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轻吻阳光

额尔古纳的白桦林很美,谌看着照片,不由得想起吴冠中的画。

白桦林听起来很浪漫,于是谌带着关从彩虹公路起,跟其他游客一样依次打卡。

这次她收获了许多异样的眼神,因为她领着一个同性的盲眼姑娘在1314打卡,在玫瑰拱门、心型鸟巢、南瓜马车等情侣场景里留影。她还在桦心坊挂了个老土的祈福牌,上面写着“祝关佳颜此生快乐”。

大哥可能见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一如往常地给她们拍照。

关佳颜一无所知,只敲着盲杖跟着谌过走。

她喜欢鹿苑,感觉驯鹿这种体型庞大的鹿很神奇,符合她关于童话故事的想象,它们傻得可爱,被人类惯得毫无警惕之心,只要有一包苔藓就会傻乎乎地跟着人走。喂苔藓的时候,手会被鹿舌濡湿,软软热热的,这让关佳颜有种自己的确是在旅行、在体验人生的感觉。

每走到一处地方就摆着姿势拍照对她来说没什么意思,就感觉像是换了一个棚子工作一样,幸好还有谌过在。

因为有谌过在,她甚至都不怎么抵触盲杖了,但也仅仅是拿在手上。她有谌过牵着走路,几天下来也就小小地磕碰过几次,她始终认为她不需要学习盲杖。

她是决计不会学这个东西的,握着的时候甚至还有意避免触碰到那些按键。

她们在恩和对面的山坡上推草卷子,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大景拍出来特别美,散落在山丘上的草卷子让谌过想到广告上的瑞士卷,连空气似乎都散发着甜腻腻的味道。

大家都爬在草卷子上拍照,于是谌过也扶着关佳颜让她爬上去。

整片山丘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关坐在草卷子上像被镶了一层金边,秋风吹起她散落在辫子外的碎发,她仰着脸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那温暖的亮光。

谌靠在草卷子上抬头看着关,只见那小姑娘荡着腿一脸惬意的模样,嘴里还哼着一个调子。

是《红河谷》。

哼着哼着就唱出了几句歌词,谌过听到关佳颜在唱“……Come and sit by myside,if you love me①”,后面的歌词又变成了哼唱。

……她觉得关的歌声在蛊惑她、召唤她、引诱她,于是她手脚并用地爬上草卷子,跟关佳颜并排坐在一处,一起荡着腿,在金色的阳光下收集着太阳的温暖,一起哼着一个调子,任凭草原的秋风吹在脸上,带来远方大山的祝愿。

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秋日,记住那个唱歌的姑娘,她曾那样纯真地爱过我。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关佳颜又跳下去推草卷子玩儿,她们合力把一个大草卷推到了一处草卷堆里,于是那些草卷子之间便隔开了一些不宽不窄的缝隙。

谌拉着关躺在草卷子隔开的缝隙下暂作休息,斜斜的阳光照射进来,晒着她们的上半截身子,谌过抬手搭在眼上。

关摸索着侧过身来,拿开她的手,细细地描画着谌过的脸庞,突然凑过去细细地亲吻她,仿佛是亲吻那片落在她脸上的日光。

谌依然睁着眼睛不动,但心如擂鼓,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关亲过她后,小声地凑在她耳边亲昵地跟她咬耳朵:“我知道,昨天你其实也醒着。”

这一天以拍摄界河结束,晚上她们在室韦小镇住木刻楞,没想到这房子只是看着很浪漫,实际上夜里很冷,连洗澡都很困难。两个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抱团取暖。

*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哥带着她们驶过卡线,走过乌兰山,这个时节已经不能滑草,她们去牧户家中体验牧民生活,晚上围在一起参加篝火晚会,夜里入住蒙古包,除了关佳颜被一个自驾游大哥的狗吓到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关佳颜很喜欢满洲里的夜市,虽然她看不见。可她能听出来这是个很浪漫的小城,她知道街道两旁有漂亮的霓虹灯,小情侣们手牵着手一起漫步,仿佛一脚跨进了美丽的童话故事里。

后来她还听到旅人们在呼伦湖畔的惊呼,于是又默默地在心里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湖,竟然比大海还要像大海?

谌没法跟她解释,只是辛勤地为她拍下在呼伦湖畔的留影,等着她有朝一日去回想这个情景。

此行的最后一站到了阿尔山。

说真的,阿尔山的基础设施真不怎么样,但金秋盛景实在美丽。

在城市里,再大的植物园都无法与这种穷尽天际的原始森林相媲美。城市里的秋季落叶总是让人想起冷风萧索,可走在阿尔山的山道上,望着这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金色山峦,即使有冷冷的风吹在脸上,也绝不会想到凋零二字。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②

阿尔山的秋是炽烈的金色光芒,像打翻在天地间的颜料盘,蓬勃、喧闹、斑斓、梦幻。

一帧帧叠翠流金的景象在取景器里定格,谌过注视着裹着裙子在秋风中行走的关佳颜,为她留下了数个灿烂的瞬间。

司机大哥业务娴熟地给这两个特殊的客人拍照,恍然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转行当摄影师。一定是他的拍照技术又进步了,拍这两个姑娘就像他拍自家闺女一样,怎么拍都好看。

