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那名感觉到悚然的年老城门吏几乎是一路扑到那正在大放厥词的年轻城门吏面前,“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吃。

所有人都愣住了。

已经将剑拔出来的周无畏看了那名老城门吏一眼,没有说话,剑尖指向了地面。

老城门吏看着她垂下手没有举剑来刺,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对着年轻人破口大骂。“胆子越来越大!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招惹!把戒指给老子交出来!”

年轻的城门吏嘴唇嗫嚅一下,有些舍不得手上的戒指。那老城门吏一看,当即又给了他一耳光,更是一口唾沫唾到他脸上,伸手硬是将他手上的戒指抢了出来。

年轻城门吏手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颓然站在原地。这老城门吏即是他上司,也是他世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不敢违逆。

老城门吏用袖口将那枚染上些许温度的羊脂玉戒指擦了擦,才恭敬地双手捧着递向周无畏。“请您收好。”

周无畏没有去接,而是先问:“城门税?”

老城门吏赔笑道:“哪用得着您交,我来交,也算是替这小子为您赔个不是。”

周无畏看了那名含着怒气和委屈的年轻城门吏一眼,拿回了自己的羊脂玉戒指。

“好。”周无畏对老城门吏微微点了下头。

老城门吏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硬压着年轻的城门吏对着周无畏弯下了腰。

周无畏没曾多看他们两个人一眼,迈步进了城。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后,老城门吏才松开了硬压着年轻城门吏的手。那年轻人满脸赤红,觉得十分屈辱,大声地呵斥周围的人。“你们看什么看?!”

周围人有一个算一个,头低的都快要埋到胸里去了。

年轻的城门吏骂完之后,火气消散了一下,将年老的城门吏拉到一边,小声抱怨道:“您……您今天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好歹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年轻人的目光十分幽怨。

老城门吏冷笑一声,一个大巴掌糊到了他的后脑勺上。“说你没眼力你不信,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的脑袋已经咕噜到地上被人当球踢了。”

年轻城门吏不肯相信:“就她?细皮嫩肉的……嗯?该不会是她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她长得确实挺漂亮。”

老城门吏:……

老城门吏恨铁不成钢地又锤了年轻的城门吏一拳,擂的对方胸腔发出闷响。

老城门吏道:“反正我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所以我就一句话——不许去找刚刚那姑娘的麻烦。你要是不听,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我都不认识你。”

年轻的城门吏干笑道:“这,别,别呀。”

并彻底放弃了找周无畏麻烦的心思。

只是他虽然不打算找周无畏的麻烦了,却有另一伙人盯上了周无畏和她手上的羊脂玉戒指。

他们是城墙根下一群无所事事的闲汉。

刚刚被城门处的喧哗所吸引,看到了成色上佳的羊脂玉戒指和看似柔弱的周无畏。

他们并不懂得为什么老城门吏要压着年轻的城门吏收手,周无畏长得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凶恶。她没有鼓鼓的肌肉,没有凶恶的表情,也没有看上去十分厉害的护身法宝。

那纤细的腰身,看起来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成两半,柔弱的就像湖畔的柔嫩的杨柳枝。

这群闲汉十分兴奋地远远跟在周无畏身后不远处,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时机。没有收走羊脂玉戒指的老城门吏在他们看来是蠢,放着大好的美人和宝物不要,他们则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选择。

被他们跟踪的周无畏一直前进,没有回一次头,看起来就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被人跟踪。

她走过热闹的街市,路过放着胭脂水粉的小摊,和卖糖葫芦的老汉擦肩而过,最后在一家看起来不大但很干净的客栈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一路上,她始终没有拐进任何一条僻静的小巷,给那些闲汉任何下手的机会。

周无畏再次把手上的羊脂玉戒指褪下来,递给迎上来的小儿,嘱咐道:“一间房,要热水,给我一身方便行动的干净衣服。”

小二满面堆笑地后退一步,“这个……请您先把戒指放在旁边的桌上,我这就叫掌柜来看看。小的才疏学浅,认不出来好东西。”

周无畏看了眼不远处的掌柜,将戒指放在桌上。“好,顺便给我拿两个鸡蛋,还要一盅牛乳。”

小二点头应是,等到掌柜过来后就往后厨走了。那掌柜不动声色地把周无畏从上到下打量好几遍,最后拿起那枚羊脂玉戒指。“这个嘛,成色好像不是很……”

周无畏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是不含任何怒意和杀气的,无一丝涟漪,仿佛凝固的镜面,无情地映照着众生。

掌柜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打了个寒噤。

因为这个寒噤,他有点犹豫有点纠结地改了口。“成色很好,您要灵石还是银子?”

