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还不醒?”
“咳咳!咳咳!”曾明志坐在前排,努力地发出噪音,躺在后座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到了!下车了!”曾明志推开车门,凑到奚应帘耳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忍不住嘟囔道:“昨天晚上偷牛去了?睡这么香?”
奚应帘躺在座位上,微微张着唇,抬手一巴掌差点拍在曾明志的脸上,结果罪魁祸首自己倒先做出了哭脸,“不起,不起……唔……”
曾明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不起赔十倍违约金。多少钱来着?”
他话还没说完,奚应帘一个鲤鱼打挺,猛的起身:“工资!工作室的工资!”
他还要养活一大票人呢!
他和公司解约的违约金还没付完呢!
曾明志冷笑着叉手:“这还差不多。”
——
奚应帘忙了一整天,像个芭比娃娃似的,在设计师的指示下穿上各种奇怪的衣服,总算把照片拍完,睡意却全消了。
结束后,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扒拉着手机,过了半晌突然跳下床。
这是a城!
奚应帘趿着拖鞋,从背包里飞快地翻出口罩帽子戴上,边和曾明志打电话边往外走。
“十二点的飞机?”
曾明志警惕地问:“你又要跑哪里去?”
奚应帘心虚地摸摸鼻子:“找人。”
被找的那人如今正在酒吧里**,奚应帘走进金融街上最大的舞池,刚到门口,就被满地的纸醉金迷吓得一跳。
粉红色的纸钞撒的的满天都是,在彩色灯光下扭曲成糜烂的花瓣,落在奚应帘的脚下,他后退几步,抬头正看见坐在沙发的银发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修身西服,没系领结,衬衫微微敞开,露出小片雪白的锁骨,手里还拈着根燃烧了一半的雪茄。
男人起初没看见他,可奚应帘的打扮太过怪异,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半目光。
他想往前走,却被身边扫过的人撞得一个踉跄,慌乱间正好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几丝很淡的烟味。
是沙发上的男人。
奚应帘尴尬地抬头,怯怯叫了句:“二哥。”
他身后的人不认识奚应帘,看男人搂着他的肩,开始带头起哄。
四面八方都是乱哄哄的尖叫声。
奚晨刚撒完钱,此时正是人群的焦点,他轻笑着转头看向沙发上的一行人,不咸不淡地警告一声:“闭嘴。”
众人安静如鸡。
他带着奚应帘上了八楼的餐厅包间。
巨大落地窗外,是一片照的辉煌的写字楼,铺在餐厅大理石地板上,看起来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奚晨抬手揉了揉奚应帘的脑袋,体贴地替他拉出椅子,坐在奚应帘的对面,搅拌着面前温热的咖啡,一言不发。
他不开口,奚应帘也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奚晨才叹口气:“你小子能耐了啊,电话也敢不接。你是想气死大哥?”
这又是个老套的故事,奚应帘想当演员,他大哥想让他接手公司。于是年少轻狂的小孩儿赤手空拳走进社会,蒙头蒙脑开始追梦。
奚应帘在外面混了三年,一开始只是想证明自己,不做出点成绩就不打算回去。
后面却是没时间回去,他好不容易熬出头,谁知道和经济公司杠上了,忙着打官司,忙着赚钱赔违约金,最近好不容易松懈了点,才敢来联系二哥。
奚应帘低声解释,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早摘了口罩和帽子,一双眼睛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此时抬头只望了奚晨一眼,他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况且他也没什么立场生气。
奚应帘偷偷观察他的脸色,看他缓过来,才又道:“个人有个人的路,大哥还那么年轻,等大嫂有了孩子,他还愁公司没人管嘛?”
而且这份家产本来就不属于他们。
他们家的情况太复杂,几乎把所有有钱人家的狗血故事都浓缩在了一块。
他们那老不死的爹是个靠老婆上位的陈世美,还是个一等一的浪荡子,死渣男,他们一家除了大哥外,他们两个都不是原配的孩子。
陈世美结了三次婚,一次比一比玩的过火,如今年过七十,生病玩不动了,只能整日躺在疗养院呻吟,这才算老实。
所以说,他们家再有钱,奚应帘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立场用,更别说大哥想把公司交给他了。
兄弟俩叙叙旧,奚应帘还要赶半夜的飞机,全副武装就打算离开,走之前,给了他二哥一个拥抱,有些别扭地嘱托道:“你告诉大哥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还有……对不起。”
奚晨轻笑,又揉了揉奚应帘的脑袋,轻声道:“知道了。”
两个人的声音被迪厅热闹的欢呼声掩盖,奚晨望着他没入人潮。
——
奚应帘回去老老实实拍综艺,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拍完最后的戏份。
毛佳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和偶像一块吃了顿烧烤,只不过是一堆人一块。
杀青宴上接二连三有人来给奚应帘敬酒,曾明志大手一挥,仗着自己酒量好,尽数挡了回去。
烧烤太辣,奚应帘捧着杯牛奶,小口小口抿着,原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玩手中机。
结果大家表演节目时,不知道谁cue到他了,一堆人起哄让他来一个。
奚应帘抬眸眉头一挑,看气氛正好,也不想扫大家的兴,笑道:“完喽,唱歌跳舞我都不会啊。”
曾明志抬手一拍他的脑袋,朗声说到:“鬼信,广场舞你肯定会跳!”
