱的男性生育率更高。
符琨边听边思考。
等郁赫差不多说完了,他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问题。
郁赫一停,他嘴唇微分。
前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窥他一眼,说到:“我讲不少了。”
符琨看他神色,分不清他是单纯讲累了不想讲了还是不想告诉他们了,他伸出手比了个一,十分脸皮厚地说到:“再问一个。”
郁赫:“……说。”
符琨:“所以你们这没有女子么,我出去几趟都没见到。”
郁赫听到这问题明显顿了下,眼底在那一瞬间闪过符琨和董燃都能看清的沉意,好在他还是回答了:“并非只有男子。我们唤这为福安之地——起初是如此,后来也不曾更改了。我们先前是不知男子可孕,与外族女子成婚的不在少数,生下的女儿也多,但女儿好藏随意找个人家都愿意帮忙照顾。最初逃命时就没带上她们,只有肯同我们一道的妇人到此,这么些年……应当只剩只手之数。”
两人听懂了。
也明白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郁赫虽然是这么说,但在古代女子嫁出从夫,妇人能独自离开绝对是少数,也就是说,这里的女性数量本来是看不出这是一个男性可生子的状况的。
三妻四妾,可能多于男性也不一定。
但符琨否定了这一项。
因为逃命嘛,没人会带着一众大老婆小老婆乱蹿。
但就算只带一个老婆,那也不该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数字。
符琨本来以为郁瑞他们可能生于这里,但郁赫也说了。
才21年。
除非活葬,没有什么地方能无缘无故地单独让女性灭绝这么快吧?
那就是**。
如果一个地方女性远远少于男性,但社会情况又不允许女子为尊的时候,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并非只有男子”——说的就是剩下的女子已经不敢随意走出家门甚至可能不为人知。
董燃年龄摆在那,又向来好猜,这会儿对这种事的厌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郁赫本来已经说完了,瞧他脸色觉得实在好笑,又说到:“你们应是想到了,但这是没有法子的路,我母亲也说,若是生于如此境地,没受过好日子尚好,倏地某日就这般了,好死可比赖活着轻松。”
符琨控制不住自己地身体一颤。
这刹那,他好像看见了自己母亲丢下年幼的自己,宁可赴死。
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路上是有多危险才能让一个人“消失”于人前,长年累月封闭自我?
郁赫除了流露的那一眼,后面神色始终如常。
但他却起身了。
步履不算匆忙,末了冲他们摆了摆手:“我尚有事,过些天再派人叫你们过来,今日你们看完了就先行离开罢,物件可带走,身体留下。”
两人也没打算带身体走。
放这里还有人照料,带回去四具身体共处一室还是尴尬了。
郁赫离开之后,董燃摸了摸肚子,问符琨:“那我这个几个月了?我靠五个月就得生!”
符琨本来估计是三个月左右,但胎儿包括在“蛋壳”里的孕育周期都只有七个月,那这个大小他就估摸不准了,而郁赫大概被他们戳着痛处了,快二十年的伤疤裂得猝不及防,已经忘了应该给他们找个大夫来看看了。
毕竟连问他们的好奇心都掐灭了。
符琨也摸了摸他小腹,然后就牵住他肚子上的手。
董燃撇他一眼,问到:“那现在去哪?我们行李也不知道在哪啊,我想吃鸡腿。”
符琨失笑,点头:“嗯,小孕夫是得补一补。”
话音一转:“但鸡腿这么明显的食物,或者说咱们行李里那些吃的,最好不要报希望还在。”
董燃理所当然:“为什么不在?天上掉来莫名其妙看着很香能吃的东西你敢吃么?”
符琨:“不敢,但对方是王。”
董燃顿了顿,愤愤道:“吃了就叫他吐出来!”
符琨没忍住,偏头笑起来。
好一会儿才偏回头,脸上眉间仍带着笑意,摸了摸他头:“好。”
董燃也不是说真的,就是习惯性地闹一下,被他这无底线地哄着有点脸热,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面颊,站起来:“走了走了,回去了。”
符琨一只手跟他拉着的,一同站起来:“好。”
很多事其实本来是想和郁赫一块儿讨论的,符琨倒不是真的不想告诉他什么,只是架子得立起来。
至少不能让人看低了。
如果顺便能要多点好处就更行了。
郁赫没心情参与,但不代表事情就搁那儿。
毕竟这事不是他们心情不好就能罢工的。
随着在郁瑞身体里呆的时间延长,符琨越发明显地能感受到那种共情。
比如他在意识到这些人的无力、本该是郁瑞郁赫兄弟俩的痛苦——自己也可以很清晰地体会到。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泛滥同情的人。
在医院呆了太久了。
符琨早就学会了旁观。
他会因为某个人的遭遇感叹,但不会过多影响自己的情绪,这样对整个疾病治疗过程没有益处。
医者不自医。
“自”里面其实都是影响自己客观判断的主观情绪。
但他发现,他产生了本来应该属于郁瑞的情绪。
王妃怎么死的呢?