周无畏道:“银子。”

这个回答听起来很世俗,很不像修行者。

掌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眼了,眼前的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很好欺负的小姑娘。

周无畏没有说话,直视着掌柜的眼睛。

掌柜又不知不觉地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开口道:“可以换纹银八十两。”

这是一个公道的价格。

周无畏还记得这枚戒指被买下来时候的价格——八十二两。

她点了下头,“你拿去换,剩下的送到我房里。”

掌柜连连点头,将羊脂玉戒指揣进自己怀里,从周无畏身边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站在周无畏身边令他很不舒服。

他走了之后,小二从后厨窜出来拉住他。“怎么样掌柜的,到底给不给那边那位上吃的?”

小二用眼眉示意掌柜的看周无畏。

掌柜又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如一尊玉像一样坐在那里的周无畏,对小二点了点头。“上吧上吧,她想要什么都给她,态度恭谨些。那套玉碗还收着吧?拿出来给她用。”

小二得令后立即去后厨里端出周无畏要的鸡蛋和牛乳,用了客栈里收藏的最好的碗筷,满脸带笑地端给周无畏。

端上去的时候,他心里直犯嘀咕。这套玉碗收在柜子里,以前他接待富有的客人时也问过掌柜要不要动用,掌柜却始终没有让他动过。如今周无畏……羊脂玉戒指是很名贵,但周无畏看起来实在落魄,比不上小二曾接待的富有商贾。

只是小二心中虽然盛满疑惑,表情上却没有表露出一点,是两万分的热情周到。

周无畏用完鸡蛋和牛乳,他已经打好了热水放在房间里,干净衣服也已经准备完毕。周无畏上楼关了房门,将属于魔头的破烂衣裳脱下,迈步浸入温热的水中。

她的身上并不是没有伤口,在没有撞山之前,她被追逐拉扯留下了不少青紫渗血的小伤口。额头上那个撞向山壁留下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血污却都还凝在上面。

身体被热水浸泡之后,这些伤口都在一阵阵的刺痛。

她本来不应该使伤口沾水的。

但是她垂着眉眼冷漠地看着那些伤口,没有丝毫要顾及它们的想法。

这样轻微的伤势不在她眼中,纵使伤口是在她自己身上也一样。

体内灵力加速运转,强势地催逼着这些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被加速了痊愈进程的伤口发出疼痛痒麻感,如同被虫蚁嗜咬,周无畏的表情却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等到周无畏再从浴桶里跨出来时,她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肌肤滑嫩如凝脂。只有额头上的伤口太深,不是用灵力就能朝夕间治愈的。还留着一道疤,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她换上放在一边的干净衣服,纯白色的衣衫裹在她身上,尺寸十分合宜。她动了动手脚,十分满意,没有再去照镜子分辨美丑。

再美也不会比得上她那一身嫁衣美。

周无畏打开房门让小二收走了房间中的浴桶,又将魔头那件破烂的衣裳交给他们随他们处置。之后回到房中,锁门睡下了。

她已经奔波了很久,虽然意志坚强并不惧疲劳,但身体实在疲乏难言。只是如果有人想从她神情中看出她身体的状况,是一点信息都不会得到的。

掌柜请她入住的是上房,如云一般柔软的被褥贴在她身上,舒适的令人根本不想再爬起来。周无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睡着后,那张青春的容颜因为额头上的伤疤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极好得手的肥羊。

她入睡时是傍晚,到了月上中天时,白日里在城门处窥视的那群闲汉偷偷翻过客栈的院墙,摸到了她的房间处。

如果是更高端的客栈,客栈内的房间会设置强度不一的阵法护卫。但是这一家客栈显然并不算是顶流,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门窗上的纸是普通的纸,尽管不会糊上一点口水就破,但拿尖利的东西捅一捅,仍然逃不掉破损的命运。

这帮闲汉就是拿一段小铁片将窗纸捅破的。

那铁片四边都被磨的很薄,很锋利,被卷成一个圆筒形状的卷。上面被卷成平齐形状,下方却卷出了一角锐利尖头。

闲汉们拿尖头捅破窗纸后,将铁片抽出来,又拿出一个被密封好的纸包。纸包被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放着如精盐一般细腻的淡紫色粉末。

他们看着小小一包粉末,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捏住自己的鼻子,不敢将这粉末就此吹散或倒霉吸入。

