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山风景区虽然开发了西线、中线和东线三条路线以供游客游览,也设置了诸多人造景点,但还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自然风貌,使游客走在登山蹬道、栈道上时,身边都是绿意盎然的树林灌木,举目仰头能看见白云蓝天,侧耳倾听能闻见鸟语虫鸣,整个人身心都能沉醉在天然的自然景观中。
而在路线之外的无人区内行走,则更能感受到自然的气息。葱茂的林间生长着不少野生植物,脚下的泥土或因晨露的原因,踩下去有些湿软松动,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
搜救一队A组又一次偏离登山道,进入了山林间。八点多的时间,太阳早已升起。今天天气不算热。阳光穿过树梢落在地面,形成斑驳温暖的光影。若不论事由,单看这幅场景,应该是很能令自然爱好者雀跃的。
但显然,搜救队的每个人都没心情欣赏美景。
王达飞每走几步就要喊“琦琦——琦琦——”,A组的其他人也时不时地呼喊着邹凯、李心琦的名字。但山林苍茂,回应他们的只有晨风吹叶的簌簌声以及间或响起的鸟鸣虫鸣。
A组负责的区域是“南门 -> 金雷坪 -> 叠浪岩 -> 捞月潭 -> 观月亭”路线东侧的无人区。若一路到了观月亭后,还一无所获,就会沿着行人道原路返回。
按时间算,他们已经快到叠浪岩了。等到了叠浪岩之后,搜救组就会往捞月潭走,然后进入生态猴区的范围内。生态猴区本是云锦市规划的自然保护区的一部分。保护区绵延了两座山脉,只有一小部分划定在熊山风景区的旅游范围内,允许游客进入。而在其中,最活跃、最有特色的动物当属熊山上的猴子,因此得名“生态猴区”。
叶何暂停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黑色水瓶喝了两口。他平时每天都坐办公室写代码改项目,不常锻炼,偶尔夜跑但很少去健身房。虽然现在A组四个小时的搜救进程还没过半,他已经感觉有些累了。
看王达飞的样子,是打算在熊山不停歇地找个一整天的。大飞平时爱打篮球,体力比自己好得多。叶何希望自己今天争气点,能够卯足劲全程陪着大飞。
收好水瓶,叶何正要迈步赶上王达飞和张泳,忽然看见右手边斜前方几米开外的草丛里,一块褐色的、有棱有角的东西躺在地上,被茂盛的草丛掩着。
叶何上前两步,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块矩形木牌,长度大约有小臂那么长,宽度约莫是长度的一半。木牌上布着不少裂缝,岁月侵蚀的痕迹非常明显。
叶何用登山杖拨开青草、将木牌翻了个面,看到上面写着“惊雷岩”三个楷体大字。
惊雷岩?
不是叠浪岩吗?
叶何有些疑惑,心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于是从衣兜里掏出景区地图确认。一不小心,同样装在衣兜里的三折页掉了出来,叶何弯腰将其捡起时扫了一眼,忽然凝眸。
他扫见了三折页背面《熊山风景区游客守则》的最后一条:
“……十、若在景区内遇到困难,比如走失,或发现自己身处于地图上未标注的景点,不要惊慌,请寻找景区内穿黄色马甲的工作人员,并向其求助。”
叶何心中一震,立即将手伸入裤兜,摸到了微微发烫的三角形护身符。
与此同时,他向前望去。
林中无人,格外寂静。
……
……
王达飞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动静,于是驻足转身一望,视野之中竟然没发现叶何的身影,不由得疑惑:“叶何呢?”
“怎么了?”张泳回过头来。
王达飞愣了一下,惊道:“叶何不见了!”
“什么?!”张泳一惊。
走在前面的其他人听到声响,也纷纷停步回头。
王达飞只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看见韩明亦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
韩明亦目光凝重地问:“他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王达飞赶紧答道:“他刚刚还在我后面呢!我就比他快了几步,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韩明亦语速极快:“也就是刚消失不到一分钟对吗?”
“啊,对,对!”王达飞忙不迭地点头。
韩明亦颔首,飞快地转身,在叶何消失的位置站定,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四处寻找。同时,张泳跟走过来问缘由的邢锋说明了情况。
“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邢锋皱眉反问道,“不可能,他是擅自离队了吧?”