奚应帘转头打量他几眼,看他耳朵都红透了,明显是有些醉了。不然怎么敢给他挖坑。
“广场舞我会啊!”
耳边蓦的炸起一段惊雷,林导正坐在曾明志的旁边,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脖子,闹着要一块跳广场舞。
两人摇头晃脑,一看就醉得不轻。
眼见战火转移,奚应帘识相地猫着腰跑了,上车了才给小陈发消息,叮嘱他看好曾明志那个醉鬼。
奚应帘方才也喝了几杯酒,此时有些闷热,打开车窗吹了会儿凉风。
路灯的亮光穿过锋利的玻璃,打在他半闭的眉眼上,长睫扫出阴影,奚应帘好似睡着了,表情安详得近乎神圣,像一尊高坐云端的佛。
轿车停靠的路边正是他们方才聚餐的烧烤店,几个醉酒的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游宽搬完东西,正好抬头看到这一幕,目光向下瞥,落到奚应帘半闭的眉眼上。
他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见烧烤店里快步跑出一个人,低头敲开车窗门,不知和奚应帘说了些什么,奚应帘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勉强。
斑马线就在前面,游宽不再犹豫,他抬脚穿过马路,堪堪站在奚应帘身后的路灯下,拉出一片漫长的影子。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奚应帘和那几个人聊的似乎漫无边际,手腕上表盘滴答滴答地转,游宽又往前走了几步,恰好落到奚应帘眼角余光内。
终于,他看了过来:“游宽!”
奚应帘露出一个颇有些意外的笑,眉眼和嘴角弯曲出一个让人愉悦的弧度,转身飞快地走过来。
游宽镇定地朝对面的人略一点头,直截了当地问:“一起回去?”
拉着奚应帘讲话的人正是毛佳。
不过他单纯只是好心,毕竟聚会结束,剩下的除了酒瓶就是醉鬼,二者半斤八两,除非前者成精,否则奚应帘可能要在车里等上好几个小时,直到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一起出来。
况且这个小镇根本没有代驾。
不过他在几人的微妙气氛里察觉出一点诡异的尴尬。
他的偶像飞鸟投林一般转身和房东走了,毛佳的经纪人严格守住底线,没有喝酒,见状也松了口气,把自己家不省心的“追星族”拉走。
现在微博上仍旧挂着奚应帘的黑料,和他扯上关系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毛佳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趴在车窗上看着身后赏心悦目的两人,感叹一句:“这人是林导朋友?和奚哥也玩的好,长这么好看不当明星可惜了。”
经纪人伸手把他脑袋往回一捞,警告道:“别天天像狗皮膏药一样扒着人家。”
毛佳笑起来露出两个标准的虎牙,摇着经纪人的肩膀:“哎呀,人家知道了~”声音夹得能淌出水来。
身边人嫌弃转头。
另一边。
游宽绅士地拉开车门,奚应帘坐上副驾驶,这是一辆皮卡,很新颖,至少奚应帘从没坐过。
货箱里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夜色里看不太清,不过奚应帘也不在意,他更好奇大半夜的游宽怎么会来镇上。
游宽利索地挂挡开车,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撞上,他好似不经意解释:“我常买东西的那家超市老板过年要回老家,明天就走,催我晚上来取货。”
他说完又笑着补充一句:“真巧!”
奚应帘吹着夜风,醉意迟缓地涌上来,他喝酒上脸,此时脸颊微微泛着红,像是游宽花圃里的花。
奚应帘摇摇脑袋,蓦然提高了声音:“是啊!真巧!”
我就那么恰好遇到你,住进你们家,还恰好赶上院门外的梅花开。
只是他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剧组,心上突然有些不得劲,郁闷地垂头。
游宽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低落,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平稳地开在路上。
“小溪,听歌吗?”
奚应帘实在喜欢他这种不动声色的温柔,目光落在车里的显示屏上,音乐软件还连着游宽的蓝牙,出于一种莫名的心思,他直接按下播放键,这是一首钢琴曲——《在法国的十三天》
歌声如有实质,铺撒在两人耳边,这首歌让奚应帘有些意外,又觉得本该如此,他既不盛大,也绝不平淡,像一尾自由鱼落入大海,带出微小的水花。
小鱼儿的朋友一定会笑着和他说:“嘿,你现在来到了你最向往的地方。”
如果这个冬天有一场大雪落下,被音乐吹荡过的角落,必定会焕然一新。
游宽透过后视镜看到奚应帘放松地闭上眼睛,车晃晃悠悠开上小路,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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