他们配合着将淡紫色粉末全部抖到中空的圆筒铁片中去,然后轻手轻脚地用铁片穿过已经破损的小洞,嘴凑到上面轻轻一吹。

淡紫色的粉末顷刻间散入房间中去,成功将粉末吹入的闲汉一喜,忍不住咧着嘴无声大笑。然后不到三秒的时间,他就头一昏倒在了地上。

那淡紫色的粉末是使人昏迷的药物,他虽然是想算计周无畏,却更先一步受到粉末影响昏迷了。

他的同伙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指堵住圆孔,即使这样仍然暂时不敢呼吸,实在忍不住时也要先拿手帕捂住口鼻。

他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蹲在外面,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卖给他们粉末的人说过,这东西在开包后的一炷香内能把人药倒,一旦有人中招,就会昏迷整整十二个时辰。他们准备等到一炷香后再冲入房间,带走已经中招的周无畏和掌柜的卖了羊脂玉戒指后给她的银子。

人财两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美。

在心中意淫着周无畏恐惧又凄楚的容颜以及包裹在衣衫下的酮体,他们各个心中火热,十分急切地等待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们好进去一亲芳泽。

房间内的周无畏伏在床上,裹在柔软的被褥之中,双眼却不像外面那些闲汉猜测的一样闭合着。

她睁着眼,安静地看着洁白的蚊帐,口鼻处没有捂住任何东西,体内灵力却如山呼海啸般崩腾着驱逐药力。

闲汉们所购买的药粉对于普通凡人而言可能很厉害,对于修士而言却顷刻就可化解。如果她真的警惕全无地躺在这里,沉浸在睡梦中不使用灵力相抗,或许闲汉们还有得手的可能。可惜在他们出现在门外的一瞬间,周无畏就已经从睡梦中醒来。

周无畏的剑就放在她的身侧,在入睡之前,这柄剑就被压在了床内侧、她的右手边。

在闲汉们迫不及待地想着一炷香的时间什么时候过去的时候,周无畏也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门外的那些人,什么时候送上来给她的剑饮血呢?

滴答,滴答。

是声声夜漏。

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样平缓的声音中慢慢溜走,已经等的焦渴无比的闲汉们多等不了一刻,时间到后立刻撬开了脆弱的门锁。

房间内没有灯火,但今夜月色明朗。

所以他们借着温柔的明月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看到周无畏窈窕的身影,以及……她膝上喑哑的月光。

闲汉们一愣。

周无畏提着那一片月光站了起来,向他们慢慢走来。

一步,又一步。

像踏落在他们的心坎上。

等到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那月光不是月光,而是有点卷刃的剑身所酝酿出的冰冷寒芒。

闲汉们的心也变得冰冷了。

“你……你没有中,啊!!!”

离周无畏最近的闲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剑刺中了心脏。

他摔落在地上,鲜血不断流失,眼睛充满了不甘和困惑,好像仍然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周无畏没有昏迷?

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一点威胁的女子动动手就能杀了他?

为什么这近乎鬼神的剑术,不是由任何看起来就无比厉害的法宝、而是由一柄普普通通的剑刺出来的?

为什么?

他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只是永远也不会得到解答了。

他已死了。

剩余的闲汉们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想跑,想要惨叫,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周无畏的剑已经从他们的胸口、喉咙、额头点过。

赤红的花朵在剑尖绽放。

那些闲汉纷纷倒了下去,地面早已被染成赤色。濒临死亡的闲汉捂着致命的伤口,瞪大眼睛去看周无畏。

那张脸在片刻前还在他们的幻想中充满痛苦与旖旎,任由他们随意攀折。而此刻看去,却如此遥远。

遥远地如同天边的明月。

被他们瞪视着的周无畏没有将目光落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她走出去,结果掉昏睡的最后一个闲汉,用他的衣服擦干净了剑刃。

她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情感,冷漠的如同她手上的剑刃。

闲汉们的视野完全昏黑,最后只听到耳边周无畏轻而缓地踏过血泊的声音。

到最后,闲汉们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热血流尽,花至荼蘼。

周无畏收剑回鞘,躺回柔软带着香气的被窝。她将长剑圈在怀中,枕着那柄血气还没散尽的剑沉沉睡去了。

一觉至天亮。

直到破晓时,捧着热水上楼来的店小二惊叫一声,铜盆落地,撞碎了周无畏的清梦。

店小二自诩见多识广处理过不少麻烦的事情,对付过许多难缠的客人。可他过往见过的最可怖的死人不过是病逝在客栈里的不幸异乡人,从没想过会看到本城闲汉尸首分离不得好死的惨状。

