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他左手碗里底下放着青菜和几块油渣子和炒腊肉，还有两个野菜窝窝头，旁边还放着一个水煮蛋！

右边的碗里稍逊一些，荤菜不算多，也没有水煮蛋，不过也有几块零星的腊肉，跟以往完全没有一点儿油水的饭食相比，已经算是丰盛非常。

这种一般只有逢年过节老爷子们，才有的待遇！

也不知道这不年不节的，萧大伯家里怎么会突然做有荤菜？

许是看出萧衍的疑惑，善水鼻孔哼气，面露不屑。

“依我看，应当是以为能得到某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想要庆贺？”

不属于萧大伯的东西，再联想到今日之事，也就只有想白嫖他们家田地的事情。

估摸着萧大伯母满以为萧衍挺不过今日，这些田地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探囊取物，所以想要庆贺一番，谁知田地是拿了，但和他们想象中的白拿完全不同。

他嘴里啧啧道：“你是没看到你大伯母听闻此事的那张脸色，哎哟喂，可是相当的可乐！”

接着他又吹嘘了一番自己的手明眼快，这才依依不舍道别。

随后，这才注意到旁边恨不能充当隐形人的萧宸。

“噗嗤——”

“哈哈哈宸哥儿，你脑瓜子是被狗啃了吗？谁帮你净的头？你咋不找我？我这手艺不是我吹，没有哪位婶娘比我还要好！”

萧衍：“……”

确实，善水给人净头手艺一流，就是他这人喜欢搞怪。

比如说他侄子被他霍霍，本来能刮得干干净净，他偏将人头顶一圈刮掉，跟老头子地中海似的，把小侄子气得哭的嗷嗷叫。

可他小侄子记吃不记打，给他几块炸竹虫和烤麻雀，便迅速忘了之前的‘仇恨’，下回还是被整得嗷嗷叫。

所以说哪怕是让隔壁赵婶子刮头发刮得跟狗啃泥，也总比地中海要强一些。

不过是大哥和二哥罢了。

萧宸恼羞成怒：“要你管！”

他倏地想到一件事，当即反击：“你十岁尿床，还污蔑你侄子！不知羞！”

善水脸皮厚，无所畏惧：“哎呀呀狗啃头，小老头！”

萧宸继续爆料：“你七岁的时，错把羊粪当糖丸吃了！”

善水眼皮不眨：“哎呀呀狗啃头，小老头！”

萧宸愤怒：“你十三岁裤衩漏了洞，让鸡啄了！”

善水不为所动：“哎呀呀……”

萧宸：“哎呀你个头！咋能不提头发的事吗！？”

善水笑道：“那咱们来说说你顶着这头发，能出门见人吗？”

萧宸：“！！！”

嗨呀，好气哦！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明明做了好事，他偏能叫人把心里的感谢抛之脑后，让人气得牙根痒痒！

待善水走了之后，萧宸便狼吞虎咽扒菜。

倒不是他口欲重，只是他才重生不久，一时间还没调整过来。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丰衣足食待遇的萧宸，一连几日吃着划嗓子，又苦又涩的窝窝头，以及难以下咽的野菜，此时再吃到零星的荤菜，可不就胃口大开？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即便萧宸还没到半大小子的年纪，可因为小孩本身就贪嘴，即便是吃完了碗里的食物，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眼巴巴地看着萧衍，满以为萧衍会如往常一样，把好吃的留给他，哪成想萧衍竟是一点儿眼神都没分给他。

要让他从还在病中的兄长口中分食，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只能控制眼神，不让自己往萧衍碗里瞟。

可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特别是腊肉和蛋香味儿，勾人得紧！

萧衍慢条斯理地吃着。

萧大伯母做饭手艺说不上好，只能算是能吃，不过有油水和没有油水的区别大了去。

总归是聊胜于无。

直到吃完，萧衍才把空碗递给萧宸，使唤道：“把碗洗了，然后帮我打水到小间。”

小间在小厨房另一侧，用简易木板隔出来洗澡的地方。

萧宸第一个反应是今天他做了好多的活！第二个反应就是他大哥还病着，怎么可以洗澡？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他有些踌躇：“大哥，你还病着……要不擦洗就好？”

原身也爱干净，经常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故而萧宸并没有察觉。

萧衍瞥了他一眼，觉得萧宸还不算是完全的白眼狼。

系统改造后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他清楚，如若完全没有条件倒也罢了，如今能够洗澡，却让他一晚不洗澡，这有点接受不了。

“病从口入，我即是病中，也更应当注意才是。”

萧宸拗不过，只能拿着碗筷出去。

……

次日，天色还尚青，萧衍便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宸推醒。

萧宸眯着睡眼模糊的眼，嘟囔道：“唔……大哥？”

萧衍是个莫得感情的催人工具：“快起来洗漱，去大伯家拿饭。”

