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都是练气士,听觉没南柯那般灵敏。
再加上南柯说话声音压得低,因此两个人都没察觉到他们眼里的‘江湖人士’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自顾自地走了过去,胸膛挺得很高,仿佛是有什么凌云壮志在胸,不屑地去看脚下的泥泞。
“师兄,听说前不久有门内其他师兄也来了留都城,我们要不去拜访拜访他们?”左边那人说道。
右边那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摆出了一副兄长的架势,清了清嗓,“我清一门蒸蒸日上,门下弟子众多,这锦州郡内哪里没有同门的踪迹?”
“说得也是。”
右边那人又道:“师弟,你虽天资聪慧,但毕竟年纪轻轻,还是有许多道理不懂,师尊忙碌抽不开身,便由为兄来替师尊教导你。”
左边那人闻言立马停下,郑重执了一礼,“请师兄指点。”
“这仙门,虽是不同于世俗门派,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右边那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另一人,“你我是一脉的,我们有一份香火情。
但这香火情能够延续到几时,谁也不知......”
“我......”
右边那人抬手止住左边那人的解释,“别解释,不打紧,这世事无常的理儿,师兄我看得明白,我们这一辈的交情暂且不说。
再过几十年,等你我都当了爹,都当了师傅,到时候我们膝下孩儿,我们门下弟子,他们可会有如同我们现在这般深厚的情分?
就算他们还有,那他们的下一辈呢,下一辈的下一辈呢?
这人情,这香火情,终归是要断的。
到时候说是师出同门,但谁心里头真还有谁?”
“师兄说得是。”
“我这般说,倒不是要跟你分清界限,起码在我们这一辈儿,我们之间还是有情分的,你叫我一声师兄,那我便要提携你,保护你。
我是怕你对门内其他派系的师兄弟们抱了太多期望,真要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可不会管你是哪一门哪一脉的,该指望不住,还是指望不住。”
右边那师兄感慨了一番,像是有些不过瘾。
抬眼看见了前面的石桥,伸手指了指桥墩,“这人呐,就得跟这桥一般,自己敦实了,才踏实。”
说罢。
他一只手牵起左边那师弟的衣袖,“来来来,师兄领你来感受感受,这用六品高手的血浇灌起来的石桥,踏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清一门是当地仙门魁首。
作为地头蛇,他们对于锦州郡内各种事儿,都记录得更加清楚。
一来是方便门下弟子在郡内游历时更方便;
二来也相当于是理清理清自己门前到底有几棵树。
左边那师弟一脸莫名。
右边那师兄见此解释道:“这桥当初建造的时候,下方留河中有鱼妖破水而出,妄图择人而噬,好在有一位随行六品高手挺身而出。
后来桥是造好了,但那位六品高手也因为受伤过重,被人葬在了另一侧的桥墩旁,所以说,这桥,也算是用六品高手的血浇灌出来的。”
两人很快上了石桥。
也没着急往前走,而是东摸摸西看看,很有一种后世游客去旅游景区的即视感。
“这桥果然不凡。”
那师弟用手抚摸着被风雨洗刷出来的痕迹赞叹道。
那位师兄一只手搭在护栏上,“再不凡也就是一座桥而已,等你我日后踏足六品,也可以回家乡建座桥来,也算为家乡添分彩。”
“我们建桥也有人观摩?”那师弟一愣。
师兄凛然一笑,“你当这座桥有名,是因为这座桥?不,是因为那位六品高手死在这了这儿,等我们都成了活着的六品,难不成还能被死人比下去?”
“师兄说得是!”那位师弟被说得斗志昂然。
两人情绪似乎都高涨了起来,他们加快步伐往前走,似乎是只要他们走过这座桥,便是超越了那位六品的前人一般。
桥不长,要不是先前两个人磨磨唧唧,可能早就下了桥。
这会儿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两人看见了往下走的台阶。
那位师兄一边下阶梯一边往下望,在看见那枚六品高手的墓碑时,微微一愣。
那位师弟也顺着师兄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位六品高手的墓碑旁,不,应该说是墓碑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洗得发白地青色长衫,长得倒还算俊朗,但脸色阴森,像是在秘密谋划什么。
“呔!”
那师兄情绪激动,一时忍不住发出了戏腔,
“贼人安敢如此!”
这声忽然想起的呼叫打断了廖必会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桥上正要下来的两人,顾不得脑子里的思绪,眼睛眯了眯,“可算是来了。”
没等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在桥墩下面等了许久的唐二已经默默堵在了桥头。
唐二先是看了两人一眼,眼眸里闪过一道疑惑。
这两人前面的对话,他都在下面听了个清楚,活脱脱就是两个傻缺。
他又看了廖必会一眼,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看廖必会一眼就能看破他们的打算的。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该办事还是得办事儿。
那位师弟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但师兄都喊了,他似乎是觉得不喊不行,便也加了一句,“贼子还不从墓碑上下来!”
“......”廖必会。
“......”唐二。
原来这两傻蛋是在说这事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间都感觉有些脸红。
不是因为坐了什么墓碑而脸红,廖必会虽是老实,但也不会真把那些传闻传说当作真事儿。
唐二更是这般,就算是真墓碑,他累了想坐,难不成还有人跳出来打他不成?
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位的智商似乎是有点拉胯。
连带着让他们回忆起前几日,两人在衙门里面商议各种细节时候的认真谨慎,似乎,是真太把这人当回事儿了,导致看见真相后,忽然觉得有些跌份儿。
要早知道这两蠢货这般脱线,真也不需要绑架了,直接设个套儿,这两人保管会自己往里面钻。
见两个人都在发愣,那师兄连忙下了桥,想要越过唐二,去把廖必会拽下来。
‘砰’
唐二一把抓住了那位师兄的肩膀,“清一门的?”