这种恐怖的场景,实在很难让人保持冷静。

小二瘫坐在地上,□□已经湿了一片,难闻的腥臊味在空气中扩散。

他的动静也引得更多人从梦中惊醒,一扇又一扇的门打开,然后是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的惊叫声。

掌柜的从床上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整齐,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地飞快爬上楼,脸色发青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周无畏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自己的鞋子。她穿鞋的时候鞋底露出来,上面有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掌柜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艰难发问道:“他们……你……是你……”

周无畏握着手上的剑看着他。

掌柜的不自觉开始堆上笑,向着周无畏说话。“他们是本地出名的闲汉泼皮,是不是昨天来骚扰您,想要暗害您?”

周无畏平静回答道:“是。”

她的目光向被捅破的窗纸处一瞥,掌柜的留意到她的目光,连忙去查看她看的那处窗纸,看到那圆孔时,心里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看来是有哪位路过的侠士,顺手解决了这帮恶徒。”掌柜的干笑着,一点也不想刺激周无畏,让麻烦继续扩大。“到时候我会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城主府的人,您受惊了,我给您换个屋,您早点躺下休息吧。”

字里行间,掌柜努力为周无畏开脱,对周无畏是最有可能杀死闲汉的人这件事缄口不提。

他本来也对那些闲汉没有一丝好感,那些闲汉拐卖幼子、奸辱妇女致死、设计他人家财使人家破人亡……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他们纵使有九条命都不够还。

周无畏却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将这件事情含糊过去。

周无畏看着满地尸体道:“没有过路的侠士。”

老板的脸色顷刻变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无畏,舌头在动起来阻拦她继续说之前,耳朵先听到了周无畏的下一句话。

“他们是我杀的。”

现场一时间变得很安静,清晨的风忽然变得猛烈起来,吹开了一扇没关好的窗子,发出当啷一声响。

在场的众人也随着这声响抖了一下身体,十分畏惧地望着周无畏。

吓得失禁的小二连滚带爬地跑到掌柜身后,带来了更明显的腥臊气,但此时掌柜已经无意理会那难闻的气味。他完全不能理解地看着周无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不顺着他刚刚给出的台阶往下下。

从周无畏的脸上,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无畏的表情很平常,好像她刚刚根本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甚至她从满地尸体中迈过,还记得对掌柜点一份早餐:“两个鸡蛋,一盅牛乳,送到楼下去。”

掌柜站着一动不动。

小二瘫在地上,想动也动不了,何况他根本不想动。

周无畏看着掌柜问:“做不到吗?”

掌柜的忽的一个激灵,“能!能做到!”

此刻他看周无畏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着一只猛虎。

周无畏点了下头,握着手中的剑,步伐平缓地下楼去了。

掌柜看着她走到楼下,有些虚脱地垮下了肩背。

“我去拿鸡蛋和牛乳。”掌柜迈着发软的腿,想把他家小二扶起来。“你去收拾收拾你自己……再找个人来为她送洗漱的东西。”

小二惊恐又为难地看着掌柜,想说哪有人敢在现在接近那位姑娘啊!!!

掌柜剜了他一眼道:“准备好了放在那儿,等我把早餐送完了,再重新送一趟。”

小二心里大松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不过脑地吐出现在心中的话。“不是应该在吃饭前先洗漱吗?”

掌柜:……

掌柜:“我看你是不慌了,干脆洗漱的东西你来送!”

小二连声说没有,软手软脚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一面都不想再见周无畏。

不然他怕他又弄湿一条裤子!

坐在楼下的周无畏并不是没听到楼上的声音,只是听到也像没听到一样,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想什么。

只要能保证有人能把她需要的鸡蛋和牛乳送来,那就足够了。

随着她的落座,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的楼下大堂此刻更加没人敢待了,纷纷拔腿往别的地方跑。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里,除她外底下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之前在楼上围观的诸多住客也将房门一关,假装无事发生过。更多人在闷在房间里没多久后就找到掌柜结了钱,悄悄地从后门走了,连前门都不想路过,只想早点离开这家客栈。

客栈里的人蒙受损失心头滴血,但谁也不敢去找坐在大堂的周无畏理论。

或许昨天他们是敢对周无畏说任何话的,但是今天、今天他们已经明白那位看似柔弱的姑娘究竟柔弱不柔弱。他们不敢再去见周无畏,因为他们不想触怒周无畏,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

好好的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为了那点钱上赶着找死?

姑奶奶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提着剑朝他们砍过来,他们不敢有一丁点意见!