特别是阿尔山火车站的打卡照,两个姑娘依偎在一起平静地注视前方,很有异国电影剧照的意境。

后来他发照片给谌过的时候,谌过也特别开心,他就趁机请教了几个拍照的问题,那姑娘也耐心地教了他一些技巧。大哥心情很好,想着以后再带小团的时候,指不定能把拍照好看当个长处做宣传呢。

最后一个晚上她们又回到了海拉尔的酒店。其实当晚能赶上飞机回去的,可关佳颜说脚疼,所以她们改到次日中午再走。

进了客房,关娇气巴巴地扑在沙发上哼唧:“我还从来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呢,脚都要走断啦。”说着还抬着脚乱扑腾两下,像翻倒在地的大鸭子。

这么大个子撒娇……,有种看180壮汉系着红领巾在小卖部买辣条吃的既视感,也有种在商场遇见貌美甜姐抬起小天才电话手表喊妈妈付账的违和感。

谌给她打水泡脚,泡完后就把她的腿扳过来放自己腿上,给她按摩了半个小时。

应该是常年都要端相机的缘故,谌的手劲儿很大,按得关龇牙咧嘴地叫疼,可按过之后腿脚真得舒服许多,那种又酸又疼又沉重的感觉几乎消失了。

关摸索着去拽谌的腿,谌脚一抬躲过去了:“干嘛?”

关笑嘻嘻地又要扑过去,却只抓住了谌的胳膊,干脆趁势一把将人拽到跟前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谌能清晰地感觉到关的身体线条,微微起伏的胸腔跟她的背几乎严丝合缝,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外蹭。

关轻轻地把下巴搭在谌的肩上,探着手去摸她盘起来的腿:“谌老板,我也给你按按腿好不好?我觉得我应该能比你按得好。”

热热的呼气喷在耳边,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肩膀,伸手把那扫了她一脸的头发拨开:“我脚不疼,腿也不酸。”

关很敏感地感觉到她还是有些抗拒,不情愿地把人松开,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长吁短叹道:“哎呀,谌老板你阻断了我以后当个按摩师的职业道路啦。我这真瞎子去当按摩师,算不算对口就业?”

谌转身抬手“啪”地把关的小腿打出一个红彤彤的掌印来:“你给我闭嘴!”

关乐呵呵地笑起来,像个小鸭子一样,嘎嘎嘎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笑。

谌下床去洗净手上的精油,回到床上一躺下,那条小扭扭就拱过来缠住她的腰,软乎乎的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的:“谌老板,你的香水味道怎么洗过澡后还有啊?”

谌被她的头发扫得脖子痒,伸手把人推到一边去:“不小心打了一瓶,剩下的半瓶就泡了香囊挂衣柜里了。”可能是衣服被腌入味儿了,她想。

关又拱过来,摸到她的耳朵来回捏着耳垂玩儿,嘴里还赖唧唧地撒娇:“谌老板,干嘛推我啊。”

“头太重,压得我肩膀疼。”谌随口一说。

关立刻自己抬着后脑勺感受了一下,然后又爬起来跪在谌身边,摸索着去抬她的头,一边使劲儿搬她的头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这么大个子,头比你沉一点很正常吧,可能是我头发又长又多有点重,等回去了我剪短发好不好?”

谌抓住那两只爪子把人掀回去,捋了捋自己被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简直无语:“你快歇着吧,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头都快让你掰掉了。”

关往她身上挤,两个人热乎乎地贴在一起。贴了一会儿,这小扭扭突然抓起她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谌手腕上戴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关笑嘻嘻地从自己衣领里勾出一条项链:“谌老板,你看,你送我的守护兽我戴着啦。”

谌早就注意到守护兽上缺失的镶嵌石已经被修好。

“以后不要去垃圾桶里捡东西。”她说。

关竟然笑得更开心了,得意地说:“不是我捡的。是我哥捡的,他说那个项链吊坠上掉了个东西,是他锁着办公室门在屋里钻桌子底下找了一个中午才找到的。”

谌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关衡这个冤种哥哥快当到头了,以后可能从垃圾桶里捡东西的人就是她了。

一只手搭在谌的肚子上跟扫腮红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关突然凑过来冲着她问话,差点咬到她的耳朵:“我哥说云老板就是短发,特别美。”

这怎么又拐到云老板身上去了?

谌翻了个白眼,再次推开那个脑袋:“桃子以前也跟你一样长发及腰,她剪短发……算了,那是她的**,我不方便跟你讲。总之你别总惦记着她,你多惦记惦记你自己。”

“我惦记自己有什么用啊?我多惦记你才是正事儿呢,你说是不是?”关说。

谌翻身过去伸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你怎么惦记都行,现在闭嘴闭眼睛,好好睡觉,听话。”

关探出舌尖偷偷地扫了一下谌的手心,谌立刻缩回手。

关拱着身子钻到谌怀里,两只手攀着谌的脖子,像一只大号考拉搂着一棵细树,谌被她绞得有点上不来气。

那只大号考拉还在努力地贴她,将两个人身体之间的缝隙逐渐挤掉,软着嗓子娇气地叫她,热气把她的耳朵扫得又软又麻:“谌老板,你能给我一个亲亲吗?”

注:①引自加拿大民歌《红河谷》

②引自唐·刘禹锡《秋词二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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