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周无畏并不知道白衣妇人心里怎样不甘心,又冒出多少关于她的恶毒幻想。她回了客栈,打开窗户坐在房间里,对着月色尝着买来的糕点。

她出门的时候店小二专门又过来清洁过一次房间,洒扫的很干净,还折了几只梅花放在瓶子里给她摆在了窗边。

这个季节的梅花对于凡人来说相当不易得,掌柜是真的一丝一毫不敢怠慢了她,无论哪一个地方都务求做到尽善尽美不让她不满。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并不泠冽寒冷,相反十分温柔,令人感到十分舒适。

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好,如果不说,没人能看得出这里昨夜淌满了血。

周无畏心情舒缓地吃完了东西,又拿起掌柜给她放在床头的各类读本看了一会儿,然后熄灯睡觉。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她早早起来找了个地方练剑,结束之后正擦汗的时候,店小二犹犹豫豫地来找她,说是有人想要见她。

对方倒不是对她心怀杀意的仇家,反而正相反,这次来的人十分感激周无畏,行为举止处处恭敬。

这人是一名学子。

曾经和玉公子起了龃龉、最终仕途全毁、全家被杀的人是这位学子的挚友。

当初这名学子畏惧玉公子的手段,为了保全家人没有站出来跟玉公子做对,但这不意味着他不痛恨害的挚友绝望死去的玉公子。

他给周无畏带来了一个消息。

玉公子的母亲今天早晨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打包,连典当带售卖,弄了一大笔钱,不知道想拿那些钱来做什么,但九成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过来主要是想提醒周无畏提防玉公子的母亲,不要掉以轻心,中了暗算。

掌柜的只觉得他太低估周无畏的实力。

一个能不把披甲卫当作一回事的牛人,即使玉公子的母亲倾尽家财想要暗算又能怎么样呢?

差距太大了,管她阴谋阳谋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玉公子一家这些年来横行霸道弄的许多人家家破人亡还有苦无处诉,也是时候轮到他们自己有仇没法报了。

掌柜并不同情玉公子的母亲,他们一家本来就是活该。如果不图谋人家姑娘的钱财美色,也踢不到钉板上。

就他们也配说报仇两个字?

要真说起这个来,最先该被撕碎的就是想要向周无畏寻仇的白衣妇人,她伙同丈夫儿子做了多少缺德事,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明白。

周无畏并不害怕,玉公子的母亲使用了多恐怖的手段都不会让她有一丝胆怯。她没有多想,用直白的话震惊了来报信的学子。“这很好。”

学子:……

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瞪着眼睛看着周无畏,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些高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逻辑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明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还觉得这样很好。

有自虐倾向吗?

这明明不妙极了!

“不是……请您不要把我说的事情当作玩笑。”这名学子震惊了半天,挣扎着想要再劝周无畏一小下,“蚂蚁多了也可以咬死大象,她很可能想出什么阴毒的计策来对付您。”

“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没有把你的话当作玩笑。”周无畏直视着学子的双眼,“我觉得这很好。”

学子:……

行吧,这他就真的没话说了。

强者的思路,可能确实和他这样的凡人不同吧。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期望周无畏是真的能够常胜不败,随后怀揣着满心对强者的不解告辞了。

这一小段插曲对周无畏什么影响都没有,她该干什么干什么,上楼回屋又读了一会儿床头摆着的书。掌柜给她准备的书类型很多,她昨晚看了游记,今天看的是这座城近百年来的大事记。

读到一半时,房间门被敲响,是店小二又犹犹豫豫地来找她了。

“有名老婆婆想见您,说是想告诉您一些事。”

被打断的周无畏合上书看着他。

这场面有些眼熟,俨然就是刚刚学子想要见周无畏时的翻版。

周无畏思索一瞬,把手中的书放下,去见了那名老婆婆。

剑以外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也就是说,读书和见老婆婆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全看她当时选了什么,而她现在选了去见见老婆婆。

所以她去了。

老婆婆和学子的来意一模一样。

都是来提醒周无畏要小心暗算的。

这名老婆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那个女儿被玉公子的父亲奸污又卖掉,等老婆婆找到女儿下落的时候,那可怜的姑娘已经恶疾缠身,被人丢垃圾一样丢还给他们。若非如此,他们这穷苦人家连赎身的银子都很难凑出来。

