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何谈无辜

陵始朝月仓仓拱手:“烦请将这一段传给众神。”

月仓仓颔首:“这是自然。”

灵光遍传,众神默然。

“不想江堂神君的过往竟如此不堪。”

“命运对凤翥姑娘实在不公!”

“他们夫妻二人皆行善事,何至于落个阴阳两隔的下场?”

一片感叹天道不仁命运不公的声音中,却有两人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正是戚鹤将和鸯未眠。

他们方才闭眼,面前浮现的画面就是一座血流成河的旧城,吹过的风都是绝望的、毫无生机。

满目血色中,突然闯入了两个仙气出尘的身影,正是帝摘月和落江堂。见此情形,两人脸色显然都不好看。

落江堂微垂着头,帝摘月察觉到他周身气压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然后他就见对方眼中滑出了一滴晶莹的泪。他很是愣了一下。

落江堂,哭了?

“江堂?”

落江堂掐诀抹去眼泪,转向帝摘月,道:“我的妻子,当年就死在这座城里。”

他对着帝摘月,缓缓讲述了那段一路明艳好风却以一个如此惨烈的下场结尾的过往,临了补充道:“凤翥其实很爱热闹,后来这里繁华如昔,我觉得也不错,谁料如今,城人却尽数身死。”

帝摘月长了张嘴,想要安慰些什么。可他没有尝过世间情爱、不懂这些,最终只道:“天命如此。”

回忆到这里结束,鸯未眠的眉头却皱得很紧。他觉得很不对劲,正努力思索的时候,眉间突然一凉。

戚鹤将感觉着指腹的起伏平坦下去,笑道:“这才对,与你说过了,美人皱眉容易变老。”

鸯未眠瞪他:“不正经。”

“是是是,我不正经。”戚鹤将点头认下,道,“不过我们鸯鸯这么聪明,正事有你一个不就够了?”

鸯未眠被他哄得面颊有些发烫,强装镇定道:“所以你也觉得,这段记忆有问题。”

戚鹤将闹够了也就不再继续,正色道:“自然,十有**是假的。不过我想,月仓仓没道理拿段假的记忆来糊弄我们。”

鸯未眠眼睛好,方才他看见了月仓仓手中灵光发散,便将此事告诉了戚鹤将。

他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么月仓仓在骗我们,要么这段记忆是真的,就这两种可能,你觉得哪种可信?”戚鹤将向来对运气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久而久之选择题之类的事便全都丢给身边的人。

鸯未眠摇头:“我觉得哪种都不太可信。这段记忆肯定有问题,落江堂和帝摘月顶多是个合作共赢的关系,若非有充分的理由,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过去随意讲出来;可若要说月仓仓害我们,这也没道理。”

“既然如此。”戚鹤将看了一眼月仓仓,“两个选择,直接去问或者先按兵不动,你想选哪个?”

鸯未眠沉吟片刻,道:“先过去吧。”

这话戚鹤将自动理解为“直接去问”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牵起鸯未眠的手跳入了众神之间。

一片喋喋不休的议论中,有个声音忽然道:“江堂神君素日里温润谦和、待人宽厚,却居然为一个已死之人屠城吗?”

此言一出,众神皆诡异地静默了一瞬。还是有人出来问了一句:“哪里看出来的,江堂神君屠了城呀?”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那座城不是在江堂神君来之前已经是座死城了吗?”

赞同的声音一致得不掺一丝反驳,这下陵始懵了——刚刚喊出那句话的也是他。他低声问月仓仓:“这是怎么回事?”

月仓仓闭着眼,眉头却紧紧皱着。睁眼时,眉间已是一片凝重:“他们接收到的和我传过去的不一样,所有对落江堂不利的地方都不见了。”

“什么?”

他还欲再问,人群中却突然有人高声道:“快看!”

