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华山脉绵延数里,正儿八经被开发的景区只是沧海一粟,这一次发现人皮风筝的,是另一处悬崖。
这处悬崖更为险峻,人迹罕至,早已成为了各种毒蛇虫蚁的天堂,再加上曾经出过好几次事故,道路都被封起来了,专人看守,无故不得前往。
连人皮风筝被发现,都是因为值班人员老宋养的一只狗,叼来了一段风干的人皮。
老宋一看,像只人手,当时就魂飞魄散,打了报警电话。
那边的森林公安上去一看,现场与已经系统内通报的情人崖人皮风筝几乎一模一样,立刻报给了刚成立的专案组。
很快,那具人皮风筝也被运到了长华区刑警大队的法医解剖室。
程清淮帮着,将雪白的裹尸袋从车上拎了下来,放到解剖台上。
甫一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尸体”,程清淮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比之今晚发现的,这具显然是时间久了,经过风吹日晒,虫噬蛇咬,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如果不是荀天琪一点一点拼好,很难看出,这是个人。
“时间太久,好多信息都找不出来了。”荀天琪蹙眉道。
“死亡时间也不能确定吗?”程清淮问。
“那个悬崖的环境太恶劣了,对判定时间的影响很大,我只能尽力试试。”
程清淮点点头:“麻烦荀姐了。”
说着,他瞳孔瞬间瞪大。
因为他又看见了一个青紫的婴儿,从裹尸袋里爬出来。
先是看了一眼母亲支离破碎的皮,接着转向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后,“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程清淮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小程,脸色怎么这么白?”
正在做尸表检查的荀天琪抬头,从医用口罩边缘,瞥见了程清淮难看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
荀天琪一说话,那个婴儿就不见了。
程清淮结结巴巴地说。
“是不是太累了?从发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你就在跟了,也没机会休息……”
荀天琪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了?荀姐。”
程清淮上前一看,人皮被荀天琪翻到了背部,虽然已经惨不忍睹了,但仔细一看,上边也印着一个鬼面图案。
诡异的是,哪怕是野兽啃咬,风化雨淋,也默契地避开了这个鬼面,导致这一块皮肤,还保持着细腻和柔软。
“这……”
这个发现,被报告给了专案组。
“死者女,锁骨处有颗痣,小腹处同样有被剖开的痕迹,而DNA检验的内容,也是一模一样……”
“竹制风筝骨架的血痕,与死者属母子关系。”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抽烟的声音。
“邪了门了。”林栋第一个打破沉默:“不会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的仪式吧。”
这个观点,犹如一颗石子投进湖面,激起一片讨论的涟漪。
“是哎,这案子太不正常了。”
“要说是报复,也太巧合了。”
“可是,会是什么仪式呢……”
独程清淮盯着会议室门口,两个跟过来的诡婴。
小家伙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可惜,他读不懂唇语。
正努力辨认的时候,出去走访调查的一组刑警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第一个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杨欣茹,女,二十二岁,靖水大学学前教育专业大四学生,目前在景州市红果幼儿园实习。”
“杨欣茹平日里行动轨迹简单,基本都是单位和出租屋两点一线,据其同学和同事的反馈,她平日里与人为善,没听说过结了仇家。”
随着汇报,PPT上展示出一张大学女生的蓝底证件照。
女生身穿白衬衫黑西装,留着齐耳短发,冲着镜头微微抿唇,模样清秀可爱,看面相,就觉得是个文静的女孩。
“关于怀孕的事,杨欣茹有一个谈了两年的男朋友陈昊,同样是靖水大学的学生,只不过已经毕业两年,在景州盛铭集团法务部门工作,二人已经定好,等杨欣茹毕业,就领证结婚。”
“但前不久,杨欣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为此与陈昊发生争执,二人言语不合,陈昊被杨欣茹赶出住处,此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杨欣茹了。”
贺国明立刻问:“那在此期间,他没试着联系过杨欣茹?”
“试过,但杨欣茹这次气性大,拉黑了陈昊所有的联系方式,陈昊只能通过她的同事,确认她还按时上班,但后来就是中秋假期了……”
结果显而易见,杨欣茹遇害的时间,就在中秋放假前不久。
“这个陈昊现在在哪里?”