只是能让对方不要钱放人……可见她女儿的病情之深了。小姑娘苦熬了一段时间,终究是挺不住死了。

他们一家才凑了银子把小姑娘葬下去,头七都还没过。

周无畏杀了玉公子的父亲,老婆婆感激她,希望她能活着,不要被人暗算杀掉。

周无畏对待老婆婆和对待之前的学子并没有什么差别,把之前的话原样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她的话不太管用。

老婆婆不是学子,不说服周无畏不罢休,苦口婆心地希望她能把这件事重视起来,声音不大但劝起人就没停下过。

见周无畏始终没有改变态度的想法,这名老婆婆最后甚至提出不要钱在客栈帮工一段时间,帮着周无畏警惕周围有什么不对。

尽管店小二再三表示周无畏能坐在大堂听到后院的动静,比老婆婆那个一米之内都听不见人声的耳朵好使多了,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店小二:……

店小二最后只能去请示掌柜,看能不能让老婆婆留下。

周无畏没有留下等待结果,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至于其他人接受与否,却不与她相关了。已经把话说完的她迈步上楼,关上门继续看书。

被留在外面的老婆婆也不管最后掌柜会不会同意,先拿了把扫帚坐在楼梯口,守着这块‘要塞’,想要帮周无畏挡去或许会有的危险。

赶来的掌柜不敢拉扯她,最后两个人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掌柜的终于用玉公子摸到地窖的例子说服老婆婆从楼梯口离开,去后厨帮帮忙。

这事情才算暂告一段落。

结果过了没有小半个时辰,客栈门口又出现了想要见到周无畏的人。

这一次,店小二苦着脸敲开周无畏的门表示有人想要见她时,周无畏没有合上手中的书。

周无畏和他对视,“……”

周无畏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足够让店小二两股瑟瑟,他战战兢兢地掐着虎口,“这……不是想要打扰您,实在是他们害过的人太多了,大家心里感谢您,都想给您提供一点帮助。您……您看,还去见吗?”

周无畏摇头,吐出两个字:“不见。”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如果后面再有来的人,也不见。”

同样的话,听第二遍已经足够了,实在没必要再来第三遍第四遍。

店小二连连点头应是,背上出了一层汗。

在周无畏看来,她只是普普通通地表示了自己的选择。而在店小二眼中,她此刻低下头继续看书的侧脸冷漠的惊人。

店小二用逃命似得速度关上门跑下去,并下定决心绝不会再挨不过客人的苦求来找周无畏了。

反正周无畏也说了不见。

那就不见!

他再也不想感受这么恐怖的压力了,一点也不。

###

周无畏的决定帮她获得了一天宁静的时光。

这一天她静静在房中读书、修炼,而房间之外,客栈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

想要求见周无畏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这些人有的是如同学子和老婆婆一般,得到了一些消息,前来警示周无畏。有的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只是听说周无畏杀死了那些作恶的闲汉,想来给她送点礼物、道一声谢。还有的并没有家人朋友遭到那些人的祸害,只是单纯听说了周无畏实力很强,想来拜见强者,看看能不能撞到机缘学个一招半式什么的。

这三种人占去了今天登门的人里的绝大多数,剩下零零散散的还有慕她美色的、想要和她达成什么商业合作的、被流言忽悠瘸成为她粉丝的……

往日没人注意的客栈,此刻已经成为一整座城的焦点。

除了最开始上门来的两个人,剩下的人周无畏再没有见过,全部都让店里的伙计一口回绝了。有些人被拒绝之后一步三叹气地走了,有些却没有那么简单就放弃,掏出银子在这家客栈住下了。

店里的伙计可以帮周无畏拒绝想要求见她的人,但不能拒绝掏银子住客栈的客人。他们这客栈本来就不大,一天下来,为了周无畏而住店的客人已经挤满了这家客栈。

提醒周无畏小心白衣妇人的人在把话带到后都已经走了,现在还在大堂的全都是想要从周无畏那里得到一点机缘的人。他们的眼中带着或多或少的热切与渴望,像一点点燃烧的星火。

店里的伙计招待大堂里的客人时,心里蛮多感慨。

他们店里的人虽然轻轻松松就能见到周无畏,却怕她怕的紧,恨不得永远不要轮到自己去见她。这些客人却胆子肥的包天,花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就为了有芝麻大小的可能见她一面。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这也太大了!