还在议事的陵始和月仓仓、或推理或唏嘘的众神、正努力往月仓仓身边靠的戚鹤将和鸯未眠因为这一句话一时间全部扭过头去。

落江堂从梦中醒来,头痛欲裂。他一次又一次地闭眼调整状态,却始终没什么用。

这梦中的内容太过久远,远到他不能确定这是真是假,远到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远到乍然想起、竟只余一室冷霜。

落江堂下榻往博古架走去,留魂灯中那一团藤黄色的魂魄感知到他的靠近,变得兴奋起来。

这间屋子里的窗子就是进来时那一幅画,众神的嬉笑携着阳光洒进来,落在一身旧雪的人眼前。

落江堂拿起睡前被自己随手搁下的匣子,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打开,里面静静卧着一百五十三道灵力浓厚的神籍。

纵使早有预料,看到这一慕众神仍然感觉丹田一凉。神籍这个东西,任何一人拿到手,就可以通过它窃取主人的灵力、气运、生机,无异于一个神明的命根子,而且是只要落到别人手里就必死无疑的那种——毕竟,唾手可得的庞大资源,几乎没有人可以在看到的时候提醒自己道德礼义。

如若落江堂真的动了拿整个月窟神明的神籍来牵线以换取凤翥复生的心思,整个月窟都会在法成的那一刻变成世间又一座死城。

不过这里只是幻境,造成的后果便只是落江堂被剔除神籍、封喉索命。

众神都不免扼腕叹息,毕竟落江堂此人,待人谦和、处事不惊,如今又曝出来如此悲惨的过往,难免让人动容。

可就在众神唏嘘的时候,却发现落江堂一百五十三道神籍旁又多出了一道,且比每一道神籍都更大、更漂亮。

所有人眉心一跳。

毫无疑问,这是落江堂自己的神籍,不是留印、是正儿八经的真神籍,所以呈现出如此夺目的外观。他,亲手剖出了自己的神籍。

要知道,整个纤洲,没有谁这么做过。

——这么做过的人大家也都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后果,但那一定是相当惨烈的。

“陵始呢?陵始呢?!江堂神君这样做得出什么后果?!”

“就是啊!陵始!快出来拦下啊!!”

陵始往自己嗓子上覆了层灵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从这些热情的呼唤中脱颖而出:“诸位放心!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对现实都造不成丝毫影响!我对天道发誓!”

“啊,这个还是不必发誓了,没那么严重。”

“是啊是啊,若是神君您记错了其实是有影响的话,现在还是抓紧对天道认个错吧。”

“就是啊,你要是被天道劈死了我们以后找谁干苦力去……”

陵始跳脚道:“诶!最后这个!你过分了吧?!”

那边,落江堂通过手里的神籍,借用了一百五十三位神明每人各一成灵力、混着他剖出来的神魂,以此成阵,又抽了自己的生机出来,源源不断地往那盏留魂灯中渡。

整个过程,死人复生所需的生机、气运,他全都是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的,未取旁人一分一毫。

戚鹤将蹙眉:“怎会如此?”

鸯未眠闭了闭眼,心中暗道不妙,对戚鹤将道:“就在方才,幻境的控制权被他夺走了!”

这话的意思再挑明一点就是:陵始想靠幻境拆穿落江堂真面目的伎俩被识破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万般焦急如惊涛骇浪,戚鹤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握着鸯未眠的那只手越发用力了些。

鸯未眠转头看他,安慰道:“没关系,此计不成,我们再另想他法。”

戚鹤将紧皱的眉头因他这句话松开了些,他轻轻点头,对鸯未眠道:“嗯。”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用他的嗓音说出来,却郑重得像情人间山盟海誓的诺言。

鸯未眠笑道:“虽然我的鹤将皱眉也好看,但还是这样更好些,是不是?”

戚鹤将也笑了出来,想了想,道:“你现在这样也不正经。”

“哟。”鸯未眠挑眉,“开始翻旧账了?”

“没有。”戚鹤将矢口否认。

两人插科打诨之际,忽然风将一句眷恋至极的悠远话术送入耳中:“凤翥……”

这话慢悠悠的,又很轻,因为说话的人已经快消散了。

两人转头望去,发现落江堂勾着腰跪在地上,从腿部开始碎成了漫天光粉,整个人沐浴在预示死亡的光里,唇边一点血迹,显得柔和而易碎。那些之前被强压下去的痛苦此刻俱数碾压身体,反复无常,抽离着他的力气。

那盏留魂灯已经碎了,碎在死而复生的凤翥脚边。而那个跨越千年又重新活过来的人,正低头垂眸,无声且迷茫地注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

她双目无神,不知是忘了,还是尚未恢复神志。

众神哗然。

境主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此境坍塌,众神匆匆聚在一起,又匆匆散回月窟各处。不过大家都明白,不消片刻,他们便都会找来。

陵始一睁眼,就“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戚鹤将作为借给他灵力的同谋,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部分反噬。

“戚哥哥,没事吧?”

戚鹤将运转灵力为自己调息,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喂!偏心不能太明显啊!我这个哇哇吐血的你不关心,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还嘘寒问暖的?”

