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呲

“您好，这里是……”

“我是恒河108战区二师一十七团指挥处陆知怀……”

总台联络员指尖一滞，抬头恰好对上匆匆赶来的总台台长。

不过一眼，联络员当即接道：“陆上校，请您立刻汇报恒河108战区情况……”

另一头不紧不慢，沉稳有力的声音透过传音机响彻整个空中大楼。

“请为我转告星塔中央……”

联络员不禁抬眼扫过上方荧光大屏，黑沉肃穆的气氛穿过屏幕，微曲的卷发挡得视线模糊，她才不至于太紧张。

“我作为一十七团指挥处总指挥官，经过对现场数月考察及各部缜密讨论，将于下午三点一刻执行b方案。”

“陆知怀！”大屏幕暴躁起来，瓷杯碎裂的刺耳声指定能被电话另一头听见，“根本不存在b方案，星塔要求你……”

陆知怀打断了怒声，郑重地说：“我，将于今日下午三点一刻，引爆恒沙。星塔联盟缔造者，首任星塔总领长——洛知，曾赋予我这个权力。”

嘈杂的传音静了一瞬，陆知怀再开口，无比镇定：“恒沙引爆计划终止与否，全权在我。除他之外，任何人无权干涉……”

空中总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陆知怀平静的声音回荡在百米大楼，不合时宜嗡嗡杂声揉碎了时间流逝的轨道。

虚虚实实，恍惚与多年前那一道冰冷却不可置喙的声音重叠。

“除我之外，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你的决定……”洛知眸光深邃，帘外投来的暖光只停在皮靴尖。他抬手按在宽硕的背，面前人很快顺从凑近几分。

陆知怀在他怀里。

“除你之外，任何我无权干涉我的决定。洛总长，请您亲眼目睹，恒沙引爆。”

洛知微微一笑，摸到了陆知怀后颈上冰凉的机械纹路，蓦地清醒两分。

他竟然妄图在一个机器人身上寻找认同感，看来自己真是疯了，十级电击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

洛知讪讪收回手，夕阳吻过指尖，很快退到脚尖以外。他随即扫视周遭一番，不止一斑暖阳，连最后的归宿都不属于自己。

窗外轰鸣声拉回思绪，陆知怀废了很大劲才将自己从监牢救出，眼下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

指尖倏地一热，洛知猛然睁眼，不属于机器人的温度快要烫伤皮肉。

“洛知，陆知怀永远忠于星塔，永远忠于您。”

洛知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你永远忠于我……”

“陆知怀！星塔要求你立刻汇报具体位置！”

星塔最高领导中央商议大厅，长桌尽头座椅空荡，后边高墙红绸束紧，露出长钉卸去的痕迹，巨大的相框撤下已久。

尽头高座浮尘不动，从前的领导者早已不知所踪。

厅内燃起万分焦灼，众人只气陆知怀不是活生生的人，机器人只懂遵从指令，可洛知并未留下密钥！

除他之外，无人能阻止陆知怀的决定！

“请允许我擅自执行自我枪决，陆知怀代一十七团向星塔致以最高诚意。”陆知怀异常冷静，“请星塔放心，陆知怀对星塔永远忠诚，军人荣誉高于一切，星塔利益高于一切！”

这是每一位联盟战士参战前于星徽之下所宣誓词，陆知怀对传音机敬标准军礼。

“陆上校……”

联络员嗓音艰涩，没有命令擅自开口，她已然被所有人盯上。

“您还有什么遗愿吗？”她同样行以军礼，哽咽道，“星塔联盟将竭尽全力完成军士遗愿。”

对方好似一怔，而陆知怀真的有遗愿。

机器人也会哭么？

可陆知怀嗓音发颤：“我愿以终身军人荣誉，向星塔请求，恒沙引爆后，代我向枫山墓园第十七号墓碑的故人问好，请……带一枝玫瑰，一枝就好。”

可惜他的脑库里装满了军事理论，并不知道怎样的鲜花合适，也不知道玫瑰意味什么。

轰隆巨响震动星穹寰宇，星塔联盟大厅寂静一片。

恒沙引爆，陆知怀在火光烧天里只看到千里之外的背影，他义无反顾追上去。

星塔联盟缔造者三十五岁隐于人世，洛知的故事散落在世界每个角落，联盟大楼下的雕塑格外夺目。

星塔在计划实施后的几年里终于意识到，引爆恒沙是如此正确。首任总领长却因提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沦为甲级战犯，被迫逃亡人海之间，至今毫无踪迹。

旧案被平反，洛知依旧没有回来。

他没留下在人世丁点痕迹。

长街尽处花店飘香，隐隐约约时空倒悬。

英俊的男人将脸隐在风衣领里，身边的人说话还没免去一股淡淡的滞涩感。

“主……主人。”

“嗯？”

“这是什么？”

“玫瑰。”

“收到玫瑰，会让人，获得满足感，吗？”

洛知目光一顿，看着那对恋人渐行渐远，手中颜色鲜艳如血。

他不置可否，轻轻一笑：“是。”

耳畔响起电流声：“总长，请尽快回到星塔。”

“走了。”

他拍了拍洛知怀的肩，率先迈出一步。余晖将影子拉长，风一吹，世界里不再有他的痕迹。

陆知怀快步走上去。

身旁高楼大厦镌刻的星徽熠熠生辉，他掠过一眼，再次确定自己要永远保护这个世界。

原因对机器人来说很简单。

——全世界都是你的遗物，包括我。

“我喜欢一望无际的大陆。”

“好的，我记住了。”

“我什么都没有。”

陆知怀在洛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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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