这么想的伙计摇摇头,这时候又有客人喊他添茶,他答应了一声,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了。

等他给这位客人添完茶,这客人又给他塞了足够他两个月工钱的碎银子,小声问他周无畏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平常都喜欢到哪儿去。

伙计把银子一收,笑容真诚了很多。“要说这位周姑娘,她也才住下没多长时间,有什么喜好我们也难摸清的。不过嘛……我还真的知道!”

伙计拿手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她啊,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剑,一下午跑了十几家店就为了修她手上已经破破烂烂的长剑。除了吃饭,出房间就是为了去我们后院练剑,您说她喜不喜欢剑?”

客人连连点头,“看来前辈真的很爱剑,这也难怪了,如果不是爱剑成痴,又怎么能修炼的令披甲卫不敢轻视,连洛掌门这个一门之主都敬她三分。”

伙计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客人道:“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买柄好剑来献给前辈。谢谢你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于是伙计拿着银子快乐地离开了。

等到伙计走之后客人才扬起得意的微笑,心想店里的伙计就是没有见识。那可是前辈啊!一个可以和玉山派掌门平起平坐的猛人,她怎么可能真的用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呢?

那一定是一柄外表朴实其貌不扬的神兵利器,看着残破不堪,其实是大巧不工。虽然长得好像随处可见,其实一出剑能破碎日月山河!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什么买剑,他买什么样的剑能和这样的神兵利器相提并论,就他?不是他瞧不起自己,他真的买不起那种能让天下人抢破头的神剑。

买剑是不可能买剑的,只是说说而已,为的是隐藏他的真实目的——买剑穗!

前辈的剑是够好了,他买不起一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但是给前辈的剑配个名贵点的剑穗总行了吧?

他买不起剑还买不起剑穗了嘛?

这个绝妙的主意他一定要死死的捂住,肯定不止一个人会打探前辈的喜好,他要是明说出来让伙计发现买剑没有前途了,到时候伙计就会把买剑穗的主意告诉更多人。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位客人咕嘟咕嘟把添的茶一气干完,跑出去买剑穗了。

他离开客栈不久,坐在大厅吃饭的一名修士又喊住了伙计。这位客人是名妙龄女子,她取下自己手上戴着的手镯,问伙计道:“请问小哥,周前辈都喜欢什么东西呀?”

伙计把说给之前那名客人的话原封不动地给这名客人又说了一遍,然后喜滋滋地揣着到手的玉镯子走了。

等他走之后,妙龄女修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桌上剩下的菜,马不停蹄地跑出去了。

她心里想道:前辈既然跑了那么多家店只为了修那一把破剑,想来那柄破破烂烂的剑对于前辈而言一定有某种重要的特殊意义了。这客栈伙计五大三粗,怎么比的上她心细如尘,能洞察这份幽微的情感?

买剑是不可能买剑的,让前辈换了心爱之物才是马屁拍到马蹄上。

不过剑不能换,剑穗总可以换吧?

就这么决定了,买剑穗给前辈!

女修带着满面的笑容走远了。

伙计继续给店里的客人添茶上菜,没多久,一名脸上带疤的剑客叫住了他。

“伙计,问你一件事……”

……

……

……

这日子时,城内的高档剑穗正式宣布卖断了货。

第二天早上,帮忙转交礼物的伙计几乎跑断了腿。只是为了一块又一块有黄有白闪着亮光的某类金属,他即使腿肚子一直打转,也坚持着把礼物一次又一次地送到了周无畏手中。

一个早晨过去,周无畏收到的礼物已经堆成了小山。

把这些礼物的包装拆开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剑穗。有些颜色款式根本一模一样,昨天还躺在同一家店里,才被买主买走分开了一晚上,今天就又躺回到一起了。

周无畏:……

她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剑穗。

这时店小二已经帮她拆开了最后一个盒子,这个礼物倒是和其他的不一样,里面躺着一对泥人,和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看得出做泥人的师傅很认真,只是手艺没到,所以仍然显得廉价,和那些做工用料上乘的剑穗截然不同。

店小二把泥人拿出来,对周无畏谄媚一笑,而后解释道:“这家人和玉公子有仇,昨天没能见到您,今天又拿了这个来。她家孩子被玉公子闹市纵马踢死了,这对泥人本来是给小孩买的……嗨,要我说他们实在不会送礼,也是因为太穷了,这泥人就算是他们家里最新最贵的东西了。”

店小二说着找了个地方把泥人放了下去,这是一份和剑穗完全不同的礼物,拿在手里分量沉的多,还容易碎。

周无畏看了那对泥人一眼,对店小二道:“这些我都不收,全部还回去吧。”

她的目光掠过一份份或出于感激或出于仰慕或出于投资送出的礼物,没有半分留恋。

“啊?”