月仓仓轻咳一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懂!少说两句吧。”

屋内传来清晰可闻的打斗、平如故被一脚踹出了门,几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扶。恰在此时,一阵喧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众神皆缄口不言、活像在逃离什么要命的危险,眉头紧皱、脚下生风。

众神止步在一丈之外,落江堂也在此时从屋内走出。他先是怔愣却并不意外地看了乌泱泱一群神明一眼,随即目光落在陵始身上,冷淡开口:“擅闯我舍、擅动我心,不知陵始神君,能否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一个解释?”

顿了一下,他目光又从平如故几人身上掠过,补充道:“顺带解释一下,你的这几位朋友同你一起蹲在本神屋外做什么?带着出逃的犯人进我屋子,又是在做什么?”

他每问一句,陵始的脸色就白一分,因为这些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我是……”

众神不明所以,但因为方才在幻境里那一遭,心中的天平是隐隐倾向落江堂的。可陵始的为人他们同样信任,此刻见两方气氛僵硬,一时不知该作何判断。

就在他们摇摆不定之时,落江堂突然皱眉掌胸,喷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变故毫无征兆,众神直接懵了一瞬,站得最近者出言询问:“江堂神君,您怎么了?”

落江堂泯了一下嘴,手背抹了唇上的血,直起身:“方才剥了神籍,虽因着幻境的原因、损伤大大削弱,可还是有点反应。无碍。”

这话说得妙,一字不提陵始,却是在疯狂给陵始拉仇恨,加上最后那句“无碍”,还直接对比了一把两人的品性。

果不其然,立刻有情绪激动者道:“陵始神君,你不是说没有影响的吗?”

“就是啊,解释一下吧!”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害江堂神君?”

“还有平如故怎么也在这儿?他不是应该被关押在江堂神君屋下吗?”

各种嘈杂的声音中,落江堂依然冷静的声音便显得理性许多:“如若陵始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烦请诸位,离开月窟罢。”

众神之中有不少声音附和落江堂的话,其间夹杂着要解释的话,可谓步步紧逼。

陵始还欲开口解释,被戚鹤将一把拉住了手。他看着外围的人,皱着眉开口:“好,我们走。”

几人两步下了阶梯,来到围观众神之前。

鸯未眠抬眼,道:“烦请诸位让路。”

众神犹豫之间,竟都自觉向两侧让开,在几人面前空出一条还算宽阔的路来。

陵始眼珠一转,也选择了闭嘴,往旁边一挪微微挡了挡鸯未眠。

戚鹤将看他一眼,松开了按住他的手,向前而去。

众神的目光都放在六人身上,注视着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离此地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出现了意外。

轰然的灵光从天而降,指着众神聚集之处就要砸下。

众神反应不及,堪堪起阵护住自己不至于口吐鲜血、却依旧被轰得身上一痛。

可左右两侧各有三五稚儿,本是跟来看热闹的,大人们说的话也听得半懂不懂,根本来不及对危险作出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落江堂抬手,一左一右甩出两道灵力、打碎了左右两侧的攻击。

灵光相撞的冲击被稚子身边的大人以阵化去,碎下的光团五光十色、像人间的烟花一样往四周绽开,霎是好看。

五彩的碎光近在眼前,孩子们伸手去抓、笑着叫好。

可众神却半点笑不出来,警惕地看着四周:“什么人?”

不远处的半空传来打斗声,紧接着四道流光落地,一道立在众神之前、背对他们,三道落在陵始一行人身边。

正是先前在外缠斗的帝摘月等人。

四人身上皆挂了踩,帝摘月手里提着剑,另外三人身上灵力炸开,让人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摘月帝君,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谁?”

帝摘月瞥见有孩子在往这边瞧,手上一动、一身的血迹就瞬间清理干净,看着帝扶月和帝离月道:“这两位,是被我关在扶月山上的人,却不知何时被人放了出来。”

扶月山上关着两个神明这事儿整个月窟都知道,说是明和十八年众神重整之后想要趁人不备取摘月帝君性命,可两人为帝君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帝君不忍下杀手,才将之囚在了扶月山。

扶月山的结界众神都好奇去看过,步入之后灵力尽失形同凡人,想要从里面打开绝无可能。所以,他们是被人放出来的。

众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另外七人。

这时,终于又有人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个身着红衣的神君,是鸯未眠吗?”

“什么?!”

