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奚应帘想和他说几句话,斟酌着开口:“您叫游宽?”

游宽望向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你们林导没说?”

这问题真是没话找话,奚应帘一本正经的红了耳朵,人却放松了几分,随即找补道:“你的姓很少见,名字也有趣。”

游宽笑得更开心了:“那你的名字不是更有趣,应帘,应怜。《红楼梦》里找的?”

那两个字在游宽的唇齿间反复跳动,带着一点隐秘的亲昵,他莫名地,开怀地笑弯了眼,摇摇头:“不知道,我母亲取的,她没来得及告诉我这名字的含义,人就走了。”

他看起来对这件事毫无芥蒂,游宽转过头,却不说话了,不知道在看什么,奚应帘的目光随他一起落在院子里的花丛上,里面有一丛干枯的,发黄的玫瑰。

“你来的不巧。玫瑰谢了。”游宽说了句奇怪的话,奚应帘不明白,玫瑰不是六月份就会枯萎嘛,却只是顺着意思也回了句:“梅花却开了,没有什么巧不巧的。”

“是啊,你母亲现在不是玫瑰,也许变成梅花了。”他声音很轻,奚应帘却听得真切,倏地愣住了,望着游宽的侧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人在很温柔地安慰他。

恰好曾明志带着小陈搬完了不多的行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挡住他有些难言的目光。

奚应帘低头轻笑,抬手拉住曾明志的衣角,阳光撒在他脸颊上,有些晃眼,他抬头,又笑着说:“这地方好漂亮,要是能一直住这就好了。”

曾明志转头看他,也笑了,眉眼弯弯的:“成!我们在这儿也买间别墅怎么样?”

奚应帘摇摇头,克制地抿唇:“不了,我们也住不了多久。”

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早就回了客厅,看起来毫不在意他们的到来。当这人的面,曾明志不好多说什么,只打算回去后,再给奚应帘发消息,嘱咐他在别人家做客该注意的事项。

害,他这个经纪人当的,真是操碎了心。

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盖在这一片梦似的院子上,天上的月亮还没落下,月光发着白,在天空的一边遥望橙红的太阳。

奚应帘洗漱完,挑了件纯黑色的大衣穿上,这是他行李箱里最厚的衣服了,可还是不够,寒意从袖口飘入,很快染透全身,他往手上哈了口热气,揉搓几下,手指显出来可爱的薄红。

“水儿!”院外传来曾明志响亮的喊声,奚应帘连忙赶出去,皱着眉比划,让他小声点。

“游先生还在睡觉呢。”他嘟囔道。

曾明志郑重地点头,伸手虚虚地拍了下嘴唇,就抓住奚应帘的手,给他带了个黑色的皮质手套,丑得让人心惊肉跳:“我叫小文明天过来,他在路上替你买了几件羽绒服。这几天你在大衣里先穿厚点,节目组那里也有赞助商的冲锋衣,还有……”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奚应帘没听进去几句,被他拉着往外走去,回头望向二楼木质的窗棂,在那片模糊的玻璃窗上看见一点植物的倒影,游宽,他在在心里默念一声这个名字。

窗里的帘子好似被拉动了一下,奚应帘早转过头,和身边那个老是话很多的经纪人走远了。

这期真人秀没什么让人为难的奇葩操作。只是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老想往他身边凑,他猜那人想和他炒cp,不过曾明志给他的台本里没有这个计划,于是他不动神色地远离他,站到主持人身边。

曾明志剜了眼那个小明星的经纪人,然后朝奚应帘赞许地点头。

收了工,曾明志刚想上前给奚应帘披一件毛毯——他们方才玩了会儿游戏,奚应帘出了汗,就把外套脱了。

却又有人凑上去和奚应帘搭话,还是方才的小明星,好像叫什么,毛佳。

奚应帘记得他的名字,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那人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