他好像能想象到。
郁王爷作为这里的领袖人物,是钦定的第一位“王”。
与其说是王,不如说是族长。
这就能解释清楚这儿人对整个王室态度的偏颇。
符琨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立这么一个算起来没什么用的“王”,但可能与立个威信更好让这些迷茫的人对这里产生归属有关。
王统领全族,但他毕竟是封建领袖。
女性的地位,在身边男性遭遇不安时每况愈下。
但王妃这样的人,可以成为她们的精神领袖。
王妃可能会说,或许这样的生活没有意义,但他们可以自己创造生活。
在允许的前提下,她最大程度地接触、安抚妇女们,慢慢地,受了屈辱挨了疼痛的女性都来找她倾诉。
符琨不知道她们真正的情况,但他能想到最坏的诸如她们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侵害,甚至结束后不清楚黑暗处对方是谁,还被自己丈夫发现后的绝望。
只有这么一个老婆,再脏也就是打骂暴行忍着了。
至少还有。
王妃的温柔短暂地点亮了绝望里的一束灯光。
但黑暗太盛。
光亮远远不够。
可能是无处可承担的压力,像慢性、长期的损伤,在某次遇到强烈刺激——或者不需要刺激,积劳成疾,王妃也陷入不安迷茫。
活着为了什么呢?
困于一个连出路也没有的地方。
活着就是苟且。
那不如死去好了。
符琨思考这些假设的时候,脑海里总能看到一个皮肤苍白的女人,垂眸安静地站立着,手里攥着几尺长布。
不如死去好了。
就这般简单。
这不单单是王妃的悲哀,这是一整个地域妇女的悲剧。
哪怕郁赫没直接说一声“我的母亲,也是”。
符琨能同情到来自郁瑞的悲恸。
这会儿仔细想想,他怀疑当初知道董燃肚子里可能有个孩子的那种心理,好像也掺杂着郁瑞对林许泽怀孕的心路历程。
不止是他的担忧惊怕,还有郁瑞的一丝感触。
或许有一丝他当时察觉不出的喜悦。
林许泽不知道这里是个有尽头的囚笼,但郁瑞是明白的。
董燃说,他那时候真觉得自己也能生。
他说梦里的情况,符琨本来是觉得这孩子是两人心之所向,听完却觉得,郁瑞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不然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这孩子是个意外。
所以哪怕是郁瑞,也只刚刚得知的情形下生出那一丁点的喜悦。
至于孩子慢慢长大到呱呱落地,符琨相信,这俩人对孩子的爱意并不会少。
父母之情在逆境中尤为突出。
……
两人拉着站起来之后又很自然地松开手,擦着衣袖挨着并行。
为了让小孕夫走得轻松,符琨放小了步子。
走了一段路,还没出宫,有两个人提着他们的包,追了上来。
“王爷,王吩咐我们来送您这些物什。”
两人一身黑衣,步伐稳而轻,脸色有郁赫不勾唇的那种同款的清淡感,看着不像普通人。
符琨没多打量,接过道了谢。
他们的背包不算重,但也不算轻,他们送来的东西里也没有他们放外面的帐篷睡袋这些东西,大概被昧下了。
毕竟那些东西一看就没有危险。
而且材料还很不错。
董燃伸手来拿。
符琨掂了掂,给了他一个轻的。
重量应该没变,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开?
不至于吧?
或者是不敢随便动,怕是什么暗器?
算了,管他呢。
董燃也不挑,不管这是谁的,手摸着拉链就要开。
符琨握了下他手:“回去再开。”
董燃询问的眼神投过来。
手收了回去。
符琨没回答他,只重复到:“回去再开吧。”
董燃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符琨一下就落后了几步,笑着轻摇了摇头。
看来对宅男来说,垃圾食品还是比新奇的东西更吸引人。
运气好的话,这里面手机还能有电。
回到洞里,董燃迫不及待地打开背包,揪着底下的角哐哐把东西倒石桌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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