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珞拿着提盒回到莘落落宿舍，发现她睡着了，女孩微微侧着头，正好让他可以看清她的整张面庞。

她的长睫毛盖住了灵动的双眸，像画笔描下的影子，面色有些苍白，两颊却细腻温润，秀颀的脖颈如蝤蛴白皙, 睡颜如洁白栀子花样宁静淡雅，柔弱而迷人。

东方珞将提盒放到桌上，打量着她的房间，桌旁是个小小的书架，下面就是她的梳妆台，那里却放了电脑。他同是这所大学毕业，学生宿舍布局从来没变。

他蹑手蹑脚坐到床旁板凳上，脱了外套盖在莘落落身上，凝视着这张睡颜。突然感到似处梦中场景，这是他从来没有的机会，他心里希望时间就这样持续下去，让他能永远这样看着她。

他注意到她的嘴唇，婴儿般吹弹可破，却因为缺水，起了皮。他吞咽一下喉咙，伸出手指，想触摸一下那里，却只是比划一下，又把手缩回来。

空气里都是她的气息，东方珞不由深吸一口气。

跟莘落落在一起，东方珞难以名状的安心。他没有谈过女朋友，跟莘落落接触他其实十分小心，避免因唐突而永远失去呆在她身边的机会。

莘落落容易困倦，两日来总会间断一时片刻的迷糊，时间都不长，夜里也会一阵阵醒来。这在以前从来没有。此刻她睁开眼看到坐在一边的东方珞，莫名松口气：“老师，您还在呀。”

她已孤独一人，躺了一天，越躺越没力气，开始渴望救助。

东方珞静静看着她，只道：“有什么不舒服？”

莘落落懒懒道：“我没有力气，不想起来，还想躺着。”

东方珞道：“你不吃东西，怎么会有力气，怕是低血糖了，能起来吗？吃点东西再躺下。”他站起身，一手抓了莘落落胳膊，一手拖着她后背。他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包围着她，那洋溢着男人的力量。

莘落落坐起来，全身似散了架，她一歪身子靠在床头上：“我不想吃饭，还是恶心，不想吃。”

东方珞弯腰看着莘落落，有些焦虑，他肯定她没有生命危险，当务之急应是吃些东西。他又站起身走到桌边，看到电脑旁边放了水杯，还有一包拆封的饼干。他拿水杯到外间接了热水，走回床边扶住她，温和道：“先喝些水。”

莘落落强撑着接过来喝几口，竟勾出口渴的感觉，就大口喝了半杯，突然呛了下，咳嗽起来。东方珞手忙脚乱的接过水杯，拿了纸巾递给她。

他并非会伺候人的人，只是尽心尽力。

莘落落擦擦嘴角，靠在床头看眼东方珞，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床上，此时目光关切，两人面对面。莘落落低下头，看到身旁是他的外套。

她身边已满布他的气息。

她是个病人，十分软弱，会依赖任何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东方珞。她希望雅慧留下，她宁肯欠雅慧的情，那是她可以还的。

偏偏眼下这个人是东方珞。莘落落叹息自己变得鬼鬼祟祟，心里既不想他走，又害怕他留下。

让大教授伺候虽然挺爽，但这个世界从来讲个报应，她怕真的以后还不清。

她十分虚弱，她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如此程度，举步维艰。

所谓病来如山倒，是如此可怕。她竟然也有这样一天，她开始感觉恐惧。

有一刻，莘落落看到自己内心，她希望一个强大的胸怀抱住自己，紧紧抱住，不要抛弃她。不管那人是四象还是其他人，如果东方珞能更直接和勇敢一些，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她可能就会倒在他的怀抱。

可是东方珞没有。在她莘落落面前，他从来举止有度，十分有尺寸。不温不火。

东方珞跟四象会动手打斗，却从来不会对她采取更直接的行动。这跟四象的直截了当十分不同。莘落落有些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恐怕他对她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不愿意输掉男人的面子。

这让莘落落无法干脆或直白的拒绝，他们就像在打太极。

东方珞又不动声色站起身，他走到桌边，打开了他带来的提盒。

她看着他把提盒里的饭食一样样摆到桌上，莘落落闻到清新的青菜气息，还有米粥的香气，不由伸长了脖子，却见东方珞捧了一只小碗走回床边。

莘落落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是饿了。

东方珞的大手里是一只白瓷小碗，比茶碗大不了多少，细腻光滑的釉面在灯光下泛着优雅光泽，配了一只同样质地的瓷勺。里面盛了白米粥。

东方珞把小碗端端正正递给她道：“你先少吃些试试。”又缩回手看莘落落两眼，道：“你没力气，我喂你吧。”