他挑眉,摇头拒绝。

还有镜头在拍花絮,曾明志不好上前说些什么,急得想把那人生吞活剥了,见奚应帘摇头,他这才放松几分,准备待会儿好好查查这人来头。

等那人心满意足地走了,曾明志终于瞅准机会,走上前:“水儿,那人和你说什么呢?”他边说边用灰色的毛毯包住奚应帘,看着他泛红的指甲,皱皱眉,又从兜里拿出一个暖手宝,塞进他手里。

奚应帘摇头,手中的暖手宝并没有带来太多热度,冻得发红的手指先是一点刺痛,然后再是麻木:“他邀请我晚上一起吃烧烤,说是和剧组里的朋友。”

曾明志皱眉,圈里好人不多,或者说是人对人的善意不多,他们不能轻易相信,防范心都是从教训里得来的。

他又嘱托了几句,奚应帘听得不太认真,看着自己的指甲,发起呆,偶尔点头回应一下。

曾明志拿他没办法,恰好接了个电话就转身忙事去了。奚应帘老是这样,时不时发呆,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他看起来没什么**,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干净得过了头,连他昨天的突然失控也十分少见。

曾明志同他认识五年了,却并不太清楚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只知道奚应帘有几个哥哥,他们关系好像不大好。

奚应帘在琢磨开年后那部电影的剧本,他要演一个傲骨尽碎的武林第一。

他想了半天,弄得脑袋都发胀了,于是捏捏眉心,起身在剧组里四处走走。

一路晃悠到昨天导演给他准备的屋子,曾明志就住这儿。

他敲敲门,没人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去了。

木门发出一点陈旧的嘎吱声。

屋里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摆设,夕阳的光辉撒在那张年纪很大的木桌上,被窗户凄惨地割裂成碎块。

上面多了一本陌生的书,封皮画着一些简单的线条,却鲜明地勾勒出一座冰雪的山和他连接着湛蓝的天,奚应帘被画攥住目光,快步上前,趴在桌子上,凑近打量这幅画。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他想细细瞧瞧,又觉着自己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所以很安静的坐在一旁看这画出神。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在冰天雪地里抱琴持剑的小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又是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奚应帘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连忙转过头。

来人却不是曾明志,是昨天的林导。

显然是没想到屋里有人,他手上的动作直接愣住了,低声道:“奚老师。”

他很快醒过神来,叫一声,算打过招呼,又解释:“我昨个儿书落这儿了。”

却没料奚应帘眼睛一亮,嘴角也翘起,露出个热切的笑:“是这本嘛?我可以借着看嘛?”

林导还没反应过来,就愣愣点头,不等他动作,奚应帘小心地拿过那本书越过他,往门外走去,离开前还礼貌地朝林导挥了挥手。

留下林导一脸的莫名其妙。

晚上收工后,天天已黑了大半,剧组里的人各司其职,都在收拾自个儿的东西,曾明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辆小三轮信誓旦旦地要送奚应帘回去。

月色下,车身呈现出温暖的暗红色,助理小陈皱着眉,着急地说:“别来了,天黑路滑,摔着了怎么办?”

平常最求安稳的曾明志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技术好着呢!”

奚应帘好笑地摇头,上前摸摸他的脑门,打趣着说了句:“你今天是喝假酒了?还是吃错药了?平日我吃顿烧烤你可都拦着呢。”

曾明志耷拉着眉眼,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奚应帘很久没见过他这幅萎靡的样子了,不禁皱眉,斟酌开口:“你失恋了?”

曾明志抬头剜他一眼:“瞎说!”声音震天响,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奚应帘一下子就不担心了,失恋而已。若是曾明志谈恋爱,按他们俩天天凑一堆的模样,那自己一定会知道,如今只却见他突然失恋,不见恋爱,那想必他和人家女生认识的不会久,那恋的自然也不会深。

他们这边拉拉扯扯半晌,剧组里的人也凑了上来,还是早上那个叫毛佳的明星,身边跟着几张陌生的面孔。

曾明志心气不顺,连带着表面功夫也不愿做,直接不理人了。

“奚老师,和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我朋友新开的店,只招待咱们几个人。”毛佳开口。

