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氤氲略带清苦的可可香，被空调的冷气反复冲刷，像冰块一样镇住了东京的烈日。

说明入江的情况后，琴子从小挎包里翻出那块流星碎片。

“那个……”琴子试探性问道：“老师，我能问一下，这个流星碎片有什么特别的吗？”

“啊。是很特别。确切来说，是很奇怪。”

高桥老师面色中透露出憔悴，像是劳累了很久。他似乎不想多言，但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琴子无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

见高桥犹豫，她便言辞恳切地继续问道：“什么奇怪的事？请告诉我吧老师，说不定我能做点什么！”

高桥则不紧不慢，思忖片刻后，他说：“这原本是要保密的事情。不过……直树让你来这里，大概告诉你一些也无妨。”

“关于流星碎片，直树有说过什么吗？”

“这个嘛……”琴子看着桌上黑不溜秋的怪异小石头，想了想道：“入江君说这流星碎片砸到了一个卖花的女孩，入江君买了她被压坏的花，她就把这颗流星送给他了。……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高桥笑了一声，道：“不是这样的。那是大概是直树逗你的故事。其实这是我给他的。这是入学式前天晚上的天琴座流星雨的碎片。它似乎能影响到直树。”

“这样啊……它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为什么会影响到入江君呢？……入江君似乎从来都没跟我说起过呢……”

“直树的情况，既然他没有说，我就会替他保密。因为这件事说不好会让大家对直树有不好的揣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高桥老师神情肃穆，拿起石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为什么很重要。”

“嗯。”琴子点点头，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

“天呐，我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懂呢？！”

高桥老师的脸色由憔悴变为崩溃。

在琴子无数的“那是什么？”“那又是什么？”“为什么？”的追问下，高桥已经口干舌燥，可是琴子的眼神依旧清澈得像从未被知识浸染。

从事教育事业以来，高桥竟还不知道这世界上会有领悟力这么迟钝的学生。入江直树不告诉她，是有理由的。

“对不起老师……”琴子羞愧地表示抱歉。只是高桥老师说的什么白洞，高能天体，惠勒泡沫，记忆信息数据化……她真的一个也听不懂，只觉得在云里雾里走了一遭。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总之就是……”高桥闭上眼睛，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尽可能形象的比喻：“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类似于一个捕捉器，载有巨量信息和能量，解开这里面的奥秘对直树很重要。只是它现在成为了碎片，里面的能量释放了出来，信息也成为乱码，破解起来很困难，可以说是没有希望。”

琴子似懂非懂，勉强道：“啊，原来如此啊……”

这样的说辞对她而言还是很抽象，她只是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一看你就是还不明白。”高桥叹口气，他也不明白，这样笨笨的女孩怎么会入了入江直树的眼。他觉得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半个小时。

“幸好你不是我的学生。”

琴子更羞愧了，垂眸，从左脚瞟到右脚，又从右脚瞟到左脚，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请不要这样说嘛……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理解了，只是聪明人的世界真是很难懂呢……”

她显得很丧气：“不过如果入江君是在为解不开流星的奥秘而烦恼，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呢。”

琴子逆来顺受的实诚倒让高桥内疚地反思了一下。作为老师，这样说话对学生是不是太刻薄了？反正她懂或者不懂都不重要。

干咳一下，他放缓了语气，重拾为师者的祥和慈爱：“至少你可以好好照顾直树，让他早日康复。”

“嗯！”这一点琴子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代我向直树问好。”

琴子立刻起身相送：“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这是她第一次和A班的老师交流，回想起刚刚的一言一行，果然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表现糟糕。

“相原同学！”

老师突如其来的呼喝让琴子条件反射般一动也不敢动：“还有什么事吗？老师。”

“要好好学习啊！”高桥语重心长地嘱咐她。

琴子抹去额角的虚汗：“……嗯！”

清晨，破晓星隐约于刚泛起鱼肚白的清空，透凉的天色刚穿过窗户，映亮了病房。

入江如做了噩梦般惊醒。

又是这样。

天花板是令人眩晕的白，他闭上眼缓了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去的记忆从历历在目变得渐渐模糊。

入江一直无所察觉。直到那天突然意识到，他已经记不清琴美的样子。明明是自己最珍爱的女儿，怎么会……

入江登时被自己的大意和迟钝惊出一身冷汗。他并不是一个警觉性低的人，怎么任由记忆流失却浑然不知呢。

他努力回想过去，记忆像蒙上了一层雾，他越想看清的东西，反而越难触及。

高桥老师说，流星石里残存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微弱的磁场，以一种无规律的形式波动，这种波动似乎对他有所影响……

难道说，他会慢慢忘记那个时空的记忆吗？

迄今为止，他到底在经历什么？！

睡意已经完全散去，入江撑起身子，用掌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头好痛，是生病了吗？

……

纪子一大早送来亲手做的早饭。一边打开便当盒，一边跟直树说：“今天琴子起了大早陪我制作便当，但是说什么都不肯动手，因为哥哥说她做的东西会吃坏肚子。哥哥再嘴坏，小心以后琴子再也不为你做料理了。”

“琴子人呢？”

左右也不见她。

纪子道：“哥哥忘了吗？琴子要打工的。”

“对了，琴子让我带了话哦。琴子说……”纪子故意停顿。

直树抬头看一眼纪子。

纪子这才继续说：“琴子说，哥哥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圆满完成了。”

“没说其他的话了吗？”

实则是入江想知道，琴子翻到她一直想要的东西没有。

“其他的话？没有哦。”纪子道：“不过，哥哥给了琴子什么任务呀？难得也有麻烦别人的时候……嘛，虽然哥哥现在看起来有一点点惨，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心里居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纪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直树不再应声，沉默地吃着早餐。

也许是胃口不佳，他尝不出滋味，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吗？”

直树摇头道：“是我还没饿的原因。”

他同纪子商议：“妈，尽快办理我的出院手续吧。”

纪子的表情明显是不太同意。

“我的伤并不严重，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这怎么行，在这里多观察几天更放心一点，医生是这样建议的。”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直树的语气坚定如磬，眼神如一池深潭，连知子莫若母的纪子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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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难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