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周无畏的话，杜鹃惨笑。“那你看看她们。”

杜鹃伸手一指。

周无畏侧头看向旁边，那些被侵害的女孩子们还噙着眼泪瘫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像是被接二连三的惊吓弄的傻了，连刚刚大声哭时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简直已经不像是活人，而是一个个表情恒定的哭脸面人。

杜鹃盯着周无畏的脸。“还是这样，你还是没有一点表情……您可能不知道，小姐性情极好，我们虽然是下人，但她对待我们如同姐妹。看到姐妹受难，她绝对不会像你……像您一样波澜不惊。”

杜鹃其实更想用的词是无动于衷。

周无畏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丧失了对于她们的感情。

杜鹃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渐渐透出一股坚决的意味来，张开嘴唇轻声道：“我比小姐年纪还小。”

杜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酸发热的眼睛直视着苍穹。“所以，我更年轻，剩余的寿命更多。你把身体还给小姐，用我的吧。”

周无畏看着一脸视死如归的杜鹃：……

“可是。”周无畏道，“我就是周无畏。”

杜鹃：……

杜鹃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掉个不停，心想这个夺舍的人打死不认，看来是不愿意另换身躯，一定要谋夺小姐的身份了。

可怜小姐因为与他人相像遭遇横祸，最终还要被另一个人完全取代。小姐的一切都没有了，在这个她本该与心上人结为夫妻的大喜日！

杜鹃看向四周，只见到满地的尸骸与大片的鲜血，心里凄凉。

“请求您。”杜鹃跪了下来，在周无畏面前，凝望着她，片刻后咬牙叩起了头。

“求您了，请您发发慈悲，用我的身躯吧。”杜鹃哭泣着，抓住周无畏的裙角。“小姐……小姐还有婚约，她还有要嫁的人。取代小姐，您还得应付陌生的未婚夫，和不喜欢的男子周旋。可我没有，我没有要嫁的人，也没有爱恋的人。我没有亲人，不用您去维持任何关系。取代我，比取代小姐更加方便。”

周无畏蹲下身，把杜鹃抓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对她摇了摇头。

“我不打算取代自己。”周无畏道：“而且我没有未婚夫了。”

杜鹃愣住了，“什……您……您说什么？”

周无畏的目光转向魔头的尸体。“他说，来之前已经将方家上下七十六口屠尽。”

周无畏并没说谎，这是在她还没有绝望地撞向山壁之前，魔头亲口对她说的。

杜鹃喃喃，“死了……也……被杀了。”

周无畏平静道：“不错。”

她也明白自己奇怪，明白杜鹃不相信她的原因。

她的父亲、母亲、即将完婚的郎君，全都在她大婚的日子里死去。她视如姐妹的杜鹃等丫鬟，被恶贼侮辱。

她应该恨，应该疯，那反而才正常，就像她撞向山壁之前那样。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古井不波。

杜鹃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问周无畏。“这是我最后一次祈求您，您能换我的身体用吗？”

周无畏：……

“我就是我。”周无畏语气平淡道。

完全不相信周无畏的杜鹃抿了抿嘴，泪已流尽，从眼中落下血来。还青涩的脸上写满的是万念俱灰，绝望的杜鹃从满地狼藉中找出一把断刃，当即向脖子上一引。

“小姐，我来陪你！”

霎时之间，赤红迸溅，玉山倾倒。

周无畏半张脸上都是滚烫热血。

惊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那些如人偶般的女孩子们在杜鹃倒下时终于像是再度找回了灵魂，纷纷连滚带爬地向着杜鹃扑过去。

周无畏站在原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脸上的血。

这一刻，她的心中仍是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不存在。

死在她眼前的是她曾经视若姐妹的杜鹃，但是她不悲痛、不心疼、甚至连阻拦的念头都没有。

她是周无畏。

可是。

周无畏垂眼望着那些女孩子们——

——不是她们的周无畏。

女孩子们簇拥着倒下的杜鹃，哭着、喊着，却无能为力。

她们泪眼模糊，瞧不见此时天边划过一道青色剑光。

周无畏却看见了，她的目光下意识追过去，定在那抹剑光上。

便见一名俊朗男子御剑而来，玉冠白衣，气宇轩昂。

他落在地面上，没有看周无畏，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自戮的杜鹃身上，什么其余的事情都来不及问来不及说，口中喊道：“快让让，她还有救！”

此话一出，女孩子们纷纷避开，给他让了一个位置。男子上前，连点杜鹃几处关要，又将她扶起，将体内灵力渡让与她。

在这名男子全力救治杜鹃的同时，又有几道流光划过南方天空，不消片刻就有数人落在地上。这些突然到来的人有男有女，都做白衣打扮，腰间系一条玉带。

周无畏搜寻过往记忆，将他们和一个门派对上了号。

——羽山派。

羽山派弟子都穿白衣戴玉带，衣服制式一模一样。派中弟子立志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周无畏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一名白衣弟子站出来温声道：“我们是出来历练的羽山派弟子，方才有一人重伤来见，说此地有魔头强掳新娘，请我等施以援手。”

他们是听说了这边的消息，来救人的。

只是……

羽山派众弟子望着满地的尸骸，心中冰凉。

恐怕他们已经来的太晚了。

不！也许还不算太晚！

羽山派众弟子目光都投向正救治杜鹃的男子，这男子是他们的大师兄。

之前他们接到消息，大师兄二话不说御剑而去，应该比他们先到一步。

这样一想，最后这几个还没死的姑娘，就是先到一步的大师兄斩杀了恶徒救出来的吧！

大师兄现在也还在帮忙救治重伤的姑娘。

这样他们羽山派也还算救了几条人命。

其中一名羽山派弟子注意到身死的魔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惊疑不定道：“这……这是……”

她的反应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其余羽山派弟子也纷纷调转目光看向魔头的尸体，然后纷纷瞪大了眼睛。

“是他！”

“真的是这个家伙。”

“是大师兄杀的吗？”

魔头不是没名没姓的人物，各大仙门对他都不陌生，堕入魔道之前他也曾是名门正派中的一代天骄，只可惜最终踏入歧路。

让羽山派派内弟子单打独斗，没一个能打的赢这魔头，也只有他们大师兄才有两三分胜机。他们只听说这里有人作恶，不知道原来魔头也在其中，不然可能根本不会过来，而是先回师门请求长辈援助。

没想到……

羽山派弟子看着魔头的凄惨死状，默默把大师兄的实力往上拔高了无数个点。

能把魔头压着打成这样，他们实在是太低估大师兄的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