这是最后的确认。
要不是这两位表现实在太差劲,其实这最后的确认也不是必要的。
“大胆!”
那师兄大声呵斥。
随即耸了耸肩膀。
发现......
根本无法撼动唐二分毫。
“唉。”
唐二缓缓叹息一声。
好在南柯不在这儿。
廖必会自己也不会把自己的丑事儿往外传,否则要被缉妖司里面那群同僚晓得了,说不得能嘲笑他好些时日。
“你是何人!”
师兄明白了过来,他一边质问,一边悄悄把手放进了袖子里面。
‘嗡’
没等他把符箓法宝掏出来,唐二催发气血瞬间把手往下一压。
’砰‘
师兄直接被压了下去,双膝跪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师兄!”
那师弟下意识想要出手。
但唐二显然不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脚尖轻轻一点,他一只手拖拽着那位师兄,直接蹿到了另一人跟前,反手就是一掌打出去。
“守!”
那位师弟虽是脑子脱线,但战时反应倒也算迅速,手中瞬间结印,一道无形波动从其身上荡出。
“呵呵...”
唐二冷笑一声。
又是一拳挥出。
七品武修打八品练气士,还是在近身情况下,其实基本上是没什么悬念的。
极少数天才或许能够把局势给搬回来,但这位师弟,显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
仅仅三个回合。
两个清一门弟子都被唐二给擒了下来。
廖必会‘姗姗来迟’,在距离唐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拍晕了吧。”
拍晕了好带回去。
“你们到底是谁!”那师弟还在挺着脖子问。
“知道了能怎么样?”唐二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是想绑了我们?”
师兄到底是师兄,多吃了几年饭,这脑子也多发育了一点。
当然,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
没人回答他,那位师兄自顾自继续猜测,“你们所求为何?钱财?要挟?”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忽然换了副面孔,看了一眼自家师弟,“难不成是为你来的?”
他家赤贫,当年是父母养不起他,把他卖给了附近一地主,好巧不巧那地主儿子早年拜入了清一门,有次回家探亲见他有些资质,便把他收入了门下。
那位地主家儿子,也就成了他的师尊。
而他这位师弟,据说是附近郡城附近,某座下辖县城的大户,虽是财富及不上郡城里面的那些个富贵人家,但放在当下时代,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富有。
那师弟脑子不好,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愧疚,“是师弟我的不对,连累了师兄。”
那师兄摇了摇头,对师弟道:“连累说不上,我这人痴长你几岁,但也没甚可图,要钱没钱,在门内也不得师长重视,就算是没了,也没人会在意。”
随即,
他抬头看向唐二,讪笑一声,“这位大侠,要绑,就绑我这位师弟,他家富裕,在门内更是得师尊喜爱,至于我,就当个屁放了吧。”
.........
.........
南柯还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倒是没再继续坐在路边当个闲散人,而是走到了道路正中间。
刀出鞘,刀尖插进土壤里,两只手撑放在刀柄上。
虽是整个画面看起来没有用剑的那般协调,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儿。
按理说短短几分钟时间,眨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但也就是这般巧,南柯才刚站好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这不巧了嘛这不。”
南柯挠了挠头。
他心血来潮想来扮一扮这拦路山贼,本以为站在道路中央过个瘾儿就罢了,谁知道这老天爷这么识趣,硬是送了队车马过来。
马车速度不慢,南柯现在就是想走,也有些来不及。
这车马队伍应该是一支商队,前前后后分成了三个部分,前面骑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几个汉子应该是商队请来的护卫,中间堆叠起来的应该是货物,最后面应该是随队其他人员。
商队护卫后面还有架单独的马车,马车上挂了一杆小旗,旗面上绣了个南柯有些眼熟的动物图案。
在看见南柯的时候,商队前面几个护卫抬手,后面车队慢慢停了下来。
南柯抿了抿嘴,这商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商队。
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那杆随风飘摇的小旗帜,都能看出这支商队的不凡之处来。
他没动。
这不是装逼儿,而是怕自己有什么妄动,刺激到了对面,让他们一股脑朝自己冲过来。
那护卫里面倒是有一个人下马,走到了马车旁,朝里面低语了几句。
没一会儿,马车帘幕被掀开,一位中年发福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戴了顶员外帽,肚子有些凸出,下马车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但从护卫以及后面赶上来的随从对其的态度能看出来,他还是很得人心的。
“掌柜,就是这个人挡路。”护卫指了指南柯。
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晓得晓得,我这不瞧见了嘛。”
他伸手推开护卫,不管其他护卫仆从的劝阻,径直朝南柯走了过去。
后面仆从护卫没办法,只能够跟在后面,生怕自家掌柜出了什么事儿。
“兄弟,这是要买路钱?”
掌柜揉了揉自己满面油光的脸,朝南柯喊道。
说完也不等南柯回话,自己‘嘿嘿’一笑,回头指了指马车上面的旗帜,“兄弟,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咋地,认得这旗子不?”
南柯眯了眯眼,他看了一眼这掌柜身后的护卫和仆从,一个个长得倒是威武,但并没什么能够让他感觉到有压力的存在在里面。
“不认得。”
“嘿,这旗子都不认得,你还敢出来劫道?”
掌柜揉了揉自己眼,又往前走了一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副类似于眼镜的物件戴起来,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南柯。
“你瞧瞧你长得.........咦,你长得怎么有点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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