按萧大伯的尿性，为了让他们不能‘蹭’饭，恐怕会提前叫大伯母做早饭。

农村人起得早，做农活也早，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该是他的，谁都别想白占，谁也不能让他吃亏！

萧宸一听吃饭，当即清醒过来，三两下穿衣洗漱出门。

和萧衍猜测的一样，萧大伯家比往常还要起得更早一些。

二狗子整个人还没睡醒，呆呆地端着碗，机械地往嘴里扒饭。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还带着些许抱怨：“阿娘，今个怎么这么早？我都还没睡够！”

萧大伯母吸溜吸溜喝野菜汤，就着吃窝窝头，闻言动作没停：“快吃，别让那小灾星赶上！”

萧大伯皱了皱眉头，神色不虞：“不是说过让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吗？什么灾星不灾星的，他是我亲侄子！”

倒不是他想要维护萧衍和萧宸，主要是昨天被里正警告，他可不能再拿这说道，不然萧衍那小崽子，又拿他才是罪魁祸首的事情说事怎么办？

妇人就是妇人，果然愚不可及！

在孩子面前被当众斥责，萧大伯母面色讪讪，她大儿子萧全和二女儿萧盼，也都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无动于衷。

“我只是一时没改过来，我省得。”

萧大伯看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倒也没再说话。

家里的口粮都有定量，比方说萧大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一餐有两个半的窝窝头，老大萧全作为十五岁的劳力，则有两个窝窝头。

萧盼是女儿家，做不来重体力活，但也跟着操劳家务，和萧母一样只有一个窝窝头。

小儿子二狗子作为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也分得一个半的窝窝头。

萧衍和萧宸一餐就占了四个窝窝头，对萧大伯母来说，完全是在剜她的肉，所以能省则省，最好让什么东西都不给！

萧宸已经来到萧大伯家，听到了他们的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无声冷笑，计从心来。

大伯不是好面子么？那他便让他没得脸面！

萧宸大力敲门，超大声：“大伯，大伯母，我来拿饭啦！”

“我闻到味儿了，你们不会故意不想给我家饭，才故意提前吃罢！？”

邻居听到动静，披着衣裳趴在墙头，眼睛炯炯有神，散发着看热闹的兴奋。

正堂屋里，萧大伯脸色漆黑，看到两边邻居都在围观，迁怒地瞪了萧大伯母一眼：“还不快去开门？”

萧大伯母不敢还嘴，可她也要面子，扭头朝萧盼发作，指桑骂槐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光吃不干活的赔钱货，赶紧去开门！”

萧盼眼神一暗，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去开门。

萧宸对萧盼这个堂姐没有什么意见。

上辈子萧盼就是个受气包，被磋磨也不敢反抗，最后因为萧大伯看他跟着王秀才读书也眼热，为了束脩费把萧盼嫁给邻村瘸了腿，还打死过前妻，比萧大伯年岁还大的五胡子换彩礼。

后来听说萧盼天天被打，揍得不成人样，还流产过好几次，大伯一家也都坐视不管，最后萧盼弄了老鼠药把五胡子毒死，自己也扯了根绳儿吊死在家。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不被家里重视的可怜人。

萧宸怜悯地看她一眼，倒也没说些什么。

这个朝代孝大于天，即便萧盼想要反抗，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

上辈子萧盼曾在大伯故意想饿死他的时候，偷偷给他送过食物。

萧宸自认不是好人，但也记着这份雪中送炭之情，可惜等他得势的时候，萧盼已然离世。

这辈子，他会暗中帮助萧盼脱离苦海，就当是还了上辈子的恩情。

当然，如若萧盼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那么他便不再多管，顶多在五胡子欺负她的时候帮她出头。

萧宸敛住复杂的思绪，对着萧大伯露出一抹笑容。

他非常不见外地走到桌前，从盘子里将四个窝窝头塞到碗里，又飞快地将咸菜扒拉。

“大伯果然守信，晚点我再来。”

贫穷人家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一餐是早上，另一餐傍晚左右。

萧大伯：“……”

他们家规矩严，每个人的分量都定得好好的，完全不怕其他人多拿，这才将窝窝头放在盘子里，哪成想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得住这个兔崽子！

可他要脸！！！

总不能说他压根没打算留给萧宸吧？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说他不守信用？

跟萧大伯相比，二狗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一下子都愣住了。

一般他都是习惯先吃半个窝窝头，随后才到最后一个。

萧宸一下子就拿走全部的窝窝头，那他岂不是没得吃了！？

二狗子才不管他爹和萧宸家的约定，直接干嚎大哭，吵得令人耳朵疼。

他在地上打滚：“我的窝窝头！呜呜不管，我要我的窝窝头！你个穷鬼丧门星，还我窝窝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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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奸臣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