“没有,邢队,我可以作证,他两分钟之前还跟在我后面!”张泳道。
王达飞猛地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给叶何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电子女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王达飞难以置信:“不在服务区?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地反复拨了好几次电话,每次都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可自己的手机上信号提示明明是满格啊,叶何就算走失了也不可能完全没信号吧?什么情况?!
王达飞又急又慌,正要握着手机去问其他人该怎么办。这时候,韩明亦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邢锋面前:“邢队,请您通知现在熊山里所有的搜救小组,立刻撤离。”
什么?立刻撤离?
王达飞惊异地看向韩明亦,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无比严肃。
“你开什么玩笑?”邢锋皱眉。
“我没开玩笑,邢队。”韩明亦道,“您昨天不是同意了吗?我让搜救队撤离的时候,所有人必须立刻撤离。”
邢锋神色冷峻:“你是说,现在人刚不见,不赶紧找,反倒要撤退?”
“不完全是。您带其他人离开,我一个人留在这继续找。”韩明亦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认真的。”
“认真个屁!什么都不懂别来指挥我!”
“邢队!”韩明亦坚持道,“您昨天在王局面前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说撤退,就让大家立刻离开。”
邢锋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韩明亦,你什么身份,敢拿王局压我?”
“啊?我……”
“我告诉你!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靠关系走后门的小子!”刑侦队长脸色和声音一样冷得跟雪地冷刃一样,“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小梁!给景区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查叠浪岩和金雷坪之间的实时监控,看人去哪了。”
“邢队——”
“我叫你滚你听不见?”
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冲天的火药在二人之间点燃。
张泳见状,咬咬牙上前,对邢锋道:“邢队,您就听亦哥的吧!”
邢锋眼神一剜:“叫得挺亲切啊?怎么着,从我手底下毕业了,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了是吧?”
张泳一急,连连摇头:“不是,师父,我……”
“是不是连档案警都不想干了?想直接从市局滚蛋?”
“我没有!师父,我只是……”张泳急得脸都红了,低头抬头又摇头,却吐不出完整的语句。
邢锋盯着他,正要说话,突然,他身上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立刻接起:“喂,怎么样,C组有发现了吗?”
几秒钟后,邢锋冷峻的神色忽而染上一抹震惊:“失踪?什么时候?”
听见邢锋的话,包括王达飞在内的其他人皆是一惊。
又有人失踪了?
“好,我知道了。把照片发我。对,跟景区说一声——嗯,继续找。”
“邢队……”韩明亦正要出声,被张泳拦住了。
邢锋挂断电话,脸色铁青地对队员们说道:“一队C组的刘善恩在大圣庙附近失踪了。人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C组正在那边找他。”
失踪的竟然是搜救队的成员?
大家神色震惊,有的人脸上还出现了隐隐的担忧。
一队A组队员小梁道:“邢队,我刚跟景区联系过了,他们说监控里没看到叶何。我要再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找找刘善恩吗?”
“不用。C组会跟景区说的。”邢锋道,“接下来,D组会去和C组汇合,B组会来跟我们汇合。他们在北边大圣庙附近找刘善恩,我们在这附近找叶何。我马上给总队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增派两个组过来帮忙。”
“不行!邢队,不能再让人进熊山了,你们也必须立刻离开!”韩明亦无视了张泳的阻拦,执意上前道。
邢锋眼神如刀,右手指着韩明亦的鼻子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邢队!”
“闭嘴!”
张泳见二人又要吵起来,赶紧上前劝架。
王达飞站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又急又怕。现在琦琦没找到,叶何又不见了,搜救队还有人失踪了,可邢锋队长还在和韩明亦对峙。王达飞脑子一团乱麻,唯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的念头格外强烈。可他又不敢出声,不敢在这时候出头。
怎么办啊……
“我明白了,邢队。我会让您知道,您必须现在撤退的原因。”
——是韩明亦的声音。
王达飞循声看去,看见反戴着棕色鸭舌帽的男性在原地站定,右手抬起,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纸?那是什么?
“天玄地黄,授命阴阳……”
韩明亦眸色严肃,声音低而快地念了一句好像咒语一样的语句。
紧接着,他指尖的黄纸竟凭空燃烧起来,随即他整个人全身上下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那光芒以他为源,射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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