“已经带到专案组了。”
贺国明表示要亲自问问他,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没办法,这种女性受害的案子,警方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她的配偶。
林栋捅了捅程清淮,示意他跟上去:“快,过去旁听,好好跟贺队学学。”
程清淮直觉也问不出什么,但师父父发话了,他也便抬脚跟上去。
从杨欣茹尸体边爬出来的诡婴,立刻就跟在了程清淮身后。
不出他所料,陈昊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一半时间都在痛哭流涕上,好不容易稳住,能说两句话,却是说着说着,就开始猛抽自己嘴巴子。
不外乎就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女朋友吵架,导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遇了害。
程清淮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贺国明,刚想问什么,却觉得裤腿被谁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那个诡婴。
他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小嘴一张一合,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程清淮辨出来了——
他在说:“不是爸爸杀的妈妈。”
“小程,看什么呢?”
贺国明冷不丁出声,将程清淮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没,没看什么。”
“对刚刚的问询,你有什么看法?”
程清淮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句经典的,“元芳,你怎么看”。
“没事,放心大胆地说。”
迎着贺国明鼓励的目光,程清淮咽了一下口气,才慢慢说:“我觉得,不像是陈昊做的……”
“他的悲伤很真实,不像作假,且杨欣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他说过他很想要孩子,应该不会做出剖开母腹,取出婴儿,又将其杀害的事。”
“而且,他在法医推断出的作案时间里,一直在他朋友家待着,这点,有朋友家的监控录像视频为证据。”
贺国明听完,“嗯”了一声:“那你觉得,这个案子,会是什么性质呢?”
“我觉得,像某种邪术的献祭。”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程清淮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向那个黑漆漆的木桩。
是第三具人皮风筝了。
不出意外,地点还是在长华山的一处悬崖边,不论是湘妃竹风筝骨架,还是黑木头桩子,都与别的两个案发现场,别无二致。
荀天琪在看了一眼人皮后,十分笃定地说这人也是一样,怀着孕被生剖孩子。
看着第三个出现的诡婴,程清淮越来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什么邪门的仪式献祭。
想到这里,程清淮突然双眼一疼,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捂住眼睛。
“把三个地方的木头桩子上,刻的符文都抄下来,找专家破译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在叮嘱现场痕检员的贺国明转身,就看见了他这个样子。
“没事吧?”
“没事的……”程清淮勉强摆了摆手:“就是眼睛疼……”
犹如数千根锋利的签子在同时扎他的眼球,程清淮痛的五官扭曲,勉强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一下子跪倒在地。
“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要是有事,我再喊你。”
“好……”
程清淮艰难地支撑着自己走到警车旁,剧痛已经从眼球蔓延至整个大脑,使得他不得不低下头,用力抱住脑袋。
可仍旧无济于事。
就在他觉得脑袋快炸了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只手仿佛带着什么魔力,贴上来的一瞬间,所有的痛楚都消失不见。
“怎么,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程清淮慢慢抬头,对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看着约摸二十五上下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清瘦颀长,一头雪白的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
他的眉毛也是白色的,那种很纯粹的白,像刚落在地上,还未被污染的雪。
凤眸微眯,带着闲适的感觉,流转着红色的光,隐隐含着一股压迫感。
“你是……”程清淮犹犹豫豫地问。
很小的时候,他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有时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有时是个歪嘴斜眼的残缺男人,有时是个面无表情的小孩……
他跟父母朋友说过几次,但因为他们看不见,险些被当成精神病。
久而久之,他就不说了,开始学着隐瞒这个异常,并瞒的越来越好。
这个奇怪的男人,却一下子点破了。
男人笑了一下,极矜贵的感觉:“我叫顾寒声,和你是同行。”
“是吗……”程清淮怀疑地打量着这个顾寒声上下,这个头发,这个眼睛,确定不会违反纪律吗?
“我这是天生的。”顾寒声仿佛有读心术似的:“而且,我不是一般的警察。”
“那你是……”
还没等他问完,就听贺国明喊了一嗓子:“小程,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过来搭把手。”
“哎,好,来了。”
程清淮连忙起身,却被顾寒声叫住。
后者不紧不慢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护身符来,递给了程清淮:“脏东西看多了,会影响你,这个戴着,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贺国明的催促,一声接着一声,程清淮顾不上许多,草草接过:“谢谢你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顾寒声意味不明地一笑。
“终于找到你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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