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何望了眼高觅音和白小妍的方向。两人似乎聊得正起劲，没有注意到自己。叶何收回视线，对坐在花坛上的张泳说：“觅音她，其实挺擅长跟人打交道的。”

“那是，她什么都会。”张泳正揉着腿，闻言不假思索地接道。

“泳哥，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叶何问。

“我跟觅音吗？”张泳怔了一下，道，“我是去年到猫咖找亦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会儿亦哥还在‘三只猫咖啡’做服务员。”

叶何点了点头，正想继续问下去，看见高觅音转身往这边走过来，遂作罢。

高觅音把白小妍所说的话跟二人转述了一遍。张泳听后赞同地点头，说跟他的发现是吻合的。

叶何却说：“不对。”

高觅音：“确实不对。至少宿舍楼的门应该是可以打开的，我昨天晚上还从宿管室拿到了名册。”

张泳恍然大悟：“对哦。”

叶何当机立断：“回宿舍看看。”

三人刚要行动，周围忽然闪烁起白光。两三秒钟后，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队伍竟同时出现在花坛边。

叶何了然：“有人击败陶诺斯了。”

所有玩家都回到了花坛边，光球毫无迟疑地发放《陶诺斯迷宫》的调查问卷。叶何只犹豫了片刻，便对高觅音和张泳道：“我一个人回宿舍看看，你们在这等着。”说罢，他直接转身朝宿舍的方向冲去。

在叶何身后，亮度恒定的浅橙色光球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并没对叶何的行为加以阻止。

然而，叶何跑了十几步，忽地撞上了什么东西。他来不及减速，霎时间脑袋一嗡——像是有把无形的锤子直接敲到了他的额心。当头一棒，敲得他捂住额头跌坐在地。

“叶何！”张泳和高觅音连忙跑过来扶起他。

张泳伸手往前一摸，眉头紧皱：“又是空气墙。”

叶何有些晕沉地“唔”了一声，揉了揉疼痛的前额，被两人扶回花坛边。

有几个玩家见状，四散开来，发现以光球为圆心，半径十米左右的范围被空气墙包围了，根本出不去——除了没参加游戏的白小妍。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好在光球的催促下，各自填写印在A4纸上的“《陶诺斯迷宫》用户调查问卷”。所有人填写完毕后，问卷在手中消失。光球开始公布游戏结算。

这次，叶何三人的团队排名只排到了第三。第一、第二名分别是曹文林队和沈进队。他们两队在跟BOSS陶诺斯的决战里输出不相上下，但给予BOSS最后一击的是曹文林，因此他的队伍是第一名。曹文林本人，自然也成为了第二场游戏个人积分榜的第一。

那边曹文林还在跟队友们讨论要问光球什么问题，这边，叶何却在两名同伴商议游戏之外的话题。

“我们明天不能再所有人都参加游戏了。”叶何沉眸，语气郑重，“得有人跟今天的白小妍一样，趁着夜晚时间，去探索学校。”

“你说的有道理。”张泳皱着眉头，“我明明记得昨晚没有这劳什子空气墙的，今晚怎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样——不，应该说，今天一整天从头到尾，无论哪方面的形势都比昨天严峻。不管是异境的颜色，NPC的态度和行动，还是晚上光球的表现，都变得不对劲了。”

“我猜，明天学校的异状会更严重。”叶何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泳哥，你现在还处于逃学状态，跟学校的教师NPC是敌对关系。你一定要小心。”

张泳点头：“我知道。”

高觅音问：“明晚如果还有第三场游戏，我们三个，谁参加，谁不参加？”

“我参加，泳哥不参加。我还算擅长游戏，泳哥的腿不能再多添负担了。”叶何果断道，“至于觅音，你想去哪边都可以。”

高觅音微怔了一下，余光下意识看了眼张泳的腿，而后对叶何道，“如果我跟张泳一起行动，你不是得一个人参加晚上的游戏？”她瞥了一眼沈进那边。他们队的某个人正在抄录个人积分榜上的游戏排名和得分，大概是用来分析每个人在接下来的比赛里要拿到多少分才能进入前五名。

“嗯。”叶何点头，语气平静，“没关系。游戏不重要，找到‘眼’才重要。我参加游戏，只是以防万一，不错过游戏里可能出现的线索。输赢无所谓。我也会主动规避危险、避免冲突的。”

三人商议完明天的安排，曹文林那边也决定好了要问的问题。

戴着眼镜的男生上前一步，神色似乎有些紧绷。他面对光球，郑重地开口问道：“我选择公开问题，但不公开答案，可以吗？”

光球：“可以。”

“谢谢。我的问题是，在白天，我要怎么样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身体？”

叶何闻言一怔。他原以为，曹文林会问如何解救陈星瀚，没想到，他问了一个更具备普适性的问题。但仔细一想，他其实问得很明智。这个问题，一来可以试探叶何等人关于白天行动的说法是真是假，二来可以获得掌控自己身体的方法。而他选择仅公开问题，是为了掌握信息差，防止沈进段红之流在获知答案后闹出事端。

光球黯淡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明亮度。曹文林在原地怔愣了十几秒，似乎在听光球告诉他一个人的答案。紧接着，他目光一凝，“什么？！”

曹文林惊疑不定地反问之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叶何已经被听不见了。

潮水般的黑暗与铺天盖地、浓重至极的倦意一同席卷而来。眼前一黑，意识亦随之断线。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刺耳的电子铃声骤然响起，叶何惊醒，立刻睁开眼睛。

一睁眼，他的视线就凝固了。他侧头望向周围，浓重的倦意被立刻罕见的惊惶替代。他从被窝里掏出两只手，定睛一看。

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手指边缘的锯齿。

——是像素。

头顶的木制床板、枕边的机械手表、整间宿舍的床铺桌椅乃至于舍友和自己的身体，全都是像素的。像素化的身体像根直愣愣的柱子，由蓝白两色的像素块堆砌而成；像素化的手指像一块块方正又光滑的木头突兀地拼接；目之所及，天花板、窗户、地面，全都是不同颜色的像素块构成的。

昨晚在《陶诺斯迷宫》中所见的像素世界，今天在宜安一中A307的宿舍里再次见到。

整个世界都像素化了。

叶何呆楞着，还没来得及对这遭突如其来的变化作出反应，目光不经意间瞟到左上角，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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