店小二一呆,他一趟一趟把这些拿过来可不容易。

可是面对周无畏,他又没有丝毫反驳的勇气。

他只好收拾收拾,准备把这些东西拿下楼了。

###

店小二愁眉苦脸对着礼物盘算着怎么把它们弄下去的时候,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账本,计算昨天一天的收入。

这帐是账房先生算过的,但掌柜就是想再算一遍。

账本上的数字十分喜人。

前天因为周无畏而迅速降低的收入,又在昨天被她凭一己之力拉高。客栈的损失已经完全被补了回来,并多赚了很多,

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掌柜噼里啪啦拨动着算盘珠子,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是不是欣喜,反正蛮复杂。正品味自己的情绪呢,余光看见大门口又进来两名客人。他扫了扫大堂里的伙计,发现伙计正忙着招待其他客人。又找小二,想起来小二还在楼上周无畏的房间,于是放弃找人,亲自迎了过去。

这两位客人站在一起,却怎么看也不像一路人。站在前面一点的汉子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满面憨厚。那双手跟蒲扇一样,指甲里还有些没除尽的泥,怎么看怎么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务农汉。

站在后面的是个半大少年,可能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因为赶路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肌肤光滑细腻的程度,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平常农家需要干粗活的孩子。他的手上虽然有茧,看着位置却更像是大家子弟调弄乐器留下的茧子。

掌柜有些拿不准两个人究竟是不是一起的,索性直接开口问了:“您二位是一起的吗?”

汉子连连称是,那少年虽然没说话,却也点了点头。掌柜地细细打量了他的神色,看不出一点为难、忧急抑或是求救的神色,没有半点被强迫的意思。

既然看着不像是有什么龌龊的隐情,掌柜的也懒得管为什么看起来不该认识的两种人会搅和在一起,那是客人的私事了,他只管问一件事。

掌柜笑眯眯道:“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农家汉子模样的人摇了摇手,“不是,我们不是来吃饭住店的,我们来这里找人。”

掌柜的感觉这个对话展开十分熟悉,不由问道:“你们也是来找周无畏?”

农家汉子连连点头,“对,对,就是来找周……周姑……周前辈的!”

说完反应了一下才奇怪道:“掌柜的您说也?除了我们还有人找周前辈吗?”

掌柜的也不着急说话,先指了指大堂里的客人,等汉子把周围一圈人都扫完之后,掌柜才开口道:“全是。”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冲着周无畏来的。

正常想要吃饭的客人,早跑的远远的到其他客栈去了,没一个打算来他们这个才死过人的‘凶地’。

汉子不由得喊了一声“乖乖”。

这个场面实在是有点超乎他匮乏的想象。

少年却站的稳稳的,神色非常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来感慨神色,怎么看见识都比身边的汉子要深。

掌柜对他们两个说道:“想要见周前辈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惜周前辈已经说了谁也不见,这些全都是碰壁的人。”

言外之意,周无畏很难见到,他们两个恐怕也不会成为例外。

汉子下意识拿眼去看少年,这一个小动作立刻让掌柜明白到这两个人里能够做主的是看上去年纪更小的少年。

少年张开嘴,像蹦豆子一样蹦出两个词。“他们,什么事?”

掌柜一脸莫名其妙,并怀疑这兰芝玉树的少年很可惜的是个结巴。

汉子急忙对掌柜道:“我弟弟的意思是,这些来找周前辈的人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找她?”

这不是什么秘密,掌柜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有的是为了来报恩,有的单纯是仰慕她想要见她一面,也有人想要得到她的指点……理由很多,你们呢?”

汉子又去看少年。

这次少年没说话,沉默了半天,说了一个“纸”字。

掌柜基本已经确定这少年就是个结巴了,这次听他说纸字很快领会了他的意图,觉得他是要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于是返回柜台拿了张用过的废纸出来,把没写过字的背面给他用。

少年接过纸,点头致谢,拿起笔来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名字。

“给周。”少年从嘴里面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汉子刚想解释,掌柜已经拿起纸笑道:“给周前辈对吧?”