于是周无畏洗漱过后安安静静地在桌边剥着鸡蛋壳,没有一个人来打扰她,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只是从后厨隐约传来的叹息声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一个安宁的上午过后,从客栈离开的客人已经将消息扩散的满城皆知。几个闻听消息的妇人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隔空对着杀死她们丈夫的周无畏大骂,语言极尽恶毒。

“我要去城主府!我要请披甲卫!”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哭叫道:“我就不信没有人能辖制的住那个小.娼.妇,哪怕她有可能会几招仙法又怎么样?我呸!她敢杀了我儿,我一定要剥了她的皮给我儿陪葬!”

旁边有人皱眉道:“你疯了吗?找披甲卫,你儿子都干了些什么你不清楚?找来了最先……”

老妇大叫起来,形貌癫狂。“什么罪?我们有什么罪?!你有什么证据,不要血口喷人,否则当心你自己!!!”

没人再说话了,都不愿意招惹一个丧子的疯子,尤其这疯子平时就不干人事。

另一个院落里,一名容貌秀丽的妇人正拿手帕拭泪,对着她的哥哥哭的肝肠寸断。

“夫君再怎么样,对哥哥你的心是没的说的。他赚来的银子若有十两,九两都是送给哥哥的。哥哥嫌弃他头脑不肯聪明,不肯收他入帮做大事,他也认了,回头该孝敬您的照样一两不少。如今他死了,哥哥就是不看在我的脸面上,看着往日的情分也该为他报仇哇!”

那妇人的哥哥冷着脸道:“我是没收他入帮,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借着我们帮派的名头做了多少事?就说那被他设计欠下巨额赌债的薛家,要是只靠他自己的脸,早就被人捏死了八百回了!还轮得到他分食薛家家业,享受那份富贵?如今他自己犯蠢出了事,你还想将我拉下水?”

“我告诉你,我已经打听过了。昨天那个小娘皮进城的时候就被城门吏卡了一道,他看上的羊脂玉戒指就是那个时候露的白!张家小子刚上任城门吏不知道好歹,他世伯硬按着他的头给那小娘皮道歉!你那个死鬼丈夫只顾得看那羊脂玉戒指好,就没那个脑子想想为什么城门吏不吃这一块肥肉!”

“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恐怖的怪物,就敢叫我替你们出头?我一个凡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看你是不害死我不罢休!”

城门处,年老的城门吏正在敲昨天想要昧下羊脂玉戒指的那个年轻城门吏的头。

“听到了没有?”老城门吏看着那些正带着紧张神色说起客栈里的尸体的过路人,手在年轻城门吏的头上敲个没够。“知道我为什么拦你了吗?我要是不拦你,今天他们谈论的尸体可就是你小子咯!”

年轻的城门吏被说的一阵胆寒,“她……她未免有点太胆大包天了。就算她真是修行中人,不怕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难道披甲卫她也不怕吗?”

老城门吏道:“你还太年轻,没有什么经验。你之前辖制了几个看似凶狠的修行者,以为他们已经是最狠的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那些人看来虽狠,我看他们却像是看碗中的骨头。但她不同……她不是碗里的骨头,是盯着你骨头的狼。”

老城门吏叹气道:“小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年轻城门吏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老城门吏又乘胜追击道:“之前我劝你不要贪欲太盛,你为了几两银子不肯听我的。以后那点手段也改了吧,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救不了你。”

年轻城门吏犹豫了一下,但想到那些尸首分家现在还被扔在客栈里发臭的闲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被无数人所讨论的周无畏置身在平静的风暴眼中,借客栈的后院练了一会儿剑法,练完后还要了一壶花茶。

看着已经到晌午了,她还找掌柜的点了午餐。

“一盘麻辣牛肉,一盘清炒芹菜,一碗米饭。”周无畏看着菜牌,问掌柜的:“酒是凡酒还是灵酒?”

掌柜的赔笑道:“这个……小店准备的大多是凡酒,灵酒只有最低档次的……那个,虽然凡酒居多,但都是凡酒里的好酒,滋味相当不错……”

周无畏摇头,“最低劣的也可以,拿灵酒。”

哪怕滋味最美、最上乘的凡酒,也会对她握剑的手产生影响。

哪怕是最低劣,味道最差的灵酒,也不会对她的手造成一丝影响。

所以周无畏只要灵酒!

掌柜的连连应是,不打算违背周无畏的任何话。他退回后厨找厨师选了最好的原料为周无畏做菜,又去地窖中取珍藏的灵酒。

正开地窖门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这酒是那个叫周无畏的女人要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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