“鸯未眠”三个字,如同往平静的水中投下一块巨石,炸起一片水花。

“他不是死了吗?”

“真的是他吗?会不会看错了?”

“千年前一众人等随帝君亲手结阵将之诛杀,我就是其一,他真的是鸯未眠!”

“胡说!我也是其一,那日的大阵够普通小儿死千百次了,他绝无可能生还!”

众神喋喋不休,又尽是争论这件无关紧要之事。戚鹤将被吵得头疼,冷冷开口:“死而复生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不想让他死,便是神佛来了,也杀他不得。”

众神皆是被这话唬得一怔,尤其是那句“死而复生又不是什么难事”。这四个字,就连神佛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平日里更是想都没想过,到了戚鹤将嘴里,却成了“不是什么难事”,这叫人情何以堪!

帝摘月道:“你们一行九人,四人皆为月窟之罪,我无意为难,但诸位今日,还是别走了吧。”

他说着商量的话,语气却不容置喙。

众人都清楚,一旦留下,便是囚禁。

他们算好的!

先是落江堂假意让六人离开,帝摘月再捅出这样一件事说要拦下他们,之后就算有人发现事情不对,也怀疑不到他们二人身上。

他们一行九人,却尺是凡人、帝扶月和帝离月重伤、月仓仓基本不会进攻的法术,剩下五人想要在泱泱众神手下护着他们离开,简直痴人说梦。

可若是束手就擒,等有灵力的被封了灵脉之后,更是无处可逃。

前后无路,要么硬闯、要么认命。可巧,无论是前世的戚长襟还是今生的戚鹤将,最不甘屈服的,就是天命。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鸯未眠,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上穷剑柄。

就在帝摘月走到几人之前要动手的时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抬手、月白色带着流光的灵力冲他而去。

他下意识抬手作挡,谁料那灵力只是在他身体里打了个转,随后掠过众神、投入了月池。

是月仓仓。

帝摘月睁眼看到施术之人是她的时候,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要做什么,立马就要劈手阻止。

戚鹤将截下了他伸向月仓仓的手,利落地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帝摘月的骨头便错了位。

月仓仓的灵力穿过上月池,往深处一落进入下月池,冲破帝摘月的封印、唤醒了沉睡的月神之灵。

在脑中听到那声轻柔而清冷的低吟,月仓仓弯腰垂首算作行礼,随后退回了鸯九保护的范围之内。

戚鹤将松了手,帝摘月脸色却比方才还要白,连把自己的骨头接回去都忘了。

曾经月族的每个人,受过下月池的水礼之后,得到的不仅有月神的赐福,还会神魂上的一道印记。圣女可以通过这印记请求月神,将此人的生平一一展示。

下月池的池水中冲出了一道巨大的水色光柱,那其中流动着一帧一帧的过往。有稚子好奇地随手一指,对应的往事便浮现上空。

直到这一刻,戚鹤将和鸯未眠才恍然发现,曾经那些本命不该绝的故人是怎么死的。

东风神君、戚许、平问生、城千舟……

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他们的音容笑貌、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忽然清晰起来,连成一条一条的线。然后,断在同一双眼前。

——是帝摘月。

帝摘月杀了人,而且是好多人。

众神看得目瞪口呆,水镜中那个人提着怨气冲天的黑剑,面容染血、似癫似狂,与他们印象里的摘月帝君差之千里。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是真的吗”,月族之人是最早落在纤洲的一群神,他们的法术无可质疑。

“帝,帝君,你……”有人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将目光转向了帝摘月。

“既然已经看到了,还叫什么帝君?”帝摘月笑了,但面色还是白的。他不再背对众神,而是稍微转身、成了第三方势力,面朝敌对、背后无人。

落江堂飞至众神之前,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他们挡在身后,道:“既如此,诸位还请速速离开,莫要留在月窟继续胡作非为。”

加上帝摘月,众神无法断定这对上这十人能否有胜算,落江堂向来是个求稳的人,如若此刻强行要把他们扣下来,恐遭怀疑、又不一定有把握,只能选择先放人。

九人果断转身、化作八道流光飞出,消失在天际。

落江堂悠悠把目光放在帝摘月身上,发现后者也在看自己,他愣了一下。就是这个发愣的空隙,帝摘月也消失在了原地。

落江堂深吸一口气,扬起笑面对众神:“诸位,今日状态不好,改日我们再将这些事好生处理过去,今日便先散了吧?”

众神自然称好,四散离开,还不忘对他道“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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