莘落落赶紧道：“不要。”她倔强的硬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心里慌慌，头晕脑胀。

她努力笑道：“东方老师，你都喜欢用这样小的瓷碗喝粥吗？”

见莘落落把小瓷碗接过去，东方珞转身拉过凳子坐在床边，柔声道：“我并不习惯用这样小的瓷碗，是家里人的习惯。”

他见莘落落突然笑靥如花，不自觉凑近过来，脸上带了无限的温柔，盯着她舀了一勺送到唇边。

莘落落看到东方珞凑的那样近，本不好意思，她喝了一口粥，温热适度，竟然十分香甜，也不再管东方珞近不近，几勺就把小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喝完才去看东方珞，见他两眼熠熠生辉，像个孩子样盯着她的嘴巴。莘落落意识到东方珞恐怕没吃晚饭。

“我再给你盛一碗。”东方珞看眼空碗，盯着莘落落的眼睛。他两眼弯成开心的弧线，愉悦的表情欢快的不得了，英俊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都不问我还要不要。”莘落落逗趣道，有了能量心情也好起来。

“你都说了，这碗太小。”东方珞笑道，接过碗走回桌边。

莘落落不说话，却感到有了力气，她起了身，撩腿下地走到桌边。

东方珞看眼她道：“躺着喝吧。”

莘落落笑道：“我这级别不够，不敢使唤教授。”

东方珞淡淡道：“落落，我愿意。”

莘落落咧咧嘴：“老师，我们一起吃吧。”

莘落落看到提盒里有一小锅粥，两人吃绰绰有余，还有四个小菜。

莘落落又突然道：“老师，你不怕我得了传染病？”

东方珞垂了眼眸，好一阵才说：“你不是传染病。”

莘落落不再多说。她喝了好几碗，温热的粥下肚，腹中舒坦而轻松，没有恶心的感觉。她的问题就是要及时吃饭，莘落落不理解自己怎就变得如此脆弱。

东方珞温声道：“尝尝小菜吧，只放了些盐。还想喝吗？要不要多喝一点？”

莘落落摇摇头：“我这样很好，吃多了不舒服。老师您吃的太少了，把菜都吃掉吧。”

东方珞看着她，一双黑黑的眼睛似是深潭，突然泛出笑意，嘴角轻扬，英俊的脸溢出十分动人的神采。

莘落落傻乎乎盯着东方珞。看着他几乎吃光了盘中的青菜，他边吃边回望着莘落落。

他们如此贴近，有些相依为命的亲密。

莘落落突感无趣，就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东方珞又温柔道：“现在院子里空气清爽，走一走很舒服，想出去吗？”

这是个好问题，莘落落的确想走一走。

烦恼再次浮上心头。

她若跟东方珞出去走，即刻会成为新的话题，不知怎样总会传到四象那里。四象是个醋罐子，从来会被流言驱动，喷醋吐酸不罢休。

这是凉爽怡人的秋天，是莘落落最喜爱的季节，那些金黄鲜红的树叶，一定色彩斑斓的铺展在校园的小道上，在秋风中瑟瑟纷扬，在碧空如水的画卷里，与霞光彩彻区明。

莘落落还可以想象，身边男子的翩翩身影如鸿似鸾，俊采星驰，与落霞于自己心中齐飞。

可是莘落落自诩正人君子，瓜田李下定当避嫌。

她没有回答东方珞，转身看到他坐在桌前瞅着自己，她走过去收拾盘蝶。

东方珞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赶紧抽手，东方珞却不放手。暧昧缠绵弥漫。

这是东方珞能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他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莘落落直挺挺站着，她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她象一只漂泊的船只，渴望看到海岸线，她看到自己内心有一颗种子，在等待破土的力量。

她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坚定的决心。

她等的是自己的决定。

那是一种伤害的力量。这个力量会伤害别人，也会伤害自己。

她只能更正经的做他的学生，更坚决的去爱四象。

“东方老师，我要退出课题组！”莘落落脱口而出。她被这个决定折磨良久，眼下只能这样做，如此才能让四象完全释怀。

东方珞立即松开了她的手，低头一言不发。

对她与东方珞以及四象之间的关系，能做出最后决定的权利从来都在她手里。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世界从来这样。

东方珞一句话都没说，他站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碗盏，道：“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然后他提了提盒就往外走。

莘落落心里疼痛难忍，断臂求生，血淋淋不过如此，她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野，声音颤抖道：“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东方珞异常平静，也没有回避：“是我不好，逼你太急。”

“我怀孕了。。。”莘落落哆嗦着说出来。