这人真是一副不到南墙心不死的模样,曾明志挑剔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奚应帘在背后给曾明志轻轻来了一拳,挠痒痒似的,然后微笑着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了。刚来这地我有点失眠,得早点回去睡觉。”

毛佳点点头,然后满脸失望地被自家经纪人牵走了,边走边回头望,活像个小媳妇。

这厢不必多谈,最后曾明志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路送奚应帘回去了,月光下的影子漆黑如墨,叫这群城市来客看得新奇。

在被恢宏的人类文明占据的繁华之地,在被工业和智慧渲染的进步之地,黑夜是天空被剥夺的权利。

奚应帘的手机里放着肖邦的夜曲,低回婉转,他在这片黑夜里找到了一点少见的安稳。

“到了。”

小陈轻声开口。

他们抬头,小院里亮起的灯光恰到好处打碎了黑暗。

奚应帘关了音乐播放器,转头朝曾明志嘱咐道:“失恋了而已,没什么的,下一个更好。”

曾明志跳脚,高声反驳:“都说了没有,我怎么会喜欢她!”

不远处传来一声突兀的轻笑,众人齐刷刷转头,穿着黑色套头卫衣的男人提着一盏灯放松地靠在门上。

是游宽。

暖黄的灯光从下而上照在他的脸上,一派似水温柔。

他耸了耸肩,灯光微晃,对着奚应帘说:“路上太黑。”

曾明志最近诸事不顺,却不好对着方才嘲笑他的人发泄——奚应帘还握在游宽手里——于是抬头露出一个僵笑,转头就走。

奚应帘在背后乐得跺脚,曾明志“走”得更快了。

他好不容易笑完,转头发现游宽仍旧提着灯,倚在门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同他们昨天初见时一模一样。

他歪着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游宽方才那句“路上没灯”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等他吗?

奚应帘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回去?”游宽挑眉,曾明志和小陈早就走远了。

奚应帘重重点头,跟在他身后迈步进了屋子。

客厅的门大开着,巨大的液晶电视屏上,正放这一折经典的《霸王别姬》,虞姬咿咿呀呀唱到,“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游宽拿起白色地毯上的遥控器,抬手把电视关了,转头问奚应帘:“喝点?”

奚应帘目光还停留在电视上,停顿一会儿才回答:“好。”

奚应帘以为是酒,直到游宽搬出一个扇子大小的炉子,生起火来,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炉子里很快被塞进了一点烧红的炭,也不知游宽是从哪里拿来的,奚应帘只看他出了趟门,东西就都齐全了。

不过他想煮什么?

酒?

热水?

茶?

直到游宽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瓶牛奶。

奚应帘瞪着双大眼,看着呆呆的,喝了假酒似的:“煮牛奶?”不是微波炉就可以嘛?

游宽挑挑眉,毫不客气地支使道:“我手不够用,冰箱最上面放了包红茶,去拿过来。”

所以是煮奶茶喝?

奚应帘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迈进厨房,拉开冰箱门,看到了半壁江山的威士忌,茶叶影子都没有。

他回忆了一会儿,机智地抓住游宽话里的重点“最上面”,可是这双开门冰箱将近两米高,奚应帘身高顶天也就一米八,还是四舍五入凑的,摸个冰箱顶也就差不多了,要他在上面拿东西,还真是为难人了。

他挣扎了一会儿,颇生无可恋地叫了声:“游宽!”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连叫了三声。

“怎么?”

游宽嗓子一亮,奚应帘觉得自己好像又矮了半截,“拿不到。”

声音倒是理直气壮,毕竟输身高不输气势。

游宽走进来,看见他攀在冰箱上的手,瞬间了然。

径直走过去,手一伸就够着了顶上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了两包袋装的红茶。

奚应帘最后这奶茶喝的食不知味,捧着杯子满脑子都是——

他居然拿不到一包茶!

真是气煞我也!!

等到洗漱完,奚应帘把自己闷在杯子里,只露出一小撮黑色的头发,不知是为了茶,还是为了别的,半宿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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