汉子和少年一起点头。

“行。”掌柜将纸捏在手里,“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上去给周前辈看看。”

说完掌柜就上楼去了,上楼梯上到一半的时候,店小二正好抱着第一批礼物下来。

“这是怎么了?”掌柜问。

剑穗这东西并不沉,可是数量叠加多了还是够重的,店小二气息不匀道:“她不收,让全部退了。”

这声音并没放小,大堂里的客人都听见了,本来还算安静的大堂顿时沸腾起来。没一个人希望自己的礼物被退,纷纷向着店小二涌来,希望看到被退的礼物里面没有自己的。

掌柜急忙捏着纸片往上走了,不想被包围在楼梯上。他快步走到二楼来到周无畏房门前,正要抬手敲门,就听到里面周无畏一句淡淡的“请进。”

掌柜的动作一顿,而后直接推开了门。

周无畏放下书看着他。

提前发现掌柜的过来对于周无畏而言只是一件平常的事,很轻松就能做到。她伸出手,等着掌柜把手上的纸递给她。

掌柜恭恭敬敬地双手把那张纸奉上,周无畏将纸放在桌上,见上面用流丽字迹写了三个字。

“沈从月。”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周无畏翻遍回忆,确定从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过它。

然而巨大的熟悉感浪潮一样翻涌起来,逼的她头脑晕眩,手指握紧,挤出青白颜色。

这就像她的剑一样。

她明明不记得认真学习过剑术,不记得自己从前哪怕有一瞬间热爱过它,却忽然在一瞬间通晓了从前的她哪怕一辈子都无法用出的剑。

周无畏的手指按在那个名字上,眼前晕眩的厉害,脑海中出现很多虚幻到无法捕捉的魅影。

周无畏这样的反应吓了掌柜一跳,联想到昨天一而再再而三上门提醒周无畏小心的人,他在一瞬间作出了一个可怕的判断。

——楼下的汉子与少年,就是白衣妇人为了对付周无畏请来的人!

那一刻掌柜脑海一片空白,在思维停滞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夺门而出,大声对着楼下喊道:“把那两个人赶出去,他们是来害周前辈的!”

他的手指,指向楼下正站着等消息的汉子与少年。

随着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本来就乱糟糟的大堂轰然一下彻底炸了。那些围着店小二问东问西的人面色不善地看向少年与农汉,手里的兵刃纷纷出鞘。

农汉吓了一跳,挡在少年前面想要保护他。“怎么回事?什么害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众人神情冰冷地看着他们。

“有什么误会?指的不就是你们两个吗?!”

“有胆子害人,没胆子承认?”

“如果是误会,周前辈一定会为你们澄清,怎么会一声不吭!”

“没有误会!就是你们!”

“对!就是你们!”

“纳命来!”

明晃晃的兵器从四面八方袭来,吓的农汉浑身冒冷汗,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刚刚还好端端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这么多人对他们喊打喊杀,一副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他张开手臂挡着那些人,只一瞬的功夫就身中两刀一剑。

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年发现局势危急,一手将农汉扯向自己身后保护,另一手将背上一直背着的一个大包袱扯开来。

众人满以为会在里面看见什么锋利兵刃,却不想黑布落下,露出的是一部箜篌。

少年怀抱箜篌,翻身跃起,一脚踢飞了正拿剑刺向他的一名脸上带疤的剑客。同时拨动箜篌,指尖流淌出一段绝美前奏。

众人虽觉美妙,却并没觉得这声音有什么非凡,只是警惕的人仍然犹疑着撕下衣襟一角,向着耳朵塞去。

这时少年吸了口气,闭上双目,嘴唇微微张开……

优美的、动人的、无比清透又高远的歌喉于此间响起!

众人脑子嗡的一声,于刹那间忘怀了世间的一切。

刀剑落地的声音叮铃桄榔连成一片,却丝毫不能打断少年那如同从天阙贬落凡尘的歌喉。

没有一个人能再拿得起兵器,所有人都如痴如狂地醉在了少年的歌声中。

世上还有什么声音能比的上他们现在听到的吗?

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一时之间,除了少年的歌声,客栈里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这时,却有脚步声轻轻地响起来。

周无畏走出房间,站在楼梯前,听着少年的歌声摇了摇头。

她说:“你唱的没有沈从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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